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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黛 兜兜麽 4315 字 4個月前

柳大人戰功彪炳,家繁葉茂,是有福之人。”

柳黛卻在咕噥,“你覺得好就好。”

兩人一齊回到聞人府時,聞人羽已經擺出女主人架勢,張羅好一桌飯菜,等著外出的“家眷”玩夠了回家,一起和和樂樂吃一頓飯。

他雙手叉腰,等柳黛進門後,重重歎一口氣,“唉!”

柳黛當即皺起眉毛,拉下臉,“你又想說什麼?”

聞人羽念叨一句“好心沒好報”,從書案上取出長刀遞到柳黛身前,“給出去的東西就沒有再收回來的道理,再好的刀擺在庫房裡也是落灰,還得到了刀客手上才能活。”

柳黛遲疑著接過刀,癟癟嘴說:“這刀到了我手上,我總歸不會埋沒了它。”

“如此正好。”聞人羽朝她一拱手,行過江湖禮,豪氣乾雲。

柳黛有樣學樣,與他拱手抱拳,“早上我也不是故意的,在這與你賠個不是,回頭門修好了找我拿銀子。”

她如此知錯能改,說低頭就低頭,倒是讓聞人羽驚掉了下巴,他望一眼蘇長青,見他眼露溫情,麵帶欣慰,站在柳黛身邊儼然一慈父也,看得聞人羽爬出滿身雞皮疙瘩,又聽蘇長青開口道,“柳姑娘直來直往,性情豁達,想必這刀也正合你脾氣,它是無主兵刃,不若為它起個名字。”

柳黛咬著下唇冥思苦想,過了半晌說:“就叫它‘不忘’。”

她說完,蘇長青正準備入座,聽見“不忘”兩個字,彎腰的動作明顯停滯,他悵然若失,低低道:“若是‘不忘’,便是‘不放’,於人於己,有時並不是好事。”

他話裡有話,柳黛卻渾然不覺,她沉浸在自己的過往李,自顧自說道:“你也說是‘有時’,‘不忘’才能‘長醒’,若是忘了,也就沒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唉……”他無言以對,心知有些事情勸得住,有些事情說再多也無濟於事,隻能端著茶杯悲歎惋惜。

而聞人羽也沒聽懂此中機鋒,一雙眼將蘇長青上下打量,“你這是怎麼了?這幾日連著不知歎了多少回氣,活像個怨婦。”

蘇長青抿一口茶,瞥他一眼,冷冰冰譏諷道:“你不也是?”

聞人羽仔細思量,好像還真有這麼回事,自打遇到柳黛,他是日也歎氣,夜也歎氣,受儘欺辱不說,過後還得百般討好,他都鬨不明白這都是為了什麼。

兩個人心照不宣,齊齊往柳黛身上看去。

可肇事者隻顧欣賞她那把老舊蒙塵的“不忘”,根本不把他二人放在眼裡。

“唉——”

兩聲長歎。

醜時方過,夜深人定,窗外除卻蟲鳴,再聽不見半點聲響。

合衣躺在床上的柳黛突然睜眼,耳朵追著一段起落聲,掀開被子戴上“不忘”躍牆而出。

蘇長青一身黑衣,蒙頭遮麵,“解千山”也落在聞人府上,現下背後懸一柄長劍,看不出門道。

柳黛輕功精妙迅捷,不近不遠地跟在蘇長青身後,既不至於跟丟,又不讓蘇長青察覺。

她一路往東,在滿月之下,隨蘇長青一道,停在一間奢華壯闊、樓閣層疊的高門宅院之下。

一黑衣人呈蝙蝠模樣倒掛在鬆樹下,待蘇長青一出現,立即“化作”人形迎上前,與蘇長青點頭示意。

兩人不多耽擱,一個向西一個向東,飛身躍入院內。

柳黛走出街角,仰頭看兩隻麒麟瑞獸之間一座朱紅大門,門上牌匾隻寫簡簡單單“喻府”兩個字,隻因當今天下,一個“喻”姓拿出來,比天子朱批更管用。

她足下輕點,燕子似的落在高牆上,眺望遠處亭台樓閣,不輸行宮的宅邸,不禁搖頭,“不自量力,自找苦吃。”

話雖如此,但身體比言語更誠實,她自東邊尋著蘇長青的身影追去,唯恐他死在旁人手裡,剝奪她許多樂趣。

好在蘇長青還沒蠢過頭,他在樓宇之間穿梭,小心翼翼,不驚動守備,為的是打探虛實,以圖他日。

柳黛跟得沒意思,早早折回去,在蘇長青回聞人府的必經之路上等著。

今夜隻有淡淡一片月,缺上一隻小口,仿佛被一淘氣小丫頭砸壞了杯角,不得圓滿。

喻府之外又是另一番天地,燈火熄滅,滿城寂寥,唯有富貴人家琉璃瓦映著月,照出一片又一片粼粼波光,幽暗生輝。

天邊飛過一隻白頭翁,輕輕巧巧落在屋頂翼角,歪著腦袋四下環顧。

橫空竄出來半截木板,嚇跑了夜遊覓食的白頭翁,也打斷蘇長青回撤的路。

他與同伴齊齊拔劍,劍芒一閃,映出對麵高高翼角上一道纖弱身影,仿佛風再大一些,就要將這道影子吹散。

“你說,我若拿下你去喻蓮那報信,能換多少銀子?三千兩總歸是不能少的。”

口中說著玩笑話,手中卻握緊刀柄,隨時準備抽刀相對。

蘇長青身後那人耐不住性子,這就要衝上前來一戰,被蘇長青伸手攔住,他提氣登雲,落到柳黛身前一步遠。

“柳姑娘,這個玩笑開不得。”

他眉心皺成個川字,麵沉如水,又回到初見麵時的老成持重,拒人於千裡之外。

柳黛最不喜歡他這幅樣子,於是越發的挑釁,“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天底下還沒有我開不得的玩笑。橫豎你過幾日就要去見閻王爺,還在這管人間的事做什麼?”

蘇長青被她慪得%e8%83%b8口疼,他調整呼吸,平心靜氣,緩上一陣才說:“柳姑娘,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你與我一道回去再談。”

“我不。”夜風吹亂她一頭烏黑長發,絲絲縷縷飄在風中,她隻有腳尖立在鳳凰翼角,看著搖搖欲墜,卻偏偏如泰山之穩,堅不可撼,她的目光直而透,看進蘇長青眼裡,逼他入死角,“我問你,你是不是預備在壽宴上刺殺他?此事鄭雲濤知不知道?我數到十,你不答,我就殺了他——”

她抬手一指,指向對麵屋頂領一個黑衣人。

那人滿心不解,你倆鬥氣,關他什麼事?

第44章 普華山莊44 “我看長青兄這是害了相……

普華山莊 44

“柳姑娘!”蘇長青急聲喊, “你我之事,何必牽扯旁人?”

“是不必牽扯旁人,可我偏要, 而你管不著。”

話音落地,一聲銳響,刀出鞘, 烈烈寒光直指對麵。

那人呆呆看著刀尖,腦袋裡估摸著眼下若是轉身逃跑能有幾分勝算。

“十, 九,八…………”將將數到八, 柳黛一躍而起,以淩風破空之勢向蘇長青同伴殺去, 她那輕功身法似鬼魅迅捷,即便蘇長青拔地而起, 拚上一口氣也沒切上她半片衣角。

那人橫劍相抵,被柳黛手中“不忘”震得一連倒退, 嘩啦啦踩踏一連串琉璃瓦,直到力不從心滾落屋簷。

她作勢去追,蘇長青立刻橫身在前將她擋下, 他無奈地說:“不是說好的數到十,你怎麼……”

“哈——”柳黛開懷一笑, 答得理所應當,半點羞愧也無,“我改主意了, 懶得數數。你擺這幅臉麵做什麼?我這個人就是不講道義,那又怎麼樣?你不答,下一刀我就把他右手砍下來扔進這家院子裡喂狗。”

“汪汪汪——”狗也應景似的叫喚兩聲, 仿佛在喊餓,就等著屋頂上這胡作非為的女魔頭投喂。

狗在張嘴,人在懸崖。

千鈞一發。

還未等蘇長青開口,屋簷底下遠遠飄來一個聲音,苦哈哈求饒,“你快答了吧,再來一下我可承受不起。”

可恨技不如人,他當下終於理解了聞人羽的反複和無奈。

蘇長青彆無他法,咬咬牙,上前一步,湊近一些,與柳黛低聲說:“你猜的不錯,我是要殺喻蓮,此事……我師父並不知曉。”

柳黛故意瞪圓了眼睛看他,裝出滿臉驚惶,“呀……想不到呀想不到,蘇長青你竟是此等陽奉陰違之人,背叛師門這種事做了多少回了?難怪臨走說要帶我走呢,原來是習慣了,一年至少背叛師門三百回,駕輕就熟呀。”

“我……我沒有……”◆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他聲如蚊蚋,委屈的像個受婆婆刁難的小媳婦兒。

蘇長青無地自容,硬著頭皮懇求她,“柳姑娘,你目的已達,可否離開此地。”

柳黛收起“不忘”,刀入鞘時的撕拉聲聽的人耳後發麻。

她曼聲說:“看來你與鄭雲濤,不是一條心。”

再抬眼,送他的是得意的笑與燦若星辰的眼,那光芒照得他晃了神,連同伴再度爬上屋頂都沒察覺。

那人問:“你倆解決了?”

柳黛點點頭,“解決了。”

那人扯下遮麵黑布,露出一張濃眉大眼孩子似的臉孔,“不打不相識,在下普華山莊,李茂新。”

柳黛也與他抱拳,言簡意賅,“柳黛。”

輪到蘇長青垂下頭,悶不吭聲往前走。

李茂新跟在柳黛身邊,小聲打聽,“柳姑娘,你是哪一門哪一派的女俠,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你這刀法有力拔山兮之勢,剛猛得很,不像是女兒家能練的。”

柳黛看他和善親切,起落之間也願意與他多說兩句,“我獨門獨派,自然沒人聽過,不過不怕,江湖上很快會人人皆知我大名,人人都怕我。”

“怕你?為什麼?”

“因為我殺人如麻,橫行霸道呀。”

“不會吧,姑娘方才不是對我手下留情了麼?可見姑娘不是弑殺之人。”

柳黛故意提高音量,“我那是給蘇長青麵子,不然我早把你腦袋切了踢球玩兒。”

“噢——”李茂新長長應一聲,一路上老老實實閉緊嘴,再也不敢找柳黛搭話。

月亮躲進雲層之後,天幕之下不見一絲光亮。

三人回到聞人府時,聞人羽正低頭習字,挑燈相待。

一抬頭望見原本應當高床軟枕睡的正香的柳黛,手腕一僵,“八百裡吹角連營”的“營”字浸成一團黑墨,毀了一整張字帖。

“這可真夠新鮮的,一個人出去三個人回,這一趟收獲頗豐啊長青。”

李茂新上前一步,拱手,笑嘻嘻與聞人羽打招呼,“聞人兄,許久不見,近來可好?”

聞人羽擱下筆,瞄一眼渾不在意的柳黛,“不怎麼好,日日受人欺淩,敢怒不敢言。”

李茂新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想到方才也在這姑娘手上吃過虧,當即心領神會,打趣道:“看來咱們倆都得好好練練,不然傳出了出去,伯父非打斷我的腿不可。”

聞人羽哼哼兩聲,不作回應。

隻蘇長青始終沉著一張臉,嚴肅得仿佛一上了年紀的私塾先生。

他放下長劍,冷聲道:“兩位還請避一避,讓我與柳姑娘單獨聊兩句。”

李茂新慣會看臉色,立馬攬住聞人羽,兩人勾肩搭背往外走,“來來來,聞人兄咱們倆許久不見,是該喝上兩杯,快活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