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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黛 兜兜麽 4276 字 4個月前

她要一刀一刀,將她淩遲!

這濃烈的恨,毀天滅地,永世長存,而柳黛自然是……

從不放在心上。

出伏之後,天氣涼爽,正適宜賞花遊船,或是在家躲懶。

但柳黛在感慨自己天生勞碌命,好不容易離開九華山,甩脫隱月教和蘇長青,也未能自由自在想做什麼做什麼。

她躲在京郊一處無人的老宅子裡不吃不喝閉關練功,《十三夢華》果然名不虛傳,不但能壓製住她體內翻騰的血氣,還能壓製、融合那些子她□□無法承受的內力。

然則《十三夢華》亦不是神藥金丹,治不好根源,補救不了她的天生缺陷。

她與她的入魂蠱都是日薄西山,等啊等,仿佛是冤死的豔鬼,在書生們進京趕考的必經之路上為等一口童子肉,吃了好登仙。

蘇長青啊蘇長青,既然她命不久矣,倒不如吃了他快活快活。

至少他乾乾淨淨,白嫩可親,瞧著清瘦,脫光了可是處處飽滿,寸寸有力,想想都要雙耳泛紅,當下坐起身來,就要去尋她的童子肉。

第39章 普華山莊39 她轉過身,笑意盈盈。……

普華山莊 39

京郊這處莊子二十年前還能算得上風景秀麗, 因與內城離得遠,成了家中讀書人清淨修行之地。

但現如今這莊子荒廢多年,因夜深時風聲淒厲, 似厲鬼哀嚎而被四周佃戶稱作鬼宅,長久不見有人進出。

柳黛聽著夏末最後一聲蟬鳴,調息內力, 壓製住脊背上入魂骨的躁動。

《十三夢華》名不虛傳,真氣運轉之時如一泓清泉注入體內, 足以洗儘鉛華,煥然重生。

隻是她仍然想不明白, 月如眉當初為何要將《十三夢華》一分為二,一半留在隱月教, 一半自行帶走。

不過自她記事起,月如眉就是個瘋瘋癲癲不能自控的女人, 要猜她的心思,比大海撈針還要難上百倍。

柳黛不再糾結往事, 她伸直雙腿,吐出一口濁氣,伴著天邊灼灼似火的晚霞, 離開季家荒僻廢棄的舊宅院。

風正好,雲也溫柔。

柳黛身子好了, 看腳下花花草草都分外可愛。

聞人府上四月時去過一趟,故地重遊,自然是駕輕就熟。

她翻進聞人府, 正要往聞人羽那廝的院落去,卻不想正麵迎上多日不見的蘇長青,他一身青衣, 長劍在背,飄逸靈秀,柳黛眼裡,他此刻看起來與院子裡的君子蘭一般——分外可愛。

然則蘇長青實際蹙眉斂容,一心一意在腳下石板路,眼中有愁緒萬千,不知在為何事憂心。

柳黛停在屋脊後頭,眼看他快步走出聞人府,獨自一人行走在燈火燦爛的街市上,他背脊挺直,在嘈雜的人群之中穿梭,似一隻雲中鶴,不慎落在凡人堆,顯得如此這般的格格不入。

柳黛心中無奈,隻當是許久不曾活動,跟住他來鍛煉腿腳,於是無聲無息貼上去,似影子一般跟著蘇長青從小側門進了榮安伯爵府。

柳黛對榮安伯爵府記憶模糊,依稀記得是百年前便得了爵位,現如今到這一代已然不再是京城貴婦們議論的中心,連茶餘飯後的談資都夠不上,唯一一次聽大夫人提起,還是聊到往事,談起融安伯爵續弦再娶,迎的也是二嫁婦,雖說是郡主,但到底是……呀,說不得說不得……大夫人說起這話時掩住嘴偷笑,掐了話換另一句,稱這就是正正好,實打實的門當戶對。

眼下蘇長青跟著門房走到正院,很快換了個穿醬朱色襖子的婦人將他引入院內,而蘇長青對這一切似乎已經爛熟於心,期間連話都不見多說一句,沉默得像個啞巴。

正房已有人等候多時。

屋內婦人風髻霧鬢,一支點翠緝珠嵌寶花絲鳳鈿極儘奢華,映出滿屋珠光璀璨,絢爛浮華。

她朝蘇長青伸出手,似乎想等他上前來握,但等了許久也隻是空等,隻得局促地把手放回膝頭,柔聲喚,“長青,你總算來了。”

蘇長青低著頭,悶悶地回上一聲,“母親安好。”

柳黛伏在屋頂,穿過瓦片之間的縫隙,隻看得見蘇長青低垂的頭顱,以及邕寧郡主膝上瀲灩的牡丹紋。

她被蘇長青這一聲“母親”驚得忘了呼吸,月如眉隻同她說過蘇長青他親爹是蘇木柏,可從來沒提他母親是王府出身,擔著郡主的封號,原是個名門貴子,難怪月如眉要挑他做女婿,竟是算盤打得劈啪響,半點不吃虧。

邕寧郡主雙手交疊在膝頭,略顯不安,勉強穩住心神答:“我在京城自然樣樣都好,隻是你……我兒遠在深山,日子清苦,不知天冷有沒有衣穿,年節裡又有誰替你加餐,這些年每每想起我兒在外,我這做母親的……心裡就跟懸著刀尖子一般,沒有一日能安心……”

“母親……”蘇長青為難道,“我心意已決,回京一事不必再提。”

邕寧郡主低頭拭淚,柳黛本以為她還要再哭上一小會兒,不料冷不丁聽見一聲“小兔崽子”,聲線陌生,令她以為當下還有第四個人,她四下環顧之後才確定,這一聲咬牙切齒的“小兔崽子”,便是出自於方才還在慈母落淚的邕寧郡主。

郡主撐著扶手,挪一挪位置,斜靠著換個更加舒服的坐姿,“你這是翅膀硬了,娘的話都當耳旁風,軟硬不吃。放著好好的京城公子哥兒不做,非要去練武吃苦,當個江湖遊俠。你說你學學聞人羽行不行?那半吊子功夫足夠在滿京城顯擺,四處鬥雞走狗,再往勾欄瓦舍裡消遣消遣,也知道什麼是快活,什麼是情愛,什麼是人間正道。可你非得跟你爹學,放著好日子不過,偏要鎮日裡愁眉苦臉,憂國憂民,總以為自己能成大事,最後連個妻兒都護不住,活該他躲進深山沒臉見人,算什麼男人?”

蘇長青的眉頭皺成個川字,望向邕寧郡主的目光當中有無奈也有……嫌棄……甚至於惱怒。

總結起來就是四個字,有苦難言。

這感覺似曾相識,柳黛想起來,許多次他都曾經這樣看過她。

蘇長青道:“母親,當初是你要和離……”

“那也是他有錯在先。”邕寧郡主反擊打得又快又準,根本不給蘇長青解釋的機會,立刻調轉下一個話題,“這回進京,你去過蘇家沒有?”

蘇長青搖頭,“不曾登門,父親已被蘇家除名,不許我與蘇家有任何接觸。”

“哼!你爹的話你倒是言聽計從,你娘的話你全是左耳進右耳出,出了這扇門就忘得一乾二淨。”

“娘……”

“我管不住你不要緊,回頭我就給你找個厲害媳婦兒,讓你媳婦兒好好管教管教你。”

“娘,你這又是鬨的哪一出。”

邕寧郡主稍稍坐正,發髻上那隻點翠鳳鈿隨之一晃,險些晃花了柳黛的眼。

她眉毛挑高,神采奕然,“你的婚事至多等到二十,要不是……算了,反正你那門子娃娃親,等到二十歲已經算對得起她。至於人選,隻要不跟鄭雲濤他家沾邊,任誰都好說。怎麼樣,我兒是喜歡名門閨秀,還是將門虎女?要不然,將就將就,小家碧玉也是可以的。”

蘇長青彎腰長拜,隻差跪下來求她,“娘——您放過我吧,兒子誌不在此,今生隻想做個雲中遊俠,無拘無束,實在無需拖累旁人。”

邕寧郡主被親生兒子掃了興致,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忍心,隻得癟癟嘴,莫可奈何,“你這人,真真沒意思。生你不如生個玉枕,熱天還能拿來消暑,你卻隻會添油加火,遲早氣死我。”

她一轉眼珠,左思右想也找不到一定能夠留下蘇長青的借口。

可蘇長青心思沉重,他再拜一回,忽而懇切道:“母親,是兒子不孝,未能在您身邊儘孝,兒子心中慚愧,隻能遙寄祝願,盼母親健康長安,兒子與願足矣。”

“這……這是怎麼的……”邕寧郡主顯然沒料到蘇長青會有這一番突如其來的剖白,就連屋頂上的柳黛都聽得蹙眉,蘇長青的話突兀而深情,字字句句發自肺腑,做不得假。

且蘇長青此人有一大優點,便是從不說廢話。

柳黛的眉頭收得更緊,見邕寧郡主雙手交握在膝頭,露出羞赧之態,“你念著母親,我是知道的,我心裡也時時刻刻念著我兒,時時刻刻盼我兒能學些走馬遊春、觀旗鬥詩的享樂事,最好再弄出個外孫子來,也不拘他母親是誰,你成日裡刀尖上行走,我心中始終放心不下,要說你父親雖是個天下第一等的混蛋王八蛋,但乞丐也隻要留下香火,你是該給你父親留下一脈不是?得了,知道你不愛聽,我不說就是了,彆又拉著一張關公似的臉,我看了心煩。”

蘇長青無奈,再歎一聲,“母親,時候不早,兒子該走了。您……保重身體,不必為我心憂,天下之大,總有我的去處。”

邕寧郡主道:“天下之大,我兒在哪,為娘的心就在哪。總歸你要記著,隻要你肯回來,萬貫家財,人上之路,都是你的。”-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可惜他都沒興趣。

邕寧郡主望著蘇長青離去的背影,想不通自己這麼個愛玩愛鬨愛世間所有美好的人,怎麼就生了這麼個苦行僧似的兒子,成日裡無欲無求,甚至連個表情都沒有。

這都是造的什麼孽呀。

想一想都要落下淚來,痛哭一場。

柳黛跟隨蘇長青走出榮安伯爵府。

夜已深,宵禁之後,先前熱鬨非凡的街市已然空無一物。蘇長青走在長巷的石磚上,隻有月亮的投影伴隨他一步步向前。

風過耳,柳黛跟得太緊,蘇長青已反手向後,握住劍柄。

他周身警戒,肌肉緊繃,準備隨時應戰。

但身後腳步聲驟停,變得無聲無息,月光清涼,將夜的輪廓照成雪白。

“九華山蘇長青,敢問閣下何人?”

月下飄過一片影,幽魂一般閃現,自他身後落到身前,來人白衣蹁躚,仿佛一片雪花落於頭頂,連牆根的貓都未察覺。

她隻留給他一幅背影,卻又似落在他心頭。

顫顫巍巍,是似曾相識故人來。

“許久不見,蘇公子竟還活著?這就是我的過錯了。”

她轉過身,笑意盈盈。

他在夏末秋涼的夜裡,撞見一簇花開,怦然卻又無聲。

第40章 普華山莊40 “在我聞人府上,你敢撒……

普華山莊 40

她言辭挑釁, 姿態高傲,任誰見了都要窩火,但蘇長青自己也覺著意外, 他此刻心中隻有大石落地的欣慰,看著她臉上與往日全然不同的神采,眸中生機勃勃如春日韶光, 他無論如何生不起氣來。

“柳姑娘,原來是你。”

他語氣溫和, 真如尋常老友相見。

柳黛提步上前,更靠近他些許。

她今日穿一身白, 朦朦月光下仿佛一隻迷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