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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黛 兜兜麽 4327 字 4個月前

聞人羽裝模作樣拍手,一麵往前走,一麵扭著頭盯住蘇長青與柳黛,生怕錯過他二人之間任何一處微妙交流。

到門外,聞人羽急不可耐地抓著李茂新問:“老弟,他倆究竟怎麼一回事,這姑娘也太能盯人了,我師兄隻出去那麼一小會兒都要死死黏著……”

李茂新諱莫如深,豎起食指在唇邊比了個禁聲的手勢,拉著聞人羽一同蹲下,貼著窗台聽壁腳。

屋內,蘇長青率先發難,“柳姑娘,喻府乃虎狼之地,你不該冒冒失失追過去,你若有個三長兩短,我要如何……”

“如何什麼?向誰交待?”柳黛露出個好奇的神情,悉心請教。

蘇長青的話噎在喉頭,脫不了口,轉而說:“我夜探喻府之事,關係重大,還請姑娘代為保密,切不可對外宣揚,否則……”

回回都是欲言又止,有口難言,柳黛聽得不耐煩。“否則什麼?”

“否則千萬人嘔心瀝血之力將成吹灰,無數人要為此事白白丟掉性命。”

“真的?”她聽完,喜上眉梢,趕忙坐到蘇長青對麵,湊近了問,“這要死的人裡頭包不包括你師父鄭雲濤啊?”

“你——”

蘇長青眉頭深鎖,麵孔鐵青。

看他當真動怒,柳黛這才坐直身子,老神在在地說:“原來是怕我壞了你要去送死的計劃呀?早說嘛,我對你們這幾個黃毛小子要殺誰要幫誰毫無興趣,你若是死了,我正好省下些功夫,去辦正經事。”

這話說得錐心,他聽得刺耳,心頭一陣沉沉的失落與酸澀,牽涉諸多,滋味繁雜,說不清道不明。

扭扭捏捏,小女兒心態。

而對麵的柳黛正快意恩仇,絲毫不把他的難過放在心上,自顧自說得痛快,“就你們幾個三腳貓功夫,還想辦成這事兒?是誰給你們出的主意?哦,不,應該當說是誰給你們下的任務,這不是叫你們三個臭小子白白去送死麼?”

蘇長青沉默無言。

聞人羽躲在窗戶底下小聲嘀咕,“你知道什麼,可不止我們仨。”

說完被李茂新拉扯一把,心想,餘下的事情可千萬不能再透露給柳黛,她這麼個人,殺也殺不掉,拉攏也拉攏不了,確確實實是個巨大的隱憂,一個不慎便要害死一船人。

屋內,柳黛等不來回應,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不說就不說吧,反正我也沒興趣知道。”

她活動活動肩膀,再伸個懶腰,犯起瞌睡,“我勸你呀,還是趁活著多說些話,畢竟喻蓮的生辰就在月底,你也就最多能活到那時候了,成了鬼你這一身功夫可就都白學了,萬事從頭練起,什麼鬼爪功、鬼頭功、鬼附身、鬼哭墳,得學這些。”

蘇長青還是不說話,聞人羽在窗下捏緊了拳頭,快要替蘇長青氣昏了頭。

世上怎有如此毒舌之人,若是他勤學苦練,功夫大成,定要將她綁起來小皮鞭抽個三天三夜才解恨。

總對著個悶葫蘆,說什麼都不回應,柳黛也沒了興致,她站起身正要走,忽然間被蘇長青拉住手腕,如此“突如其來”的親密接觸,竟然讓她忘了應對。

蘇長青垂下眼瞼,望著桌麵一盞涼透的茶,木然道:“天下之大,壽宴之後我與姑娘也難有再見之日,我有一句話,還請柳姑娘留步一聽。”

“你說……”

“江湖險惡,遠比姑娘想象中更加危險。”

“說完了?”又是老生常談,她不耐,反手就要甩開他,卻不料被他翻轉手腕再度抓緊。

她低頭,怒目相對。

他抬眼,肅然相視。

“柳黛。”他語重心長,隻差求她聽話,“中原六大派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柳姑娘,今後……萬望珍重。”

拳拳心意,肺腑之言。

可惜柳黛心高氣傲,從沒把中原六大派放在眼裡,她甩開他的手,憤憤道:“我的事情,輪不到你一個將死之人操心。”

談到最後不歡而散,她走出門時聞人羽與李茂新還來不及藏好,三人麵麵相覷,好不尷尬。

好在柳黛隻淡淡望一眼便走開,沒跟他倆計較偷聽之事。

再等蘇長青出來,李茂新與聞人羽才急忙迎上去,圍著蘇長青問長問短,而蘇長青卻像是吃了啞巴藥,任他們軟磨硬泡,也撬不開他的嘴。

聞人羽晃著頭診斷,“長青這是被氣昏了頭,神魂俱裂啊。”

李茂新卻有不同意見,“我看長青兄這是害了相思病,難治哦。”

第45章 普華山莊45 “我要你,贖一輩子罪………

普華山莊 45

任他二人如何調侃, 蘇長青都如一尊玉像,巋然不動。

“不是相思。”他一本正經地否認,“我對柳姑娘並無男女私情, 隻不過我心中有愧,其中原因不便與外人道。”

“噢……”李茂新露出恍然大悟神色,拉長了音調, 裝模作樣,“所以柳姑娘是內人, 我與聞人是外人,懂了懂了, 內外有彆嘛。”

蘇長青皺起眉,板著臉, 老先生一般對住李茂新,就差抽出戒尺來打手板。

“你們不要胡亂猜測, 詆毀柳姑娘清譽。我隻是……隻是此去生死不知,便想著能儘一份力便儘一份力罷了, 但柳姑娘不聽,我也沒法可想。我再多說一句,師弟——”

忽然被點名, 聞人羽驀地一愣,“怎的?真要托孤啊?”

蘇長青正色道:“柳姑娘年紀小, 性子嬌,往後若有機緣,望你師弟能出手幫一把。”

“能幫自然要幫, 但你瞧她那上天入地唯我獨尊的功夫,師兄,你真覺著她用得著我幫?”

在座三人個個是手下敗將, 蘇長青仔細想了想,不好再應,轉而再一次堅定否認,“我與柳姑娘清清白白,並無男女情愛,你們兩個早些休息,什麼相思什麼難舍,休要再提。”

李茂新卻小聲說:“我看方才,柳姑娘也沒真生氣。”

聞人羽對他的猜測嗤之以鼻,“你又知道?我看她陰晴不定,難猜得很。”

李茂新一臉傲然,“以我縱橫花叢多年的經驗看,柳姑娘方才不但沒動氣,反而還有幾分高興。”

聞人羽還他兩個字“放屁”。

蘇長青仍然沉著臉,石頭一般,一動不動。

“真的?”

李茂新回頭四顧,看了半晌才發現,原來問話的是蘇長青。

他憋住笑,也做出個嚴肅模樣來,對應蘇長青的“如臨大敵,愁緒萬千”,“那當然,我騙誰也不敢騙長青你呀。”

他隻差拍%e8%83%b8脯保證,沒料到蘇長青卻冷冰冰吐出一句,“不可能。”

蘇長青前所未有地想念起雲遊天涯的父親,想著父母留下的難題,絞儘腦汁也找不到解決之法。

隻能當不知道,不確定,敷衍過去。

夕陽的光照應在一汪碧水之上,翠綠的底色映出晚霞緋紅,綿延千裡。雲中落下兩隻鶴,在水畔悠然漫步,一時低頭啄食,一時引頸長鳴,舉手投足全是雅意。

襯得水池之後,半山狼藉,顯得越發的突兀與蕭條。

火舌席卷之處,仍是寸草不生,岩石突兀,赤摞0%e8%a3%b8將傷疤展露於人前。

自然也包括她赤紅焦爛的半張臉。││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她似白鶴振翅,揮劍淩空,劍氣四散,如雪花飛濺,瀟灑絕倫,身與劍形神歸一,劍如其人,靈若遊龍,快如疾風。

即便練得滿頭大汗,手腕脹痛、身體遲緩也似渾然不覺,她心中唯剩“練劍”二字,再裝不下其他。

鄭夫人端著點心,固執地站在緋雲之下等待,母女二人一個賽一個的倔強,任誰來勸都不肯挪步。

她看著眼前麵無表情,一遍又一遍練劍的女兒,看著她紅肉模糊的半邊臉,心下疼得滴血,也恨得痛心。

“彤兒——”趁鄭彤換招的間歇,鄭夫人忙上前幾步,勸道,“再是醉心劍術也不能不吃飯啊,你這樣不吃不喝的,身體怎麼受得住?來,聽娘的,先吃過飯,歇口氣再練,等你吃了這頓飯,娘立刻就走,絕不再吵你。”

鄭彤挽劍於背,轉過身,夕陽的最後一線殘光照在她臉上,將生滿細小燎泡的創麵渲染得森森可怖。

鄭夫人已經看過無數遍,卻還是僵直了背,努力牽動嘴角,把剛才的笑容保持下去。

鄭彤看了鄭夫人片刻,繼而垂下眼,沉默地轉過身,回到屋內。

水池邊,一雙白鶴撲閃著翅膀飛走,已然吃得半飽,要去天邊成雙成對,逍遙自在。

鄭彤坐在桌麵,低著頭,麵無表情,如同動物進食一般一下接一下往嘴裡塞食物,眼睛也不眨一下。

鄭夫人看著看著,幾次三番欲言又止,她想要寬慰心緒沉重的女兒,卻又覺得說什麼都是多餘,唯恐哪一個字刺傷了她,令她更不願意再開口說話。

鄭彤的耽擱到傍晚的午餐還未吃完,鄭夫人的眼淚如斷線的珠子一般往下落,鄭彤端碗的手一頓,鄭夫人連忙捂住嘴,把臉轉到一側,企圖避開鄭彤淡漠的視線。

而鄭彤不過淡淡瞟她一眼,借著繼續埋頭吃飯,不多久便放下碗,粗粗飲一口茶,站到門外對著院子裡兩人合抱粗的柳樹休息。

鄭夫人趕忙擦乾淨眼淚,因著瀟湘館輕易不許旁人進入,她隻得站起身親自將桌上碗筷收拾乾淨。

走時盯住鄭彤,“入秋了,夜裡涼,不要練得太晚。”

毫無意外,鄭彤依舊隻給她一片背影,一個字不說。

暮色四合,天黑如墨,鄭夫人離開瀟湘苑時,鄭彤的身影仿佛化作石像,淒苦而又孤獨地立在山水畫池之間。

她長長歎一口氣,無奈到了極點,也恨到極點。

回到書房,鄭雲濤果然還在提筆著墨,眉心深鎖,愁容凝肅。

聽見門響,他頭也不抬地問:“彤兒怎麼樣了?肯吃飯了嗎?”

鄭夫人依舊歎氣,回身和上門,滿心擔憂,“還能怎麼樣?勉強吃了些,但也是……算了,總比前些日子不吃不喝的好。”

“還在練劍不成?”

“勸不住,一睜眼就是練武,餘下的什麼都不管,從前多麼愛笑愛鬨的孩子,現如今連話也不說,叫我看了……真是揪心地疼……”不說還好,一提起,眼前便浮現出鄭彤木然的臉,讓人心如刀割,鄭夫人受不住這鑽心的疼,忽而捂住%e8%83%b8口,大哭起來。

鄭雲濤趕忙擱下筆,上前扶住鄭夫人,大掌輕拍她後背,兩人相依相偎,情深不移。

“夫人且忍一忍,彤兒自小堅韌,一定能挺過這一關,咱們這做父母的,總不能連個孩子都不如吧。快擦擦眼淚,切莫哭壞了身子。”鄭雲濤取過鄭夫人手帕,低頭細細替她擦去眼角淚珠,因貼的近了,他能清楚地看見鄭夫人眼角橫生的皺紋,密密實實,刀刻一半,將她年華早衰的事實毫不掩飾地展露在眼前。

鄭雲濤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