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地狠狠踩了一腳刹車。
周華宇猛得撞到了後座上,嗷嗷喊痛。
而池中月竟也悶哼了一聲。
任清野察覺不對勁,多看了池中月兩眼。
她捂著右腰,臉上發白。
任清野問:“你怎麼了?”
池中月深吸一口氣,說:“沒事。”
任清野心裡有疑問,但終究沒有多問。
這時,前方有一小簇明顯的亮光,待走近了,任清野才看清是兩個人豎著大拇指在招車。
一個男人,一個女人。
任清野不打算停車,池中月卻說:“停車!停!”
任清野隻得踩了刹車,他問:“怎麼了?”
池中月看著路上那兩個人,仔細辨認。她沒看錯,就是之前在醫院裡搶救阮玲香的那個醫生。
池中月正要說話,祝尋就敲了車窗。
祝尋看到池中月的那一刻,也愣了一下。
任清野心裡沒底,看著車外兩人,說:“有事?”
祝尋沒說話,一直盯著池中月看,而他身後的那個女人說:“我們坐到黑車了!司機搶了我們的錢,還把我們丟下了車,這荒山野嶺的,您能不能載我們一程?”
任清野說:“不行。”
他們情況特殊,可顧不上做好人。
那女人又說:“到收費站就可以了!求您了!今晚可能還有大雨,我們都等一個小時也沒看到車,求求您了!”
任清野抿了抿唇,打算直接開車走。
這是,祝尋突然說:“你受傷了。”
他這話是看著池中月說的。
任清野猛然看向池中月,她的臉色已經白得像個死人了。
他突然驚醒,原來他在車上聞到的奇怪的味道是血腥味。
“你——!”任清野一驚,“你什麼時候中槍的?”
“上車前一秒。”
任清野握著方向盤的指關節逐漸突出,發白。
池中月微微直起身子,看著祝尋,說:“你幫我止血,我帶你出去,行嗎?”
祝尋沒應,回頭對身後的女人說:“小瓏,拿醫藥箱。”
他們此次本就是去山區希望小學義診,所以帶著醫藥廂。
小瓏一邊打開醫藥廂,一遍偷偷看任清野。
這男人太可怕了,目光沉得像深海,隨時能吞了人。
周華宇坐在後座不說話,靜靜注視著祝尋和小瓏的動作。
小瓏和祝尋走到車的另一邊,打開車門。
祝尋拿繃帶和藥,小瓏就去揭開池中月的衣服。
池中月緊緊閉著眼,試圖找東西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掀開下擺的那一刻,池中月放在包裡的那一包毒品落了出來。
小瓏附身撿起來,一摸,一捏,發現了一絲不對勁。
於是,她鬼使神差地打開袋子,嗅了一口。她常年接觸成癮性處方藥,對此十分敏[gǎn]。
“啊!”小瓏驚呼了出來,“毒品!這是毒品!”
所有人臉色都變了——池中月捂著傷口,目光晦暗,任清野不動聲色,手卻悄悄按在了車座旁的槍上。
而周華宇,早就縮了起來。
“繃帶。”祝尋說。
小瓏瞪大了眼睛看著祝尋,“祝醫生,他們可是癮君子!還、還可能是毒販子。”
祝尋走上前,掀開池中月腰間的衣服。
“你中槍了?”
池中月知道這路程還長,中途沒有什麼醫院,所以目前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了祝尋身上。
她格外地冷靜,“是。”
祝尋點了點頭,對小瓏說:“拿工具,取子彈。”
仿佛她就是一個普通的病人。
小瓏不可置信地看著祝尋,半張得嘴巴,半晌才說:“祝醫生……他們……”
“快點!”祝尋提高了聲量,說道。
小瓏從沒見過向來好脾氣——不,是向來冷淡的祝醫生大聲吼人,一下子有點懵。
她再心有顧慮,還是開始配合祝尋。
祝尋先把池中月衣服剪掉了一片兒,然後對任清野說:“幫我打燈。”
任清野絲毫沒猶豫,立刻打開了車燈,然後拿出手機照明。
燈光聚集在池中月的傷口上,祝尋的麵容倒是看不清了。
周華宇見兩個醫生都開始給池中月處理傷口了,於是偷對任清野使了個顏色。
他努嘴,用手掌在脖子上劃了一下。
殺人滅口。
任清野望了周華宇一眼。
那眼神太可怕,可怕到周華宇覺得任清野會殺人,但殺的會是他自個兒似的。
周華宇不再說話了。
在後排座位上縮著。
任清野垂眼,看見祝尋拿出了手術刀。
他說:“我現在沒有麻藥,你能忍嗎?”
池中月點了點頭。
任清野皺眉,說:“要是痛,你就說出來。”
池中月搖頭。
任清野從後麵捏住她臉頰,說:“你就不會痛嗎?!”
池中月愣了一下,望著他。
連祝尋都看著他。
任清野雙眼迅速轉紅,他喘著氣,彆開頭。
“隨你。”
這一場簡單的“手術”進行了半個小時,因為池中月中槍位置不是要害,子彈也不深,所以祝尋很輕易地取出了子彈,包紮好了傷口。
病人也尤其配合,一聲不吭。
任他的手術刀在她的血肉裡怎麼倒騰,她都沒有吭一聲。
祝尋一遍擦拭手上的血,一邊打量著池中月。
這樣能忍痛的病人,他還是第一次見,更彆說是個女人。
池中月凝神吸了幾口氣,說:“謝謝。”
祝尋沒說話,小瓏收拾好了東西,略帶恐懼地看了車上一眼,一看到角落裡周華宇那陰暗的目光,立刻嚇得縮起脖子,找消毒紙巾給祝尋擦手。
任清野一手撐著方向盤,一手架在車座上,說:“兩位上車吧,我送你們出去。”
祝尋仔細清理著自己的手,說:“不用了。”
任清野一愣,“你們……”
“我不坐了。”祝尋說,“我不坐你們的車。”
池中月和任清野都看著祝尋。
他目光清明,有一股堅持在裡麵。
周華宇拍了一下任清野,“成,不坐就不坐,我們就趕緊走唄。”
任清野最後再問了一遍:“你確定嗎?這裡很少有車經過,你不坐,就要等到天亮才可能有車。”
祝尋仍說:“我不坐。”
“行。”任清野嘴角一沉,發動汽車,唯留一襲灰塵給祝尋兩人。
任清野的車逐漸消失在夜色裡。
小瓏這才鬆了口氣,說:“祝醫生,你為什麼要救她?她帶著那麼多毒品,身上又有槍傷,肯定是毒販子!”
祝尋依然很淡定,走到路邊樹下,說:“小瓏,我們是醫生,醫生的職責是救死扶傷,我們沒有權利宣判彆人的死亡。”
他望著任清野和池中月離去的方向,說:“隻有法律才有權利宣判他人死亡。”
“可是……”小瓏說,“他們每活著一天,都是對這個社會的危害。”
“沒錯。”
祝尋拿出手機,撥出了一個電話。
“喂,您好,我在雲陽縣308鄉道發現有人私藏大量毒品。”
“我是醫生,我可以確定他們帶的東西是毒品。”
“對,308鄉道,往北去了,車牌號是……”
小瓏瞪目結舌,問:“祝醫生,你這是什麼意思?”
祝尋掛了電話,沒說話。
十分鐘後,他們看到三輛警察從路上呼嘯而過,一路朝北開去。┆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小瓏傻了,“警察來得及這麼快嗎?”
*
任清野開得不急不緩,四周黑得如同墜入了墨中。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來了,天快亮了。
周華宇心想危機徹底接觸,便躺在後麵。
“不容易啊,不容易啊,可算是跑出來了。”
池中月望著前路,說:“周叔叔,彆高興得太早。”
周華宇立馬坐起來,說:“怎麼?”
池中月回頭,看著他笑,“沒什麼,就是隨口一說。”
“哦。”
周華宇滿不在乎地說,“都走到這兒了,能有什麼危險啊?”
話語剛落。
車後響起一陣急促的警笛聲。
周華宇如同一隻驚弓之鳥,渾身緊張了起來,“怎麼有警察?這個時候怎麼有警察?是不是來抓我們的?”
坐在前麵的兩人不說話,周華宇更害怕了,他跪在後座上,注視著後麵的景象。
“三、三輛!有三輛警車!”
他吼了起來,“真是來抓我們的!”
任清野壓根都沒理周華宇。
他開著車,一點異樣都沒有。早就知道警察會來,不過是早晚的事而已。隻是,他看理一眼池中月,她也很淡定,仿佛也知道警察會來一般。
這輛車上,不知所措地隻有周華宇一個人。
任清野加速理,車幾乎快要在路上飛起來了,輪胎與地麵摩攃出了火花。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但這鄉道似乎永遠無止境,警車也緊跟著。
“怎麼辦?怎麼辦啊?”周華宇說,“我們會不會被抓啊!池中月你快扔了那包樣品啊!”
池中月哦了一聲,打開窗戶,扔了個白晃晃的東西出去。
周華宇扒著窗戶,看著後麵窮追不舍的警察,背後的冷汗根本止不住。
“開快點兒啊!警察要追上了!”
任清野砸了一下方向盤,“你當我開飛機啊?!”
周華宇也吼了起來,“怎麼會有警察?!誰他媽報警的!”
“你問我們?”池中月看笑話似的看周華宇,“難不成還能是我報的?”
周華宇無話可說,隻能乾著急。
就這樣你追我趕了好一會兒,周華宇趕緊心臟都要驟停的時候,突然看見前方一輛車開了過來,還打著遠光。
池中月和任清野也看見了。
是薛坤。
他開著池中月的車,手伸出窗戶揮舞,吼著“阿野!阿野!是我!”
任清野踩了個急刹車。
周華宇急了,說:“停什麼車?!快跑啊!警察要來了!”
這時,薛坤下車了,他屁顛屁顛地跑過來,扒著車窗,說:“我一路抄小路過來,可算遇到你們了!你們知道不,我這一路太慘了,撞到坑裡,副駕駛車門都壞了,還花錢找了幾個農民幫我把車給弄出來的,不過可算是……”
他不經意看了一眼後座,眼睛一下子瞪圓了,“周、周華宇?”
任清野說:“去開車,掉頭跟我們走。”
薛坤連忙點頭,“好!好!”
池中月突然叫住他,“等等!”
她拉開車門,走了下來,“我和周華宇坐那輛車,你們引開警察,不然我們今天跑不掉。”
“不行!”任清野說,“你身上有傷。”
“有傷怎麼了?不影響開車,難道等著被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