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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有雪 明開夜合 4442 字 4個月前

將那小碗小心翼翼放回架上,目光熱切,仍然依依不舍。

趙野笑看著周彌,“這就不要了?”

周彌笑說:“趙老師不願意割愛,就不勉強了。”

“你是怎麼翻譯的?”趙野笑說,“沒把我的中心思想傳達出去?”

周彌一時不言聲了。

趙野逗她:“多笨一小姑娘。你倒是讓他先報價呢。”

“恐怕杜蒙先生的報價不合趙老師心意。”

“這都沒報價呢,你怎麼就知道不合心意?況且,他非我族類,周小姐卻不然啊。美女開口,豈有不能商量的道理?”趙野笑說。

畫室除了趙野,還有他的幾個朋友,有人跟著起哄,“周小姐,我們老趙正招模特呢,你有沒有意向交個朋友?你不知道老趙這人,外人明碼標價他不樂意應承,但對朋友,那是有求必應,沒得說。”

一旁的崔佳航聽得惱火,有點兒想替周彌出頭的衝動,被周彌看出來了,一個眼神頂了回去。

氣氛僵持,周彌禮貌微笑著,正準備想兩句話敷衍過去,一旁忽幽幽傳來一道人聲:“老趙,你這學生仿製的贗品,裡外裡成本不到二十,拿來唐突佳人,倒是不嫌虧心。”

挺浮浪一番話,偏偏沉冷的音色緩緩說來,絲毫不顯油滑。

周彌心口突地一跳。

下意識回頭去。

也是進來得急,沒發現屏風後頭還坐著一個人,穿墨色高領毛衣,黑色西褲,深駝色的一件羊絨料大衣,形容清雋,挺懶散坐在沙發上,自顧自品茶。

周彌事後回想跟談宴西的頭兩次見麵,意識到都是他於暗中蟄伏,關鍵時刻方才現身明處。

像不像獵人與獵物的模式,她說不清。

當下隻覺得這第二回見,隻聞其聲,已有隱隱預感,不明內容,隻待昭彰。

男人話音落下,抬起眼,微微笑了笑。

那目光是徑直朝她看來的,沒有任何折衷。

眼尾微挑的桃花眼,分明多情,偏偏目光冷寂,如錦繡燒灰。

03(既覺得遠又覺得近...)

男人話音落下,趙野立即再去打量周彌,目光驟然正經許多,笑問:“宴西,你熟人?”

“自然不如你熟。見麵不到十分鐘,卻是一點不生分。”男人似笑非笑的。

趙野暗自咋舌,這話,怎麼隱隱有護食的意思啊?

他立即賠笑,轉身拿了架子上那小碗下來,遞給周彌:“我這人嘴貧,就愛開玩笑,周小姐彆介意。這碗是我一學生仿的贗品,要不嫌棄,周小姐你叫這位杜先生拿著玩兒去。”

周彌頓了一頓,才將碗接過去,轉頭告訴杜蒙,方才是趙野在開玩笑,不過碗不是真古董,沒什麼收藏價值。

杜蒙非但不介意,反倒受寵若驚,自己拿英語問趙野,多少錢?

趙野笑說:“Free!”轉身招手,叫了個工作室的工作人員過來,拿木盒子包裝好了,再鄭重其事地遞與杜蒙。

杜蒙中英法三種語言切換著道謝,抱著那木盒子比什麼都寶貝。

一旁崔佳航嘀咕一句,姓趙的可真會做人,撿著台階下得比誰都快,做了人情,又掙了麵子。

隻是……

他抬眼往屏風後頭看,看見繚繞一段茶煙,那男人提著小茶壺給自己斟茶,目光早已收回去,仿若全程置身事外。

明眼人都能瞧出來,趙野的這幫子朋友裡,數這男人地位最高,一句話就替周彌解了圍。趙野已然身世煊赫,這男人又是什麼來頭?

他沒敢往深處細想。

周彌也沒空細想,這段插曲撇到腦後,繼續帶杜蒙在工作室裡參觀。

趙野得意他這一屋子的寶貝,主動領著他們觀賞,邊走邊介紹,周彌隻管翻譯給杜蒙聽,倒是省下不少工夫。

一圈下來,杜蒙逛到儘興。

崔佳航已訂好中午的餐廳,這時候打電話叫司機把商務車開過來。

他們等在路邊,周彌正拿著手機,check後麵的行程安排,這時候,工作室大門走出來一個工作人員,喊住周彌。

周彌回頭,那工作人員說:“趙老師還有份禮物要送給杜蒙先生,請周小姐幫忙進去拿一下。”

周彌點頭,向杜蒙說明情況,“請您稍等,我馬上回來。”

跟著工作人員往裡走,直到這時候,周彌都還沒意識,真要送禮物,送出來就行,哪有喊人回去自己拿的道理?

等走回到大廳,卻是腳下一頓——趙野並不在,落地窗前,單獨站著那姓談的男人。

周彌以為他早就已經走了。

工作人員遞來一隻牛皮紙袋,說裡麵是趙野自己篆刻的一枚閒章,送給國際友人。

說完匆匆離開了。

工作室擺的是古董家具,屋子的格局卻是現代式的,牆上漆白灰,映襯窗外雪光,透徹明淨。

窗外蕭寒的幾棵樹,隨著風吹,淺灰色影子投射在外麵青瓦覆頂的白色圍牆上。

雪亮、寂靜而空曠,聽見時間流過去。

周彌在開口與不開口之間猶豫,直到他轉過身來。

他看著她,微微地笑了笑,也不招手,隻說:“我不習慣隔這麼遠跟人說話。”

周彌鬼使神差地朝他走過去。

幾步走得很猶豫,或許泄露了心底行蹤,他又笑了笑,這回帶上一點玩笑的意味。

走近才看見他手裡夾著一支煙,他側了側身,空手的這一邊身體朝向她,“我還沒自我介紹,是不是?”

周彌沒說話,心說似乎沒這必要。

“談宴西。”他出聲道。

周彌無端微微晃一下神。

眼前的男人,皮膚似鍍一層白瓷的釉色,五官分明,鼻梁尤為挺拔而陡峭。這年頭討論一個人的外貌,流行講“骨相”,他便是那種一眼能瞧出骨相優越的長相。

如果不是一雙眼睛的形狀,尚且是偏於多情的那一類,他這外表,可以說過分優越以至於失了人氣,尤其在這雪光裡,琥珀色眼瞳被照得很淡,像覆了淺淺一層薄霜。

聲音也好聽,音調沉,音色卻清,讓人既覺得遠,又覺得近。

像他這個人本身。

隻是,他這自我介紹不過關,周彌依然不知道,他的名字究竟是哪幾個字。

卻不細問,自己都沒意識到,刻意不願意跟他繼續扯上關係,隻點點頭,就當是應答了。

談宴西看著她說:“你叫周彌?”

“……嗯。”

“哪個字。”

周彌不回答,隻說:“談先生和趙老師演這出雙簧,找我什麼事?”

她話裡話外都帶刺,談宴西笑了,“上回在車上,抱歉。”

周彌早把他往靴子塞錢那事兒消化了,被他再度提及,卻仍有淡淡的難堪,頓了頓,不甚在意地說:“不用。那錢我拿去買了幾斤糖炒栗子,也算不辜負。”

“是麼。”他神情裡有種諱莫如深的意思,“幾時收工?”

有後話。周彌沒應,等他繼續。

他說:“請你吃飯,就當賠罪。”

“不用——我下班很晚。既然今天談先生出手相助,就當功過相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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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急於擺脫他,而他明顯是看出來了,卻隻是笑了笑,一時間沉默。

兩人站得不遠,呼吸間都是他身上清寒的氣息,周彌被這寂靜熬得快無法繼續故作鎮定,忍不住抬頭去看了一眼。

他目光其實並未定在她身上,卻在她抬頭的瞬間,忽然地轉了過來。

視線相對,仿佛聽見雪水澌澌流淌過去的微響。

周彌一下就彆過了目光。

談宴西再次出聲:“前幾天跟孟劭宗吃飯,他托我保守秘密。是我誤解……”

“原來……”周彌微蹙眉頭,打斷他,“談先生的標準裡,女人分三六九等的。倘若是搭上了朋友的撈女,隨意羞辱也無妨;可如果是朋友的女兒,就得鄭重道歉。是這樣嗎?”

談宴西微微挑了一下眉。

周彌繼續說:“我不想做談先生這套標準裡的任何一個人。如果今天的道歉是看孟劭宗的麵子,就不必了。”

談宴西笑著,垂眸去看她,目光裡一時間多出許多的意味。

多有意思,這麼生動明豔的一個女孩兒,拿這麼漂亮的黃鶯似的音色,這麼冷靜的聲調,卻說了這麼一番夾槍帶棒的話。

他不由笑說:“怎麼就不能是我自己想跟你道歉呢?”語氣幾分似被她冤枉的無辜。

這聲音低低的,像山林裡沉一層霧,在她耳邊。

周彌一下沒來由地慌,倒也不是怕,是一種好似丟失掌控的隱隱不安全感。

她正醞釀怎麼結束這番話,談宴西彆過了目光,手裡煙點燃好久了,他這時好像才記起抽上一口,隨他抬手的動作,散開一縷白色的飛灰,他說:“你該走了。”

好像他能算準一切,周彌心驚了一下——下一秒,口袋裡手機就響起來,崔佳航的電話,猜想是催她出去。

沒接,掐斷了,說:“談先生沒彆的事的話,那我走了。”

她是真的著急走,都不願意掩飾。一方麵想趕緊跟他撇清關係,一方麵因為嗓子發癢,可能那止咳藥的藥效已經過去了。

談宴西微微點頭,她斂下目光,轉身就走。

聽見,身後一聲輕笑落地。

周彌腳步更快。

路邊,杜蒙他們已經上了車,崔佳航掌著車門,等得焦灼。

周彌在門口猛咳了幾聲,三步作兩步走過去。

崔佳航問:“趙野又為難你了?”

周彌搖搖頭,彎腰鑽進車廂,順便遞上牛皮紙袋,笑說是趙野送的一點紀念品。

杜蒙拆開看,讚歎驚呼,他今日滿載而歸,一米九的大塊頭,高興得跟個孩子一樣。

周彌嗓子乾癢得不行,幾分煩躁地翻背包,把崔佳航給的止咳藥拿出來,倒了小半杯含下去,拿濕紙巾擦乾淨量杯。

她反常的情緒被崔佳航覺察到,他轉身過來輕聲問:“怎麼了?”

“沒事。”周彌定一定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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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宴西今天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