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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黛 兜兜麽 4258 字 4個月前

銀狐,軟嫩嬌柔, 讓人滿心滿眼都是憐愛,這隻狐開口說人話, “蘇長青,你去榮安伯爵府做什麼?”

他身世複雜, 一般人恐怕要繞上兩圈不說實話,但蘇長青泰然自若,毫不掩飾, “不過是去拜訪我母親。”

“誰是你母親?”她明知故問。

“邕寧郡主。”

“呀,沒想到你是皇親國戚, 城中貴子呢,看來我從前稱你作蘇公子,是恰到好處, 隻是……你可有承襲爵位?總不至於哪一家的公侯伯爵不在京裡供職,反倒跑去鄉野之中舞刀弄槍吧?”她兩眼彎彎,是笑, 但嘴角緊繃,故作輕鬆。

但任她如何譏諷,蘇長青仍是平常模樣,不偽作,也不氣惱,“蘇某乃一介山野武夫,並無爵位。柳姑娘,京中舊事多,你若想聽,他日我請在榮安伯爵府請一位老嬤嬤專程說與你聽。”

“什麼時候?明日如何?”

“那就明日午後,榮安伯爵府。”

“沒意思。”分明事事都滿足她,然而柳黛心中卻全是挫敗,她隻覺得方才招招都打在棉花上,一點沒著力,全做無用功,於是拉下臉來生蘇長青的氣,“你這人就是頂頂的沒意思,不如殺了了事。”

她開口閉口要打要殺,蘇長青似乎一個字都沒聽進耳朵裡,依然低聲問:“柳姑娘輕功卓絕,方才要不是姑娘故意出聲,蘇某恐怕走回聞人府仍未察覺。”

捧她?當她是三歲小孩,幾句話就能哄好麼?

她眼珠一轉,揚起一張嬌豔欲滴的小臉蛋,“可不是麼?我的腳下功夫哪是你們這幫凡夫俗子能比的?所以我說要殺你就一定殺你,可不是玩笑話。”

蘇長青正正經經拱手行禮,肅然道:“蘇某謝柳姑娘不殺之恩,隻不過方才在榮安伯爵府,姑娘該聽的都聽了,想必今晚可鳴金收兵,大勝而歸。更深露重,蘇某不耽誤柳姑娘回府,就此拜彆。”

他繞過她,作勢要走。

麵上仍舊一副雲淡風輕模樣,教人猜不透他此刻心中所想。

彎月之下,隻有他自己個兒清楚,他一定會被留下,他對她尚有用處,她既然走這一趟,便不肯輕易放他離開。

“蘇長青!”

果然,他不過走出五步遠,便聽見身後天籟傳來,仿佛一隻魚鉤,緊緊勾住他衣角,讓他再也邁不動步。

他停下腳步,轉過身,攏眉不解,“姑娘有何事?”

柳黛雙手背在身後,不自在地看了看天邊望北樓,又看一看腳下石板縫裡鑽出來的野草,囫圇說著:“我沒地方去。”

她的話太過含糊,蘇長青沒能聽清,他往回走上兩步,與柳黛之間隻剩下兩塊青石板磚的距離,“柳姑娘方才說什麼?”

柳黛一抬頭,便撞上他清澈而明亮的眼,仿佛一泓清泉,清清淨淨,毫無雜質,讓人不敢停留,唯恐映出自身的狼狽與臟汙。

“你好高啊…………”柳黛忍不住低頭呢喃。

蘇長青笑了。

溫柔的聲線一圈又一圈纏繞在柳黛耳邊。

“我比你大幾歲,自然比你略高一些,等過幾年你自然還要長個兒的。”

“才不會,我娘也就這麼高……我長不了……”

“好好吃飯,好好休息,還能再長長,你與彤兒一般高,很好。”

他提起鄭彤,柳黛心底裡那一股子纏綿羞澀的情緒被打斷,適才想起自己此行目的,這便又歪著腦袋撒嬌,“我……沒地方落腳,天黑了,四下無人,我害怕得很……”

這話倘若換個人來聽,譬如月塵舟,再譬如聞人羽,定然要驚得眼珠子滾出眶去,然而眼前是蘇長青,他雖不信她天黑害怕的說辭,但亦認為一個小姑娘深夜遊蕩在街口很是不妥,因而勸說道:“無妨,我之前便許諾過要送你回柳府,君子一諾千金,我這就送你回去。”

他側身一讓,這就打算領著柳黛去城東柳家。

可惜柳黛垂著腦袋不肯挪步子。

“我不回去。”

“……”蘇長青頭疼得厲害,從前在邕寧郡主麵前哄他二弟,也不至於如此艱難。

柳黛咬著下唇,一臉為難,“我爹早就對外稱柳家柳姑娘暴斃而亡,就是不認我這個女兒了,我再找上門去,豈不是自討沒趣,弄不好還會被當成騙子打出來,且我夫家也回不得,趙鳳洲此人是出了名的脾氣暴躁,殺人如麻,他如今是裡子麵子都沒了,若是見了我,恐怕要將我□□絲在大同府城樓上。”

越說越是身世淒涼,命若飄萍,唯有一根繩子吊死了了事。

要不是早就在九華山後山露過餡兒,她還真想給蘇長青表演一出一哭二鬨三上吊,鐵定讓他終生難忘。

“蘇公子……蘇大哥……若不是流浪在外,無處可去,我是絕不會來麻煩你的……我這也是……實在沒辦法了呀…………”她聲音叫嗲,連自己聽了都頭皮發麻犯惡心。

“柳姑娘!”他難得變了臉色,急急打斷她唱腔似的哭聲,“我如今借住在聞人府上,你若不嫌棄,我便請聞人兄弟安排一間屋,讓你暫住,至於今後如何,隻要姑娘開口,蘇某一定儘心去辦,隻不過……”

“隻不過什麼?”柳黛已然收住哭腔,眉開眼笑。

蘇長青道:“隻不過今後還請姑娘有話直說,省去其中……許多眼淚,便利旁人,也輕鬆自己。”

“噢。”柳黛的笑容僵在嘴角,眼睛裡已然竄起兩簇小火苗,她走過蘇長青身邊,冷冷丟下一句,“確實不該讓你活著。”便自顧自往聞人府走,再不理會他。

蘇長青快步跟上,亦步亦趨仿佛是她新收的小徒兒。

乖得很。

聞人府坐落在城西,四進的院子,在京城裡遠遠談不上奢華,算是中規中矩。

蘇長青敲了敲西麵小門,門房驚了美夢,睡眼惺忪地開門,弓著腰點頭,稱呼一句“蘇公子”。蘇長青正要回頭去找柳黛,卻發覺身後已空無一人,隻有對麵牆頭伸出來的柳條兒跟隨夜風蕩漾。

他無奈搖頭,跨過門檻往聞人羽的住處榕園走去。

夜深寂寥,榕園燈火依舊,聞人羽在書房習字,聽他爹的教訓,好好待在家中修身養性,少惹是非。

蘇長青推門進屋。

“回來了?”聞人羽如同老夫老妻相處一般,眼睛也不抬一下,仍舊低著頭,執筆懸腕,寫他的“醉裡挑燈看劍”,立誌要做辛棄疾,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馬上定乾坤,以血肉之軀報效江山社稷。

詩能熱血,聞人羽當下腦海沸騰,躊躇滿誌。

蘇長青環視一周,疑惑地問道:“沒人來嗎?”

“除了你還有誰?我可沒有金屋藏嬌的習慣,即便有也要避開你才是。”聞人羽把紫檀狼毫擱在黃石筆架上,左手捏著右手手腕,緩緩轉圈,以緩解他抄了一整天書的疲乏。

“自然是我。”

梁上落下一片葉,證明他家中藏嬌,藏的是人間絕色,嬌豔欲滴。

可惜聞人羽瞧見著嬌嬌小人兒臉上不見半點喜色,反而是皺起眉,渾身緊繃,立刻去看右方劍架,準備隨時拔劍相迎。

柳黛也跟隨他目光看過去,聞人羽身體稍稍前傾,有離弦之勢,柳黛出手迅疾,如疾風迎麵,瞬息之間劍已到手,更見她腳下旋轉,身如蝶舞,繡滿銀色暗紋的千褶裙似花蕊怒放,一眨眼功夫長劍已然架在聞人羽脖子上,劍鞘上鑲嵌的綠鬆石頂著他的肩胛骨,一陣微微的疼。

柳黛笑道:“手下敗將,還敢再試,當心這回讓你永遠也下不來床。”

聞人羽怒目相對,“在我聞人府上,你敢撒野?”

柳黛對他的威脅不屑一顧,“三個月前不是撒過一回了?上次帶走的是《十三夢華》,這回就把你這顆腦袋摘了掛城頭上。”?思?兔?網?

兩人劍拔弩張,屋子裡隻剩蘇長青冷靜依然,望著柳黛持劍的手,耐著性子向聞人羽解釋,“師弟,柳姑娘無處落腳,我便帶她來此處借宿,還請你吩咐下人清出一間屋子讓柳姑娘早些休息。”

“做夢!”聞人羽氣得咬牙,“借我的地方還敢如此囂張,她想也彆想。”

“不必安排,我看中這一間,這就把你清出去給我騰位置。”

“你敢!”

蘇長青上前來,握住劍,“聞人,不可如此,柳姑娘當真會殺了你,連我也不是她的對手。”

這話說得,柳黛洋洋得意,忽然又覺著不殺蘇長青是個極好的主意,能讓她心情愉悅,□□也……

值得一試。

第41章 普華山莊41 我要不把你打服了,你總……

普華山莊 41

聞人羽冷哼, “上回見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丫頭,這回就成了不世出的高手?你當我三歲小娃說騙就騙——啊……”

柳黛被蘇長青哄得心情大好,出手時給蘇長青留著情麵, 隻在掌心度三分力,掌中隔著劍鞘,運氣度力, 以腕為軸,轉過半圈之後推在他右肩。旁人看起來輕輕巧巧甚至是好無力度的一掌, 卻打得聞人羽連退幾布,兩隻手伸長了亂抓, 也沒控製住身體,後背一下撞在窗台下, 頓時腰間劇痛,手臂掃過小桌上的蓮花香爐, 打翻一地香灰,沾得他滿頭狼藉。

柳黛再度接住落下的長劍, 在手上轉個圈,她雙眼含笑,得意地看向在地上狼狽掙紮的聞人羽, 徑直說:“你不如他,他——”她掃一眼蘇長青, “他至少能在我手底下撐過三十招,再咬咬牙,百招之內我不一定能取他性命, 至於你嘛……豬都比你能打。”

“你——”

“拳頭捏那麼緊做什麼?拳頭捏碎了也傷不到我呀。”

聞人羽怒火中燒,目眥欲裂,一雙拳頭攥得死死的又立刻鬆開, 心知就是往死裡瞪柳黛也沒用,這才轉頭去看左手邊那人。

“蘇長青——”他低聲怒吼,似雄獅發怒。

蘇長青長歎一聲,無奈至極,“早說了不要惹她。”

原本三兩句話就能和平解決的事情,非要鬨得雞飛狗跳,大打出手,現如今一個不肯低頭服軟,另一個正在興頭上,指不定還要如何羞辱,他被夾在中間兩頭犯難,這兩人一個賽一個的凶惡,和事老不好做。

他迎麵走上前,伸手把渾身冒火的聞人羽拉起來,好心拍一拍他後背落灰,還沒開口就被聞人羽吼回來,“用不著你假好心!”

蘇長青被他吼得一愣,右手僵在半道,收也不是,放也不是。

然而有人仗義執言,上前一步,劍尖一挑,挑開蘇長青手臂,劍鞘一下接一下衝著聞人羽心窩子戳,“你算什麼東西,憑什麼吼他?”

“我……我是他師弟他是我師兄,我倆親如手足,怎麼就不能吼他兩句?”

“親如手足?我這就把你手足都砍了,看你還親不親!”噌的一聲,寒光閃過,柳黛拔出劍來,真要往聞人羽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