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進來,那不滿更是加劇,“我還沒死呢!就用些清湯寡水來對付我!”
“爸!”
柳二叔看著麵前這老頭兒,想到大哥給自己的任務,更覺得頭疼,他把餐盒放在一旁,坐在床邊的椅子處,看著柳立國。
“人家大嫂是請假照顧您,您多少顧點情分,再說,又不是我們不給您吃好喝好,是醫生說您現在得吃些清淡的,您要是想再多活幾十年,就聽聽醫生的好不好?”
“幾十年?我能活二十天都不錯了。”
柳立國想到自己棺材裡的東西,頓時就惡心得不行。
“老大怎麼辦事兒的,還沒找出是誰乾的嗎?”
“大哥說,那東西被放進棺材,起碼有八年時間了。”
柳二叔漸漸切入話題,“您說,是不是您得罪了什麼人,有人故意這麼乾的?”
柳立國抬起渾濁的雙眼,定定地看著柳二叔,“你這話什麼意思?”
“不是,”柳二叔打小就怕柳立國,這會兒也不敢與對方對視,“是大哥說,村裡那麼多的人家準備著棺材,怎麼就偏偏把那臟東西扔在咱們家?爸,您仔細想想,是不是得罪過什麼人,大哥也好找對方給個說法。”
“我這輩子唯一對不起的就是你媽!”
柳立國冷哼一聲,指著柳二叔,“要不是娶了你媽,也不會生下你們這幾個不懂事兒的!什麼叫我得罪人?我能得罪什麼人?我這輩子就在村裡轉悠,連趕集都是在鎮上,來縣城全都是進醫院去了,就我這樣的,能得罪什麼人?”
“爸您彆生氣啊,我這不是隨口問問嗎?”
“那你怎麼不問問自己有沒有得罪什麼人?讓你大哥也問問他自己,彆什麼事兒都往我這裡塞!”
柳立國就說了這幾句話,就呼吸加重,十分難受的樣子,柳二叔趕忙拉鈴,請護士過來看看。
好在隻是情緒激動,所以安撫好對方後,柳二叔給柳大叔回了電話。
“我覺得爸說得有道理,是不是咱們得罪了什麼人?”
柳大叔揉了揉眉頭,“我再看看,你盯著點爸,彆讓他亂吃東西。”
“知道了。”
柳二叔剛掛電話,就聽病房裡的柳立國叫他,他一進去,對方便道,“我要吃回鍋肉。”
柳二叔:……
午夜。
祖清和左億正站在小屋裡,而那靠著赤珠的小紙人正在搖搖晃晃地走著,看那樣子似乎在學走路。
“慢慢來。”
祖清見小紙人摔了一跤,跌得滿紙通紅,於是輕聲道。
小紙人趕緊起來,在桃木盤裡走了好幾圈後,才按照祖清說的,走到那赤珠前,伸出兩條紙胳膊抱住那赤珠,接著揚起小紙頭。
隻見那赤珠裡的惡臭味正被小紙人吸食。
小屋裡的惡臭味道越發重。
但祖清和左億一個眉頭都沒皺。
一直到惡臭味消散乾淨之時,小紙人忽然化作一陣紅煙,沒多久祖清和左億麵前,便出現了一個姑娘。
姑娘臉色蒼白,鵝蛋臉,豎著兩條又黑又亮的大辮子,此時正滿臉激動。
“我、我成形了!比做鬼的時候還要凝實!”
“現在的你,可以和故人敘敘舊了。”
祖清笑道。
春芬抿了抿唇,衝他們笑了笑後,便消失在二人眼前。
“吃宵夜嗎?”
左億問道。
“烤魚吧。”
祖清點頭。
二人關上小屋子的門,一邊討論吃什麼味道,一邊往前院走。
而此時正在病床上躺著的柳立國,也餓了。
他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幾分鐘後,坐起身,打開旁邊的抽屜,裡麵隻有純牛奶。
他嫌棄地關上抽屜。
這純牛奶有股腥味,他喝不來。
再看旁邊的病床上,已經不見陪床的柳二叔,柳立國拿出老年機,一邊罵了句什麼,一邊給對方打電話,可電話一直占線,打不通。
柳立國越發氣了,覺得柳二叔一定是出去打牙祭,卻不願意給他買份回鍋肉吃。
於是便給柳大叔打電話,結果還是占線。
就在這時,病房裡燈忽然閃爍起來,把正在生氣的柳立國嚇了一跳!
他深深吸了口氣,伸出手將燈關了。
接著躺下,依舊執著地給兩個兒子打電話。
也不是不想給兒媳婦打,可他沒有對方的電話。
兩個兒子的打不通,正準備給小女兒打的時候,便聽見病房門被推開的聲音。
他以為是老二回來了,立馬皺眉看過去,正準備數落對方幾句時,卻發現進來的是個姑娘,對方正背對著他關門。
瞧著那背影,還有那身衣服,柳立國忽然一驚。
可很快他便給了自己一巴掌,低聲道,“眼花了,眼花了,那人都死了幾十年……
“好久不見,立國哥。”
那姑娘聽見他的低語後,慘白的臉露出一抹笑,接著緩緩轉過身來,對上柳立國那張同樣慘白的臉。
“你、你你!”
柳立國指著她,驚聲叫道。
“怎麼是你!”
一定是夢!一定是夢!
柳立國狠狠地給了自己幾耳光,可疼痛告訴他,這不像是夢。
“我在那樹林裡被蟲撕咬,被螞蟻食肉,你還拿走了我的衣服,讓我沒衣物庇體,冷得發指。”
“彆說了,你彆說了!”
柳立國見她越走越近,直接就翻身鑽到了床下。
“你害得我好苦啊。”
春芬流下血淚,忽然身形一晃,便躥到了柳立國眼前,嚇得對方連滾帶爬地從床底逃到角落裡,用窗簾遮蓋住自己。
“我明明都放下你了,你為何還要害我?!”
春芬到現在都沒明白,為什麼對方會那麼狠!
她一把掐住柳立國的脖子,厲聲質問著,“明明是你說我們之間沒關係的!你為什麼還要害我?!為什麼還要害我!”
“你、你放……
被掐得猛翻白眼的柳立國不斷掙紮著,可他現在這點力氣在春芬看來,簡直不堪一擊。
春芬忽然鬆開手。
“咳咳……
柳立國貪婪地呼吸著,他此時渾身無力,隻能坐在角落裡,眼睜睜看著麵前流著血淚的女人湊到他眼前。
那難以掩蓋住的惡臭讓柳立國無比反胃。
可他不敢動。
更不敢當著春芬的麵兒吐出來。
“你瞧瞧你,”春芬冰冷的手指劃過他臉上的老人斑,“你現在老了,老得不堪一擊,我隨時都能弄死你。”
“春芬、春芬妹妹!你聽我解釋,我那時候不是故意的,我因為嫉妒!嫉妒你要嫁給彆人!”
柳立國竭力解釋著,“我後悔得太遲了,等我明白過來,你才是我的心裡要一同生活的人時,你已經定下親事!我太難受了,那天我隻是想和你親近親近,求你回頭,可沒想到你那冷漠的眼神刺激了,我才……
“才會一時激動,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
柳立國大著膽子,伸出手握住春芬蒼白冰冷的手,目深情地看著她,“我愛你啊春芬,在那之後,我沒有一刻沒活在悔恨之中。”
“是嗎?”
春芬反握住他的手,刺骨的冷讓柳立國打了個寒顫。
“那你知不知道,自從我死後,就一直跟在你身邊,”春芬忽然露出惡意的笑,迫近對方,在柳立國驚恐的眼神下道,“彆裝了,你的本性,我一清二楚。”
“該還債了。”
春芬充滿怨恨的聲音與麵容,漸漸逼近。
柳立國使勁兒踹著她,可每一腳都是空氣,一點都不影響對方越靠越近。┇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就在這個時候,病房外傳來小推車的聲音,接著是護士推開門進來,準備給柳立國量體溫。
“你怎麼躺在地上?”
護士被麵色蒼白,癱在地上的柳立國嚇一跳,趕忙把人扶到床上,又去請來值班醫生,為柳立國檢查。
剛從廁所回來的柳二叔見到這個陣仗也嚇了一跳。
“爸您怎麼了?”
好不容易緩過來的柳立國忽然拽住他的手,“你去哪兒了?!”
“我、我抽煙區那邊抽了根煙,然後上了個大號。”
柳二叔握住他的手,“怎麼這麼冷?是我的錯,我該早點回來的。”
“這裡不能待了,”柳立國的力氣沒小,而是盯著他一字一句道,“我要回家去,我要回家!”
“現在不能出院,”醫生拿到結果過來,皺眉看著他,“你現在的心率十分不好,很可能出現意外,這樣的情況下我們是不建議出院的。”
“爸,咱們再住幾天,您彆怕,我不會再離開你了。”
柳二叔覺得柳立國是做噩夢了,於是趕忙道。
柳立國還想說什麼的時候,就被推去做檢查了,而就在這個時候,柳立國又聞到了那股惡臭,離他極近。
他緩緩轉過頭,隻見推著他的護士,正看著他笑。
可不就是春芬的臉嗎?!
“啊啊啊你快走快走!”
柳立國猛地坐起身,一把將護士推倒在地,嚇得在場人趕忙穩住他,醫生安撫好護士後,為柳立國看了看,最後皺眉,“我建議送精神科看看。”
“什、什麼?”
還沒緩過來的柳二叔,又接來了第二波。
柳大叔半夜接到自己弟弟的電話,說老頭子被檢查出精神有問題,讓他馬上去醫院。
他嚇一跳,半夜趕到了縣醫院,見到的卻是一直說自己見了鬼的柳立國,以及滿臉愁的妻子和弟弟。
“怎麼回事?”
柳二叔趕忙解釋了一番。
柳大叔皺了皺眉,走到柳立國麵前,低聲問道,“爸,您見到什麼了?”
柳立國一臉驚懼,“黑影!站在我床邊黑影!你去找百石,讓他來對付那個東西!百石不行就找那個坪山村的!”
“哪有什麼黑影,一定是看錯了。”
柳大叔看了眼進來的一聲,輕聲解釋著。
“不是不是,”柳立國又道,“我這沒精神上的問題,你快回去把百石找過來!”
柳大叔讓柳二叔穩住對方,自己請醫生出去談。
醫生的建議是直接送精神科,但由於柳立國如今的心率也不好,隻有暫時在這邊穩定下來後,再送過去。
柳大叔現在也沒有彆的選擇,隻能聽醫生的。
可醫生走後,柳大叔卻皺起眉頭,從兜裡拿了根煙,去樓梯間一邊抽著,一邊想著給祖清打電話問問。
可拿出來一瞧,才五點四十多,祖清肯定是沒起來的。
現在打過去也不合適,柳大叔煩悶地把手機塞了回去,透過煙霧,柳大叔又拿出手機,給百石打了過去。
“百石,我覺得我爸有事兒瞞著我們,他說他見到鬼了,還讓你過來收拾那個鬼。”
“那我過來。”
百石說道。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