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頁(1 / 1)

人間直恁芬芳 尤四姐 4227 字 6個月前

耳不聞窗外事啊,整日就知道吃喝玩樂。如今建康城中,誰的親事最受矚目,你不知道嗎?”

春和郡主一瞬茫然,“誰啊?”忽然靈光一閃,猛地憶起來,“小馮翊王?”

大長公主說可不,“總算你還知道。”

春和郡主卻道:“他的親事,與我們有什麼相乾,牽扯到呢喃身上做什麼……”越想越不對勁,瞪大了眼睛問,“莫不是……要讓呢喃配他?”

大長公主點了點頭,“皇後那裡,把褚家的女兒都翻了個遍,我料委實沒有合適的,方想起咱們來。我是皇伯魏王血脈,如今雖屬旁支,畢竟與先帝是一母所出。咱們這裡要是聯上了姻,說得糙一些,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結果春和郡主立刻便否決了,“虧她挖空心思,我們呢喃與小馮翊王差著輩分呢!正經論,我是小馮翊王表姐,呢喃該喚他一聲阿舅才對。”

大長公主咂了砸嘴,“雖說是這麼回事吧……畢竟出了五服,你想漢惠帝還娶了自己嫡親的外甥女呢,呢喃與他,倒也沒什麼妨礙。”

春和郡主的臉色堪稱精彩,“這麼說,將來還要讓小馮翊王管我叫嶽母?這是什麼買賣,弄得我渾身上下不自在。”

大長公主蹙眉道:“你且動動你的腦子,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小馮翊王回朝是為什麼,那些宰執們不就盼著他能留後嗎。他的兒子,必定要送進宮給皇後撫養,陛下無所出,帝位將來就是那孩子的,你想想,你的外孫能當皇帝,你這大母臉上無光嗎?”

話雖這樣說,但著實令人彷徨。

春和郡主托住了腮,眼神晃悠著,落在了一旁的女兒身上。

呢喃今年剛滿十五,還是個半大孩子,自己當年圖輕省,美其名曰讓她來給大母作伴,其實是自己懶得教養,推脫責任罷了。但不論怎麼樣,自己的孩子自己心疼,把她送進那場渾水裡,作為母親,還是十分不舍的。

可是再打量她,小女郎低著頭,臉上紅暈淺生,一副春心蕩漾的模樣……春和郡主迷惘了,難道孩子自己願意嗎?原來這小小的人兒,竟有那麼大的誌向?

歎了口氣,春和郡主問母親:“您見過小馮翊王嗎?”

“見過啊,呢喃也見過。”大長公主說著,語氣裡又浮起了怨懟,“你這人,何時能儘儘孝心,陪著你阿娘赴赴宮裡的宴?上次小馮翊王回朝,陛下辦了家宴,我讓人給你傳話,你連理都不曾理我。要是那回去了,你不也見上了。”

春和郡主擺了擺手,“我不耐煩應付那些繁文縟節,進去了給這個見禮,給那個打招呼,煩得很。”說罷又來問呢喃,“你也見過小馮翊王了?覺得他怎麼樣?”

呢喃還年輕,最重視的是第一眼的感覺。那日在長廊上初見他,真是驚為天人。自己嫡親的舅舅也有幾個兒子,早前她以為表兄們都生得一表人才,結果與小馮翊王一比,簡直是瓦塊放在了珠玉旁,那時她就對他很有好感,畢竟出眾的男子誰不喜歡。

於是她一本正經說:“他很好看。”

春和郡主語塞,半晌才道:“真是我親生的女兒,隨我。”

對於女郎來說,好看是正道,好看能彌補一切。好看的窮書生尚且願意下嫁,何況人家身上還有正經的王爵。

大長公主這頭,早就與呢喃懇談過了,孩子不反對,她才急著把女兒叫來商量。

若說私心,當然是有的,誰也不是聖人。但作為大長公主,也不乏慈悲心腸,想起上次小馮翊王來求她,多少有些憐惜這侄兒,覺得他十分可憐。

長長歎口氣,大長公主靠向椅背,與女兒權衡了一番利弊,“這門婚事若成,不單燕家能獲利,對小馮翊王來說,也未嘗不是好事。彆看他身在高位,身下若是空空,摔下來不過早晚的事。這建康城中高門遍地,但誰家真正有能力護他周全呢,還是與我們聯了姻,不說保得高官厚祿,至少命能保住。隻要活著,將來何愁沒有出頭的一日,我是顧念我那早亡的小阿弟啊,隻留下這唯一的血脈,不能再讓他走上他阿翁的老路了。”

春和郡主怔怔聽她母親說完,要談氣節風骨,自己是很佩服阿娘的,大是大非上從來不出錯,這也是大長公主府到如今,還能在建康有一席之地的原因。

自己沒什麼大局觀,阿娘既然這麼說,春和郡主便不反對了,望著呢喃道:“你要是願意,這門親事便議一議吧。”

大長公主瞥了她一眼,“你不用回去與郎子商量嗎?”

春和郡主道:“小事要商量,大事當然我做主。”

這才是建康第一貴女的調性。

大長公主露出了笑臉,“既然如此,那就好好籌謀吧,我打算設個家宴,請小馮翊王來做客。”

春和郡主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外麵的情況,猶豫道:“他養父不是剛過世嗎,這時候談婚論嫁,可是不太好啊?”

大長公主卻道:“越是這時候,越要談婚論嫁。他養父臨死前留下一封認罪書,對外小馮翊王就該將他認作仇人,還有為仇人服喪的道理嗎?”

春和郡主想了想道好,“我不回去了,今日郎子從外埠回來,這時候應該到家了。差個人去知會一聲,讓他往東長乾來,咱們一同見見那孩子,光是好看也不頂用啊,總得看看有沒有肚才。”

常年大而化之的人,居然也計較起細枝末節來,大長公主對呢喃道:“你阿娘是作好當嶽母的準備了,有模有樣考量起郎子來。”

呢喃靦腆地抿唇一笑,想起晚間能見小馮翊王,心下便一陣小鹿亂撞。

“大母……”她挪過來,挨著大長公主的肩頭問,“他是長輩,我該管他叫阿舅吧?”

大長公主思忖了下,“不曾定親之前,你都要管他叫阿舅,這樣留了後路,即便不成事,自己也不難堪。”

這裡商量定了,便差府裡的管事去宮門上托人。小馮翊王在尚書省當值,找個人進去傳話,預先約好了,行程不慌張。

神域這頭接了消息,說大長公主府設家宴,要宴請他,這不年不節的當口有請,必定是有所圖吧!但既然找上門來,就必須應承,便滿口答應下來,及到天將暗,帶著薄禮登了門。

大長公主府很熱鬨,春和郡主夫婦及大長公主長子沈沉都在,並未邀請外人,一家子親戚,倒很有家常的味道。

神域正是需要拓展人脈的時候,原本不易有交集的人,這時候親兄熱弟起來,很遂他的心意。

他客套周旋,沈沉是上都軍指揮,燕仰禎所掌的廣陵郡是離建康最近的郡縣,若是與他們打好交道,日後大有可為。

當然,他長袖善舞,言談舉止在眾人看來無可挑剔,就連抬手斟酒,都有一股朗月清風之姿。一桌人閒談,從邊關聊到都城,從朝政聊到民生,他不緊不慢闡述自己的見解,作為朝堂上廝混多年的政客,郎舅兩個對他的格局讚賞有加,即便沒有親上加親這一出,也已經認可了這位自己人。

男人們侃侃而談,談得很興起,這讓春和郡主有些著急,拿眼睛一瞪丈夫,燕仰禎立刻會意了,暗中拽了拽大舅哥的衣袍,一時各自都沉默下來。

大長公主方才找到說話的機會,笑道:“你們這些人,下回出去開個酒閣子,再談論你們的軍國大事。今日是家宴,不說些家常話,怎麼把朝堂上的那套搬回來了,無趣得很。”

大家便發笑,沈沉記得此次會麵的宗旨,推杯換盞一番後問神域:“阿弟的婚事,如今可定下了?”

說起這個,眾人的視線都落在神域身上,他心裡自是有數的,看來今天要說的,應當就是這件事。

搖了搖頭,他說還沒有,“近來事多,哪裡有心思過問這個。”⑤思⑤兔⑤網⑤文⑤檔⑤共⑤享⑤與⑤在⑤線⑤閱⑤讀⑤

春和郡主見縫插針,“你回朝整一年了吧,也該落定婚事了,可遇見了合心意的女郎啊?”

神域赧然笑著,搖了搖頭。

大長公主道:“這卻不行啊,如今你府上一個至親都沒有,回去也孤零零地,誰操心你的冷熱?今日皇後召見我,說了好些話,字裡行間很為你擔憂……”說著又喚了聲雁還,“我有個現成的人選,你可要考慮考慮?”

神域遲疑了下,垂首道:“我養父剛過世不多久,他畢竟撫養了我十九年,現在就來議親,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他說話的時候語氣裡尚且帶著哀致的味道,這讓在座的各位心涼了半截。但大長公主仍不放棄,放下銀箸道:“我很明白你的心意,確實立時說定親,很不合時宜。但你眼下境況,親事終歸不能回避,不如先說合上,過禮事宜,可以等到明年三月再辦。”

這話說得有理有據,燕仰禎頻頻點頭附和:“很是、很是。”

神域似乎也動容,轉變了態度道:“那就勞煩姑母吧,不知是哪家女郎,讓我高攀。”

席上的四個人交換了下眼色,春和郡主下意識挺了挺腰,坐得筆直。燕仰禎也持重起來,那將要以老嶽丈自居的模樣,很有些滑稽。

大長公主淡淡笑了笑,“皇後殿下的意思,是我家呢喃。”

這話說完,便見神域眼裡露出驚訝的神色來,即便他早就料到了,必要的情緒還是得配合一下。

他慌張又尷尬,“呢喃……她是阿姐的女兒啊。”

春和郡主適時提醒了一下,“我是你表姐,呢喃已經出五服了。”

大長公主說正是,“我嫁入沈家,生春和,春和嫁入燕家,生呢喃,若走得近,還算是親戚,若走得不近,大街上迎麵遇上也不相識。皇後的這個主意,說實話我初聽也覺得荒唐,但細想之下,倒未必不可行。雁還,你是極聰明的人,前陣子的事之所以鬨起來,終究還是因你根基太弱的緣故。這建康城內,看著是家家自立門戶,但私底下關係錯綜複雜,隨便拎出兩家,保不定都沾著親。你是你阿翁留下的唯一骨血,我這做姑母的自然要顧念你,將來見了你阿翁,也好向他交代。”

神域聽了她的話,沉默良久,半晌才緩緩點頭,“我明白姑母的苦心,但……心裡著實邁不過這道坎。”

“這有什麼。”大長公主笑著說,“呢喃是個乖順的孩子,不說立刻結親,兩個人先熟悉熟悉,將來的事將來再說。”

這場宴席是長輩之間的宴席,呢喃並沒有參加,躲在屏風後悄悄探聽著。小馮翊王的反應如她預料的一樣,起先是有些難以接受,後來似乎慢慢轉變了態度。她努力伸長耳朵,聽見他終於鬆了口,“那就依姑母的意思,容我先與她談一談吧。”

小女郎的心直蹦起來,回頭朝身後的婢女擠眼睛。婢女也歡欣雀躍,壓著嗓門道:“他要與娘子談一談呢!”

談什麼,不知道,但有機會麵對麵說上話,已經讓她心花怒放了。

呢喃唯恐婢女動靜太大,被人發現,忙伸手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