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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黛 兜兜麽 4300 字 4個月前

招呼。虧得蘇長青警醒,快步轉身,橫在聞人羽身前,護住他孱弱無力卻又殺氣騰騰一心作死的身軀。

“柳姑娘,息怒,我師弟年紀小不懂事,言語冒犯了姑娘,我代他向姑娘賠個不是,望姑娘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他性命。”

蘇長青麵容肅穆,看不出絲毫玩笑之意,總能讓人覺著他字字真心,絕無戲言。

他好就好在這一點,真誠得讓人憐愛。

柳黛不說可,也不說不可,隻斜眼去看滿臉漪汾的聞人羽。

蘇長青會意,壓低聲音同身後聞人羽說道:“師弟,你一貫有容人之雅量,我知你不是睚眥必報之人。柳姑娘深夜到訪,於情於理都該好生安頓才是。”

聞人羽咬牙,再咬牙,忍了又忍,簡直是打落牙齒和血吞,憋得%e8%83%b8口發疼,適才緩緩吐出一口氣,“師兄說的是,我這就去安排。”

說完便悶頭悶腦地走了,活生生一隻鬥敗的公雞,撅著屁股逃跑。

蘇長青暗暗鬆一口氣,慶幸聞人羽還算聽話,曉得知難而退,否則還不知要鬨成什麼模樣。

但轉念一想,這場惡鬥本無必要,打與不打並無區彆。

他累得很,回身將打翻的香爐扶正放好,撣了撣袖子上的香灰,卻撣不掉一身超然物外的檀木香。蘇長青走到桌邊,翻出兩隻白瓷杯,各自沏上一杯熱茶,放下茶壺後,左手做了個請的手勢,“折騰了大半夜,想必柳姑娘也累了,不如坐下喝杯茶,歇一歇,也消消氣。”

柳黛把劍往軟塌上一扔,提起裙角坐到蘇長青對麵。

白瓷細膩,茶水溫熱,她抿一口茶,吐出%e8%83%b8中一口濁氣,懶洋洋的情緒往上爬,她這才覺得勞累,一整天跑來跑去,馬兒也要累死幾匹,更何況她這大小姐身子……

她恐怕是鐵打的硬漢,累不死的老黃牛。

等候無聊,蘇長青擅於沉默,總能在沉默中找到自在,但柳黛不同,她單手支起下頜,一雙圓溜溜的眼睛仔細觀察對麵膚白貌美的俊俏少年郎,眼皮都不願多眨一下。

聯想起今夜在榮安伯爵府的所見所聞,她忍不住問:“你今日與郡主說的那段告彆的話是什麼意思?仿佛你要遠行不歸似的……”

蘇長青驀地一愣,沒料到她會突然問及此事。

“姑娘指的是哪一句?”

“蘇長青,你可不擅長裝傻。”

“不過是閒話家常。”

“顧左右而言他?”柳黛眉飛色舞,興趣盎然,“那我就更好奇了,讓我猜猜,你這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架勢,是要去做什麼?難不成是荊軻刺秦,威震天下呀?”

“柳姑娘!”蘇長青身子前傾,作戒備姿態,咬牙低嗬道,“請慎言。”

他表情嚴肅,似怒目金剛,卻完全嚇不著柳黛。

她指尖纏著發尾,更加等寸進尺,“你要殺玉唔唔唔…………”

蘇長青出手迅捷,力無虛發,電光火石之間捂住她紅豔豔的嘴唇,強迫她把沒說完的話全都吞進肚子裡。

“安排好了,你就住西側間,對外隻說是我師妹,比長青晚到半日,我勸你好自為之,借宿就要有個借宿的樣子,彆成日裡飛揚跋扈——你……你們倆這是怎麼了?”

聞人羽一進門便撞上好戲,方才在他麵前要毀天滅地的柳黛被蘇長青捂住半張臉,隻露出兩隻烏黑發亮的眼睛,正直勾勾盯著他,眼底裡隱約還透著笑。

蘇長青慌忙把手收回,避開柳黛的目光,同一頭霧水的聞人羽解釋說:“一時失手,我是我的過錯。”

不等聞人羽開口,他立刻轉過頭囑咐柳黛,“夜深露重,屋子既已收拾妥當,柳姑娘便早些歇息,其他的事,明日再論。”

“噢——”柳黛拖了老長一個尾音,目光意味深長,仿佛是故意做給聞人羽看,“那我聽蘇公子的,先一步。”

路過聞人羽身邊時,被他狠狠瞪上一眼,卻比折了他手臂還要得意,腳步輕快得像個得了糖的小童,一派天真。

聞人羽沉著臉走進屋,審問起蘇長青,“你和她……不會是……”

蘇長青一掃方才的窘迫,柳黛一走,他當即恢複灑脫自如,捏著茶杯說道:“師弟,你多心了,我於柳姑娘之間有未能踐行之諾,我幫她也全然出於道義,並無他意。”

聞人羽在蘇長青對麵坐下,看著眼前柳黛用過的白瓷杯,再看一眼蘇長青,搖頭道:“我看不像。”

“你眼裡的,不像也像。”蘇長青繼續品他的茶,悠然道,“聞人,公子已有安排,我將連夜撤走,承榮安伯爵推薦,為喻公公跑一趟西北,暗中查辦馬市走私一事,屆時你還需留在京城,等候公子吩咐。”

聞人羽頷首道:“不成功便成仁,你放心,我比你更謹慎。”

兩人相顧無言,一時間似烏雲壓頂,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第二日天邊微微亮,劍鋒掃過樹梢,將葉片上一朵晶瑩圓潤的露珠一分為二,滾落塵土。

雞鳴練功,這是習武之人該有的勁頭。

庭院裡半明半亮,似黃昏又似黎明。

蘇長青劍氣靈秀,招式清奇,著半身力給聞人羽喂招。兩人你來我往之間,強弱立見。想來離開九華山這些年,聞人羽真把時間都花在鬥雞走狗、%e5%90%9f詩作對上,對練功一事未下苦功,不像蘇長青,一招一式火候俱在,一進一退不留半點空隙。

柳黛倚著廊柱,看兩人鬥得激烈,爾後蘇長青一招“風地破”,打得聞人羽應接不暇,連連後退。

蘇長青適才收劍,“點到即止,今日就練到此處。”

他氣息平緩,不疾不徐,那一邊聞人羽低頭喘氣,已然力竭。

“啪啪啪——”

冷寂的院子裡突然想起掌聲,聞人羽和蘇長青雙雙側目,原來是柳黛嘴角含笑,已觀賞多時。

“不錯,還是京城熱鬨,一睜眼就看耍猴,好玩得很。”

見麵第一句,把聞人羽氣得腦袋充血,眸中冒火,握緊手中劍,騰雲登霧,飛身如鷹一般向柳黛撲來。

聞人羽周身殺氣四溢,柳黛不躲不閃,還能抽空朝他揮揮手,打個招呼。

噌——

聞人羽的劍離柳黛的麵門隻剩一寸距離。

是蘇長青手中“解千山”接下這一劍,再運力一擋,一股氣從劍身襲來,將聞人羽送回原處。

柳黛瞥蘇長青一眼,繞開解千山,緩步向聞人羽走去。

等她靠近了,忽然間粲然一笑,“總不能回回都讓蘇長青救你吧……”

“什麼意思?”

“人嘛,總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我要不把你打服了,你總是學不乖。”

柳黛退後一步,一個飛身搶過蘇長青手中名劍“解千山”,長劍在她手中韌如遊龍,如電光一般向聞人羽襲來。

第42章 普華山莊42 (二修)

普華山莊 42

清晨的風卷起池邊落葉, 一會兒吹上了天,把屋頂鬆軟的雲都掠遠。

一年當中,最好的韶光莫過於此。-_-!思-_-!兔-_-!網-_-!

聞人羽朗聲大笑, 提劍相迎,“儘管來試!”

繼而蘇長青滿耳隻剩刀劍鏗鏘之聲,放眼看去, 花木繁茂的庭院裡,兩道人影似遊龍盤旋纏繞, 劍氣縱橫,兵刃激蕩。

聞人羽用儘奇招, 全神皆在劍身,他一快再快, 似電似光,卻無論如何攻不破柳黛手中“解千山”, 即便她使起劍來算不上順手,然而正所謂大拙勝巧, 她以退為進,每到頹勢,都能反守為攻, 打聞人羽一個措手不及,這樣的來回多了, 漸漸磨得聞人羽沒了耐性,繼而劍招短快、急功近利,破綻層出。

一聲銳響, “解千山”破喉嘶鳴,劍身震顫,“解千山”在柳黛手中被當成一柄削鐵如泥、氣勢凶惡的長刀, 生生接下聞人羽的破空一劍,繼而半分不停,趁著聞人羽內力轉換,招式停頓的檔口,以迅雷疾風一般的身法席卷而過,劍鋒藏在兩人衣袂之間,沒人看清劍影侵襲之處。

柳黛與聞人羽錯開身,兩人雙雙背身相對,柳黛的劍上不見染血,聞人羽雙眼茫然,下意識地伸手去捂腹部,卻不料一伸手就碰上小腹皮膚,在清晨的涼風當中保不齊要著涼。

好好一件雪綢做的中衣,百福紋的蘇繡外袍,就這麼破破爛爛飄在風裡,孤獨地敞著。

柳黛抬手把“解千山”扔給蘇長青,轉過身輕嗤一聲,嬌豔的唇裡啟出一句不屑,“下一回,姑奶奶就不會再手下留情了哦,那得是嘩啦一聲——開膛破肚,橫屍當場呀。”

她笑得開心,聞人羽卻氣的夠嗆,他單手拉扯住破爛的衣裳,緊緊捂住肚皮,不服輸的話在嗓子眼裡滾了兩滾,最終被吞進肚裡,隻剩下,“吃飯!”這簡短有力的兩個字。說完轉身就走,一刻也不願意多待。

如此。

花草扶疏的院子裡便隻剩下柳黛與蘇長青。

他站在晨光背麵,她隻看得見他被光線浸染成金色的輪廓,在光與影的潑墨揮毫之下,猶如萬神邸上不可觸及的神像,那麼遙遠,縹緲好似一段幻夢。

忽然間,她聽見自己說:“你過來一些。”

她的神像慈悲如斯,竟願意聽她指揮,走出那片逆光的影,走進她眼簾,在清亮乾淨的日光下,展露出一張幾近無暇的臉,道一句溫潤如玉也不為過。

他在今晨格外溫柔,寫滿笑意的眼眸裡,是如水如風如漫漫秋夜一般的柔情。

他說:“柳姑娘累了吧?進屋吃飯。”

接著低下頭,將“解千山”收入劍鞘,看劍也如同對待情人一般,讓人——

不由得不高興。

柳黛仰起頭問:“我這樣羞辱聞人羽,你不生氣?”

蘇長青懸劍於身,細細解釋道:“我為何要生氣?技不如人是常事,練武頭一件事不是學會如何贏,而要記住如何輸得漂亮,心服口服,以待他日。”

柳黛咂咂嘴,“你總有一大堆道理,乾脆以後稱呼你道理先生。”

蘇長青微微一笑,“聞人雖心高氣傲,但並非輸不起之人,柳姑娘大可放心,從今往後他再不會與你為難,倒是有可能閒來尋你喂招,還請姑娘看在他招待一番的份上,給他個機會。”

說話間他已側身一讓,請柳黛先行,兩人前後腳走入花廳。

柳黛問:“他想找我喂招,難道你不想?還是你嫌我功夫不夠,不願與我練手呀?”

“柳姑娘功夫在我之上,如有機會定要向姑娘討教一番,隻不過京中雜事眾多,我方才看姑娘不慣用劍,想必還未有順手兵器,不如明日去集市挑上一件?”

話到此,正好聞人羽換過衣裳自屏風後麵繞出來,他終於將眼前這個柳黛與三個月前夜襲聞人府一掌打得他重傷的黑衣人聯係起來,屢戰屢敗,輸得心服口服,唯獨想不通她一個黃毛丫頭,怎就能有如此通天本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