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肅伸手接過狐裘,道,“借你狐裘一用。”
盛鶴臣麵上笑意深了幾分,道:“肅兒想要什麼,拿去便是。”
可他的話還未說完,江肅已轉身朝後走去,將木一川從馬車後揪了出來,把那狐裘直接往他頭上一丟,也不管這裘衣套得歪歪斜斜,挑眉便說:“穿上。”
木一川從狐裘中掙紮露出頭來:“我不冷。”
“你受了傷,不冷也穿著。”江肅說,“盛盟主好意,你快穿上。”
木一川:“……哦。”
張問雪:“……”
盛鶴臣:“……”
盛鶴臣心痛。
他肚子裡憋了一股氣,扭頭向張問雪道:“張掌門,這位是……”
張問雪沒想到盛鶴臣竟然不認識林風南的兒子,他有些驚訝,可好歹還記得自己與江肅的約定,自然不會戳穿木一川的身份,便也隻是笑了笑,說:“這是我門下新弟子,姓木。”
盛鶴臣若有所思。
張問雪又說:“盛盟主,我師弟不懂事,未曾看出那是盛盟主精心準備的禮物。”
盛鶴臣隻是微微一笑,看似並不在意,道:“無妨,肅兒開心便好。”
江肅還站在木一川身邊,想拉他一同走到前頭來,木一川好像懼怕盛鶴臣,他不想出現在盛鶴臣麵前,一麵萬分緊張,小聲與江肅說:“江少俠,這樣不好。”
江肅挑眉:“有什麼不好的。”
木一川:“若是他識破我的身份,會給你和張掌門帶來麻煩的。”
江肅拽著他的胳膊往前走,一麵道:“你怕什麼,我就是要他認出你。”
木一川:“!!!”
木一川拽住江肅,連一步都不肯再繼續往前,江肅乾脆扯著他往前走,一麵碎碎同他念叨,道:“你不是覺得你爹看不起你嗎?這就是個給你爹掙臉的好機會。”
木一川隻覺得江肅言下之意,是要他在武林盟刺殺盛鶴臣,此舉驚奇,就算是謝無再世,隻怕也不敢這麼做,他隻能死死抱住江肅的胳膊,驚恐萬分道:“我會死在武林盟的。”
“什麼死在武林盟。”江肅挑眉,“他們誰是你的對手。”
木一川:“可他們人多啊!”
江肅:“胡說,你最多也就隻能排到十餘輪。”
木一川終於一頓,遲疑詢問:“江少俠,你說的是——”
“論劍之試啊。”江肅不解,“你打下名頭,盛鶴臣認出你的身份,你可不就給你爹掙臉了嗎?”
木一川:“……”
木一川將目光下移,看了看自己此刻如八爪魚般扒拉在江肅身上的姿勢,有些尷尬。
他匆匆鬆開手,恨不得立即往後退去,可江肅還拽著他的胳膊,連帶著將那狐裘一並扯在手中,兩人用的氣力又都算不得太小,掙紮之下,木一川極清晰地聽見了一聲布料撕裂的輕響——他立即僵在原地,想要垂首去看,江肅卻又猛地扯了他一把,挑眉,道:“你躲什麼,跟我一同過去,我先帶你見一見盛盟主。”
話音未落,裘衣刺啦撕開一截,露出裡頭雪白的狐毛,順著寒風飄飛,兩人一時沉默,片刻,才聽江肅咳嗽一聲,若無其事鬆開手,心虛道:“無妨,盛盟主每年都送我一件,他應該有很多狐裘。”
木一川:“……”
江肅說完這句話,還要回過頭,對不遠處的盛鶴臣和張問雪笑一笑,他知道這狐裘一定貴極了,更何況他方才對盛鶴臣說的是借,盛鶴臣並未將這件狐裘送給他,他甚至緊張摸了摸自己的錢袋——他這次出門並未帶上多少錢,若是不夠,或許還要同師兄借上一筆。
木一川也有些緊張,低聲道:“江少俠,我沒有錢……”
“伸手不打笑臉人。”江肅將他揪到身邊,僵硬微笑,“和我一起笑就好。”
木一川勉強咧嘴,對著盛鶴臣,露出微笑。
……
盛鶴臣咬牙,與張問雪道:“你這名新弟子,與肅兒的關係還挺不錯。”
張問雪苦笑:“何止是不錯。”
盛鶴臣一頓,似已從張問雪簡短一句話中察覺出了些什麼,二人對視,頃刻之間,好似已有了答案。
情敵當前,什麼新仇舊恨,都延後再談。
先搞死這個小妖精再說!
第10章 你們要幸福
盛鶴臣早已為止水劍派眾人備好了房屋,而江肅的房間,就在他所居的千秋苑裡頭。
二人的屋子隔著院中的蓮花池相對,在盛鶴臣的想象中,這本該是一副情意綿綿的絕世美景,他每日隻消打開窗便能看見自己鐘意的美人,想想就很令人愉快。
可木一川一出現,這事就變得有些不同了。
盛鶴臣本想,木一川不過是止水劍派中的一名普通弟子,與其他普通弟子分房住在一塊便是了,他甚至沒有費心去安排木一川的落榻之處,這種事有武林盟內的總管負責,武林盟主日理萬機,自然是分不出心來處理這等小事的。
可他萬萬沒想到,江肅扯著木一川的胳膊,說要傳授論劍之試的秘訣功法,硬生生將木一川拽進了自己屋中去。
盛鶴臣氣得咬牙,卻也隻能強作冷靜,順手拿起自己的佩刀,對著屋子的窗口,恨恨盯著江肅的房間磨起刀來。
反正江肅的屋子就在他對麵,眼皮子底下,他不信這木一川能弄出什麼幺蛾子。
木一川很茫然。
房門在他眼前砰地關上,江肅拉過一把椅子,神情嚴肅地看向他,認真與他說道:“你以前從未踏足過江湖,今番又有傷在身,不可久戰,這論劍之試上有不少高手,你一定要小心一些。”
木一川聽江肅說起武林高手,登時便來了興趣。
他對江湖滿是好奇,卻並不了解,他連江肅江湖第一劍的名號都沒有聽說過,至於其他人,他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若我不曾猜錯,鑄劍山莊派出的應該還是他們的少莊主宋默。”江肅道,“此人慣用左手劍,出招方向都與他人不同,你需得多加注意。”
木一川點頭。
江肅又說:“宋默最善心機——”
話音未落,房門已響,有人在外頭笑%e5%90%9f%e5%90%9f道:“小江,你在裡麵嗎?是我,阿宋。”
江肅:“……”
木一川:“……”
江肅過去開了門。
鑄劍山莊的少莊主宋默正在屋外,在正月十六的冰天雪地之中,風度翩翩搖著一把折扇,他滿眼笑意,不等江肅開口,已搶先道:“我一聽聞止水劍派抵達武林盟,便立即趕過來見你了。”
他身後荷花池的另一頭,盛鶴臣神色陰沉,霍霍磨著他的刀。
江肅不解:“少莊主有事嗎?”
“武林盟外有處梅園,如今花開正盛。”宋默搖扇笑道,“在這時節,賞梅品酒,可是樂事。”
江肅:“……”
“我包了整個梅園。”宋默手中的折扇搖得更歡,如同一隻紙蝴蝶在他手中上下翻飛,“不知……小江你明日可有空暇?”
江肅終於開了口。
“寒冬臘月的,你搖扇子做什麼?”江肅皺眉,“你不冷嗎?”
宋默:“……”
“哦,我不喝酒。”江肅又說,“我是劍客,需要時刻保持警惕,若酒醉之時,正巧有人刺殺我怎麼辦?”
宋默勉強維持麵上微笑,道:“我會保護你的。”
江肅上下打量他片刻,深深吸了口氣,道:“算了吧。”
宋默:“……”
江肅:“還有事,少莊主請回。”
宋默:“……”
房門在眼前關上,宋默握緊拳頭,將那紙扇攥得幾乎折斷,他咬牙吸氣,二十六年來鑄劍山莊少莊主的驕傲竟然在此處被摧毀得不餘分毫,這世上,也隻有小江敢這麼拒絕他了!
嗬,男人。
他現在就回去練劍!三年之後,一定讓你刮目相看!
……
江肅回到屋中,看著桌邊眨巴著眼睛的木一川,神色不變,繼續說道:“宋默最善心機,可他沉不住氣,又好麵子,你與他比試時,隻消激一激他,他便要敗了。”
木一川不住點頭。
江肅又說:“除開鑄劍山莊外,還有萬蛇島,他們門中長老丁葉生雖也用劍,可功法詭異,你切莫——”◥思◥兔◥網◥
房門又響了。
有人尖著嗓子,緊張不已,句末還破了音:“江……江少俠,你在嗎,是我,丁葉生。”
江肅:“……”
木一川:“……”
江肅又過去開了門。
身高近九尺的萬蛇島執律長老丁葉生正在屋外,緊張搓著自己的衣袖,整個人都在不住打著哆嗦,一麵問:“梅花……梅花開了,江少俠明日有……有有空嗎?”
江肅:“沒空。”
丁葉生呆滯原地。
盛鶴臣磨刀的聲音愉快了許多。
江肅:“我要練劍。”
丁葉生:“那後日?”
江肅:“比劍。”
丁葉生:“大……大後天呢?”
江肅:“練劍。”
丁葉生:“……”
“丁長老既然有空賞梅,不如回去練劍吧。”江肅說,“若有什麼事,明日待我練完劍再說。”
房門在眼前關上,丁葉生呆怔原地,半晌才抽了口氣,狠狠拍了拍自己的嘴,隻怪自己嘴笨,著實說不好話,也不知江肅究竟喜歡些什麼——
不,等等,他知道了。
丁葉生握緊了自己的劍。
江少俠一定喜歡勤練劍的男人!他這就回去!好好練劍!待他劍術大成,再回來找江少俠談情不遲!
……
接連被打斷兩次,江肅難免有些心煩。
他回到屋中,看著木一川,歎了口氣,正打算接著往下說,房門又響了。
這一回在門外的,是珍瓏閣的年輕閣主司徒錦。
他令人備了大包小包的禮物,正堆放在院中,端著滿麵笑意,同江肅道:“江賢弟,明日可有空閒?”
江肅:“不去梅園,不會喝酒,忙著練劍,沒事回吧。”
司徒錦:“……”
江肅簡直煩透了。
他就想和木一川說一說論劍之試上可能會遇到的對手,怎麼會有這麼多人接二連三地來此處煩他,偏偏這些人說話還沒個重點,賞梅賞梅,每個人都想去賞梅,梅花有那麼好看嗎?
他深吸了口氣默念心法口訣平複心緒,扭頭正見木一川微微蹙眉看著他,那神色稍顯些許古怪,江肅卻又不太能分得清他的情緒,他隻能想,他們的對話被打斷了這麼多次,木一川應當也很心煩。
“江少俠好多朋友。”木一川小聲說道,“像江少俠這樣的人,果真很受歡迎。”
江肅歎了口氣。
“我們換個地方說吧。”江肅道,“尋處開闊地,我還能為你演示他們的招式。”
可武林盟內,又有何處無人來煩他呢?
江肅思索許久,忽而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