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頁(1 / 1)

人間直恁芬芳 尤四姐 4224 字 6個月前

未見過唐家任何人,實在不知應當如何回答監察。”

結果王朝淵哼笑:“令尊是否為保全馮翊王血脈出力,你不知道,其後是否與唐家有來往,你也不知道,那麼你因何救治小馮翊王總知道吧?可是有誰囑托你格外關照他?是令尊遺命,抑或是令兄的交代?”

眼看這件事牽扯越來越廣,連識諳都要被拖拽進來了,南弦忙道:“從未有人交代過我什麼。我說了,那日王府管事是謊稱讓我去為鄭國公府女眷接生,才把我誆騙出去的。我是醫者,見了性命垂危的病人一定會救治,不管他是小馮翊王還是平頭百姓,在我看來都一樣。”

王朝淵說是麼,“小娘子是未出閣的女郎,讓你接生便去接生,這話說出來,恐怕沒有人會相信吧!”

但她自有她的應對,“接生不是隻管下三路,臟腑、經絡、氣血都需要調劑維持。我是女醫,去救人性命,到底有什麼不對?”

她牙尖嘴利,口風也緊,讓王朝淵很是惱火。轉頭一看牆上笞杖,對一旁侍立的生兵道:“向娘子沒見識過我們校事府的厲害,那就讓向娘子開開眼界,知道什麼是豎著進來,橫著出去。”

生兵們得令,立刻應了聲是,上來便要壓製她。

南弦沒命地掙紮起來,“我犯了什麼罪,王監察要對我動刑?我受聖上委任,為宮中娘子調理身體,王監察要是傷了我,耽誤了娘子們的大事,隻怕不好向聖上交代。”

王朝淵一哂,“這就不勞向娘子操心了。王某既然能將你請來,自有辦法對外交代你的行蹤。”拿眼一橫左右,“還愣著乾什麼?身嬌體軟的小娘子,讓你們下不去手了?”

這麼一喝,生兵們立刻直著嗓子高聲作答,上去就反剪了南弦的雙臂。

南弦隻覺兩條胳膊要被人擰斷了,疼得她直呼起來。心想這下算是完了,犯到這閻王手裡,橘井回去通知識諳,識諳要是貿然來討人,會不會被王朝淵一並拿下?

正心慌意亂的時候,門被砰地一聲踢開了,隻聽卿上陽大聲嗬斥:“誰敢無禮!”然後踢開左右架住她的人,趁機一把抱住了她,急急道,“其泠,彆害怕,阿兄來救你了。”

南弦的頭發經過一番掙紮,披拂在臉上,從發絲間隙勉強看清了卿上陽的大臉,和門上走進來的神域。

神域的語氣淩厲,寒聲質問王朝淵:“向娘子所犯何罪,勞動王監察連夜審訊?她不過是救治過我,王監察如此不依不饒,看來在監察眼裡,本王就不該活著,是麼?”

王朝淵其實也有預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既然在向家女郎出宮時半路劫人,就要作好被人上門興師問罪的準備。

他站了起來,臉上還帶著敷衍的笑,“不過是有樁陳年舊案,要請向娘子答疑解惑……”

話還沒說完,便迎來了響亮的一記耳光,力道之大,打得他耳中不住嗡鳴起來。

驚詫、意外、憤恨……他回頭望過去,見馮翊王舉著他那隻修長白淨的手,氣定神閒地抓握了兩下,仗著自己的身份,極其傲慢地說:“王監察對本王大不敬,回答本王的問話,口若懸河胡言亂語,本王甚為惱怒。”

被他抽打過的臉頰火辣辣地疼,刺痛一直蔓延進領口裡。目睹了變故的主簿驚恐之餘要來攙扶,被他揚手隔開了。

他正了正身子,拱手向神域長揖下去,“卑職無狀,冒犯大王了。”

話是這樣說,拱手作揖的動作也標準,俯下`身子,看不見麵目,但可以想見,眼裡的怒意怕是早已滔天。

神域並不在意他的恨,反正梁子早就結下了,這壞疽總有潰爛的一天,何須留什麼臉麵。

他對南弦道:“阿姐,往後隻要有我神域在,沒有人再敢隨意動你半分。”這話是說給王朝淵聽的,也是說給卿上陽聽的。

半抱著南弦的卿上陽也被他的雷厲風行嚇了一跳,本來救人就救人,沒有必要把校事府的監察打一頓吧!以前隻覺得這位小馮翊王溫文爾雅,說話大聲些都怕得罪了人,沒想到這回竟親自動手賞了王朝淵一巴掌。這王朝淵是什麼人?響當當的酷吏,朝中百官能躲則躲的瘟神。這回挨了打,事情可真鬨大了,要想大事化小,怕是不可能了。

南弦從卿上陽懷裡掙脫出來,忙把臉上的頭發撥開了,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被神域拽住手腕,拉出了密室。

站在原地發呆的卿上陽看了看王朝淵,他仍保持著長揖的姿勢,即便人已經走了,依舊不曾直起腰來。

卿上陽知道,他一定是怕控製不住自己的表情,不想讓人看見那張臉有多猙獰吧!

“那個……王監察,向娘子隻是個小姑娘,對她動粗本來就是你的不對。”他沒話找話般打了個無用的圓場,“這回就算不打不相識吧。”說完趕緊抽身往外去了。

人都走了,王朝淵這才直起身來,一雙赤紅的眼,簡直要吃人一般。

主簿見狀囁嚅:“監察……”

他的神情漸漸平靜下來,用力閉了閉眼,半晌下令:“派一隊人馬去湖州,將唐家的族親給我秘密押解到建康來,不許走漏半點風聲。”

主簿道是,識趣地把左右都屏退了,自己領了命出去承辦,剛走出三丈遠,就聽見身後傳來砸桌的響動,腳下不敢逗留,快步往正衙去了。

禦道上,卿上陽追著南弦還在喋喋不休,“下次校事府再傳你,讓他們拿緝捕的公文出來,隻要他們拿不出,就不必理會,他們要敢囉嗦,讓他們來左衛找我。”

南弦還沒從這滿身官司裡掙脫出來,撫著額頭定了定神才向他道謝,“今日多虧你來得及時,沒有讓我白挨一頓打。”

卿上陽說哪裡,“你我還用得上說這些客套話嗎。我同你說,我早就看校事府這幫人不順眼了,要不是怕我阿翁責罵,我非把那狗衙門砸個稀巴爛不可!唉,說實話,我從未像今日這樣慶幸自己棄醫從武,畢竟手上有刀,才能保護我心愛的人,你說是吧?”

他從來不掩飾自己,即便今天風頭被小馮翊王搶儘了,他也還是要在南弦麵前表一表自己的決心。

南弦頭昏腦漲,接不住他鋪天蓋地的愛意,胡亂點頭道:“對對對,你說的都對……不過你們怎麼來了?”一時站住了腳問,“我阿兄呢?橘井不曾回去報信嗎?”

橘井在後麵跟著,聽見她詢問,探身道:“婢子和鵝兒商議,左衛離校事府最近,就直去找了卿衙內。”

南弦轉頭又看看神域,不明白他為什麼也在,神域“哦”了聲道:“我找卿校尉商議公務,不想這麼巧,正好遇上了。”語畢頗為體諒地對卿上陽道,“校尉還在職上,快回衙門去吧,阿姐這裡有我護送,你放心。”

左右衛這活兒,就是沒日沒夜護衛皇城的,今日正好輪到卿上陽值夜,他老大的不情願,但也沒有辦法。

戀戀不舍地問南弦:“沒有我送你,你能安全到家吧?”

南弦點頭搪塞,“你放心,我認得回家的路。”

作為竹馬的卿上陽隻得中途退出了護送的行列,臨走還留了句話,“明日我一早就去看你,你在家等著我啊。”終於一步三回頭地折返了。

南弦轉頭吩咐橘井和鵝兒:“你們遠遠跟著,我有要緊話,要與大王說。”

橘井和鵝兒應了聲是,腳下站住了。

今夜月色明亮,照得滿世界煌煌,這禦道的石板都泛起白光來,一塊連接著一塊,蔓延伸展向遠方。╩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南弦邊走邊把王朝淵的問話都與神域說了,“他構陷你給自己下毒,逼迫聖上讓你承襲王爵。”

神域並不覺得意外,神色淡然地說:“現在來追究這個,他可是太閒了?這王位既然到了我手上,毒是誰下的,還重要嗎?”見南弦遲疑地望著自己,才發現說錯話了,含糊笑了笑道,“校事府無能,查不出,或是根本不願細查真相,但又要向聖上及宰執們交代,繞了一圈,說毒是我自己下的,既能找回顏麵,又能壞我名聲。”

南弦覺得也是,當時她去清溪救他,他著實是氣息紊亂,血不歸心了。果真是苦肉計,犯不上把自己毒成那樣。

現在回想起王朝淵那張臉,仍讓她駭然,其實追究下毒的人,不過是打了個前站,校事府自有更陰毒的後手。她情急之下扣住了神域的腕子,壓聲道:“他還提起了二十年前的舊案,說睦宗曾下令緝拿先馮翊王家小,大有追查你母親出逃經過的意思。”

神域沉默下來,良久才道:“他想讓聖上重問先父的罪過。睦宗不許有漏網之魚,結果我阿娘跑了;睦宗不曾下令處決我父親,結果我父親畏罪自儘了。”

南弦道:“人都不在了,為什麼還要追究這些舊事?”

神域沒有大悲大慟,甚至沒有皺一下眉頭,平靜地說出了殘酷的真相:“因為馮翊王到了我這輩又翻身了,將來若是我的兒子登上帝位,我阿翁必有哀榮。他要趕在一切成定局之前,坐定我阿翁的罪,讓他不得封贈,不進宗廟,斷了子孫後代認祖歸宗的路。”

果真應證了她之前的猜測,世上就是有這樣的小人,孜孜不倦地和一個已故的人過不去。現在想來先馮翊王是真的可憐,生在皇伯魏王家是罪過、安頓自己的至親是罪過,連最後了結自己,也是罪過。

歎了口氣,她鬆開了抓住他的手,悵然道:“校事府這番動作,不知究竟還要弄出多少事端來。今日你又打了王朝淵,那人必定不會放過你,現在想來,是你太衝動了。”

神域聽後一哂,“我不打他,難道他就會放過我嗎?再說他猖狂,竟敢對你動刑……”說著調開視線望向前方,臉上神情倏忽涼下來,咬牙道,“我可以任他羞辱,任他欺淩,但他不能動我身邊的人,尤其是你。”

第25章 比性命更重要。

南弦聽後倒有一時怔愣, 心道這孩子說話真動聽,不論誰,能得他這樣重視想, 心裡都會覺得很高興吧!

欣慰地頷首, 她由衷對他笑了笑, “我知道你身世坎坷,因為失去太多,所以格外珍視左右的人。但好漢不吃眼前虧,寧得罪君子, 勿得罪小人, 日後更要多加小心。”想了想又道, “家中加派些人手吧, 好好護衛著唐公,他身體不好,不要讓人去打攪他。”

她是個一心走正道的人, 有時候缺失女郎的敏銳,要是換了旁人, 今日種種加上剛才那一番話,早就有了彆樣的心思了, 她卻不一樣,那麼正派,儼然長姐對阿弟的教導, 半點不夾帶不可言說的感情。

神域笑得無奈,接不上她的話,又覺得有些有趣, 不管你多麼用心地經營曖昧, 到她這裡就是一盆水潑在沙地裡, 半點也得不到回應。

歎口氣,轉而遠眺前方,他說:“今日的事,隻是個開端,校事府沒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