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下,地麵是鬆軟有彈性的小草,而不是先前平坦堅硬的金磚。
石頭矗立在方圓一丈開外,一塊接一塊連在一起,這才讓人看不見彆的東西。
“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怎麼沒完沒了!”
齊金鼓摸摸腮幫子,剛才他擠眉弄眼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現在感覺整張臉都是酸的。
許靜仙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她的注意力更多放在前方研究巨石的孫不苦身上。
宗師與宗師之間也是有區彆的。
許靜仙得養真草之助突破瓶頸,一躍有了宗師修為,但孫不苦突破宗師早已不知多久,而且是實打實依靠自身突破,沒有借助外力的,所以方才那神像所散發出來的威壓,可以壓得許靜仙喘不過氣起來,卻壓製不了孫不苦。
這就是宗師與宗師的差距。
許靜仙也意識到自己有些鬆懈了,自從得了養真草,她就好像所有事情都解決了,修煉有意無意比從前憊懶許多,卻忘了天下之大,人外有人,自打離開九重淵之後,幾次出生入死,險境重重,方才差點就連淪為玩物傀儡了。
想想周宗主何等修為,整個見血宗都被連鍋端起,這萬蓮佛地根本就不像從前以為的那樣簡單。
思及此,她心生凜然,半點輕慢都不敢有了。
“方才多謝大師獅子吼救奴家一命。”
她走過去,跟孫不苦套近乎,嬌滴滴的嗓音,任是再鐵石心腸的漢子聽了都要心軟。
但孫不苦不為所動,他兀自盯著巨石,連一眼都沒有施舍給許靜仙,似乎巨石上的花紋比許靜仙那張如花似玉的臉還要好看百倍。
許靜仙心頭嘀咕,也跟著往巨石上看。
這一看,就被吸引住了。
巨石上麵刻著斑斑點點,分散各處,看似毫無規律,實則卻是二十八宿星辰,細看也許比這還要多,星羅棋布,天地宇宙囊括其中。
看著看著,許靜仙隻覺自己變得無比渺小,置身洪荒,日月星辰包圍其間,緩緩運行,而她無措仰望,明知天機無數,卻窺不透許多秘密。
這種感覺並不好。
修道之人汲汲追求,魔門也好,道門也罷,所求者無非是茫茫天機能被自己捕捉一絲半縷,即受用無窮,不說能得道飛升,起碼境界更進一層。
如果沒有這種進取之心,倒不如安心當一介凡人,蠅營狗苟數十年,撒手蹬腿閉眼歸西,一切從頭開始。
道阻且長,是每一個修士的心聲。
此刻許靜仙的感覺,就像明知眼前是個寶庫,裡頭裝滿珍奇稀寶,她卻死活找不到入庫的鑰匙,推不開那扇門。
近在咫尺,卻止步於此。
難道是她悟性不夠嗎?
她能以這個年紀躋身宗師,雖說不乏機緣,可也有本身的努力,若單憑運勢,屍骨早就不知道在哪兒化灰了,哪裡還會站在這裡!
不,她不甘心,這些星象裡,一定蘊含了什麼秘密,她可以參透的!
許靜仙呼吸漸重,雙目圓睜,禁不住伸出手去,企圖從中抓住什麼來不及溜走的天機。
但她抓了個空,身體也從後麵被人狠狠推了一下!
眼睛一花,入目還是草地,巨石,孫不苦正站在她麵前,哪裡有什麼宇宙洪荒,上古變化?
許靜仙感覺%e8%83%b8口正劇烈跳動,疼得有些厲害,嘴角癢癢的,她伸手一抹,手背見紅。
她走火入魔了。
“多謝禪師相救。”許靜仙啞聲道。
不僅嘴角,鼻子和眼角也都流血了,要是孫不苦沒有及時喝破,她現在恐怕就要七竅流血而死。
由此也可見不顯山露水的萬蓮佛地,遠比他們想象的還要深奧可怕,許靜仙如此修為,竟被耍得團團轉。
孫不苦似笑非笑:“你是魔修,卻跟著雲未思,他居然也願意帶著你,有點意思。”
許靜仙一怔:“雲道尊很討厭魔修?”
孫不苦:“從前很討厭,他對魔修從來不會手下留情,難不成你們倆?”
許靜仙連忙阻止他過於豐富的想象。
“雲道尊如今已經不拘泥門戶之見了,更何況在這裡麵,是道是魔,恐怕都要受到打壓!禪師可知道此處如何離開?”
另外一頭,齊金鼓的修為遠不及孫不苦和許靜仙,他已經被巨石上的星象迷惑,抓耳撓腮大喊大叫,最終在地上打滾,身上一道道血痕全是他自己抓出來的。
孫不苦僅僅是冷眼旁觀,沒有上前搭救的意思。
許靜仙發現他麵色有種近乎漠然的冷淡,半點也不像慈悲為懷的佛修。
哪怕是裝,也裝不出半絲悲天憫人,倒更像是平日裡那些冷冰冰,許靜仙見了就頭疼的佛像。
紗綾拋出,在齊金鼓肩膀上拍了一下。
他踉蹌兩步跌坐在地上,神色茫然呆滯,久久仍未恢複。
許靜仙明白了,齊金鼓已經走火入魔了。
他最開始必然也是受了誘惑,一腳踩進去,但修為又遠不如許靜仙或孫不苦,那些訊息紛湧而至,以齊金鼓的修為根本無法抵抗,更容納承受不了,整個人直接就崩潰了。
“石頭上那些星象紋路,是有意迷惑修士的吧?”許靜仙忍不住道,更像自言自語。
她本也沒指望孫不苦會回答,但對方還是說話了。
“不是,那上麵星羅棋布,確實蘊含無儘天機。”孫不苦的話裡多少有些遺憾自己未能參破。
天機不是看見了就能得到的,一旦陷進去就很容易再也走不出來,自控不足的,如齊金鼓,更會陷入瘋癲,再無恢複的希望。
在他的意識裡,會永遠停留在自己看見的瞬間,兜兜轉轉,永世沉淪。
孫不苦方才也差點抵擋不住誘惑,往更深處探索,隻是念頭剛起,身體就敲響警鐘,一點警覺生生把他拉回來。
許靜仙奇怪:“萬蓮佛地裡竟有這等高人?”
孫不苦摸上石頭:“這些不是萬蓮佛地裡的,是從彆的地方被搬過來的,上麵記載的是遠古神佛飛升的天機,能參破的人,也不會留在人間了。”
彆的地方?
許靜仙念頭一動,脫口而出:“萬神山?”
孫不苦微微點頭。
這些巨石雖然遮擋視線,但彼此之間是有石縫,沿著石縫也許能離開,但兩人誰都不著急離開這裡。
誰也不敢再輕易去細看,這裡總歸是上古遺跡,都想多逗留一會兒,說不定就有機緣。
結果機緣沒等到,他們卻等來兩個人。
石縫之後,兩道人影出現。
許靜仙既訝異又驚喜。
“雲道尊!”她現在不敢喊道友了。
雲未思負著手嗯了一聲,風采如故,架子也端得足,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在孫不苦麵前不落下風。
孫不苦對上他的視線,兩人都沒說話,但無形中許靜仙能感覺到電閃雷鳴的火藥味。
她默默往旁邊挪開幾步,並不想當那條倒黴的池魚。
雲未思旁邊還有個人,是先前走在前麵的君子蘭,相比這兩位,他的存在感明顯弱了許多,見兩人半天不說話,不由頓足。
“我們找到出口了,快跟我來,再不走,這裡隨時會倒塌!”
他又走向齊金鼓,伸手要去拍對方肩膀。
“齊道友,你沒事吧!”
齊金鼓驀地扭頭,雙目鼓起,赤紅滿布,低吼著朝他抓來,迅若雷電。
君子蘭嗬的一聲往後蹦了一下,動作靈敏得像隻兔子,讓齊金鼓撲了個空。
後者還沒等站穩,揮著劍又要砍向他,君子蘭避開之後一腳將人踹開。
齊金鼓後背撞在巨石上,整個人不動彈了。
“時間不多了,快走!”
雲未思催促道,許靜仙也感覺腳下隱隱震顫,牽動巨石似乎隨時都會崩裂倒塌,便趕緊跟上。
孫不苦沒多話,也默默跟在他們後邊。
剛才大聲聒噪的君子蘭反倒安靜下來。
穿過石縫,許靜仙眼前一亮。
沒有金磚,也沒星光,頭頂一片漆黑。
光是從巨石縫隙裡透出來的,溫軟昏黃,像極了故鄉老家永遠為自己點亮的一盞燈,也像許靜仙在淩波峰時,入夜後侍女們常常會捧來的燭光。
許靜仙心頭一軟,不知不覺邁步上前,越過君子蘭,甚至還比他快了半步。
忽然間,她聽見背後一道靈力襲來!
許靜仙猛地警醒,往旁邊錯開半步,靈力擦臉而過。
她意識到這道靈力不是衝著自己來的,目標是君子蘭。
君子蘭後退兩步,捂住肩膀,揮劍朝來人撲去。:-)思:-)兔:-)網:-)
對方錯身揮袖,輕輕一笑,飄然後退,正好落到孫不苦身旁。
孫不苦卻毫無反應。
他看著來人,麵色不掩震驚,仿佛看見鬼。
雖然眨眼即逝,卻被許靜仙捕捉到。
來人於她而言再熟悉不過,但對孫不苦而言,卻像死而複生。
“九方,長明?”
伴隨這個名字,對方居然衝他笑了一下。
人還是那個人,從前的九方長明,卻不會這樣笑的。
“我還活著,讓你這麼吃驚嗎?”
第86章 雲師兄,你的道心,是什麼?
幻覺,傀儡,陷阱。
種種猜測在腦海一晃而過,雜亂紛繁,實則隻有眨眼幾息。
孫不苦凝神望住長明,後者不動如山,也任憑他目光如炬上下打量。
許靜仙甚至能感覺到孫不苦周身瞬間豎起的靈力威壓,逼得她幾乎站立不穩。
她咬咬牙勉強還能站住,邊上君子蘭就不行了,直接後退數步,麵露驚懼。
再看長明,一臉平靜,但袍袖無風而動,已然高高鼓起,大有乘風歸去之勢。
兩人在鬥法!
許靜仙突然明白了。
一方殺氣騰騰,步步緊逼,一方引而不發,暗潮洶湧。
看上去沒有絲毫留情的餘地。
昔日師徒重逢,竟是以這樣的方式開場?!
許靜仙仔細回想,當初周宗主看見九方長明,也是差不多的反應。
但其中又有不同。
周可以是滿腔仇恨,怒氣衝衝,恨不得把數十年怨氣通通發泄出來。
孫不苦卻不是。
他的麵容很平靜,甚至是平和的,嘴角還帶著笑意,眼裡也毫無殺念,但他周身的殺氣卻又是不容置疑的。
孫不苦想殺了長明!
他已經在這麼做了!
許靜仙心下暗驚,也想不明白。
且不論兩人之間有什麼陳年舊怨,即便是有,孫不苦真想殺人,又怎會出手必殺之招,而臉上殊無半點殺意?
他到底是在試探對方實力,還是真要殺人?
如果真要殺人,怎會臉上半分殺意都沒有?
若不是想殺人,這必殺之招,分明不留半點餘地。
心念電轉,孫不苦的禪杖往地上重重一頓,靈力以漣漪之態迅速向外擴散,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