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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商 夢溪石 4364 字 4個月前

算折返回來,也不可能猜出是他放過去的。

慢騰騰將筍收割滿一簍子,長明回到外門灶房,開始幫何大廚拾掇晚飯。

其實何大廚早就做得差不多,也用不著他幫什麼忙,長明回去,正好趕上熱騰騰的四菜一湯。

兩個人吃這菜色,著實奢侈,但誰讓他頂頭上司是何大廚,誰也說不出二話。

“來來,嘗嘗我的新菜,鮮筍魚片!”何大廚招呼他坐下,“咱爺倆再來個小酒,嘖,今晚就齊活了!”

長明應聲坐下,舉筷夾菜,從善如流。

“怎麼樣?”何大廚伸長脖子。

“筍脆魚嫩,調料是整道菜的核心,沒了調料,光這兩樣也不夠。”長明評價道。

“我就知道你懂我!”何大廚一拍大腿。“對頭,這調料是我的獨家秘方,我整整琢磨了一個月,才琢磨出來的,我敢擔保,放眼彆處,絕對找不出第二家一模一樣的!”

長明也覺得不錯,接連夾了一筷子。

“這要是有什麼仙廚比試,彆的不說,你保管能拿前三。”

何大廚哈哈一笑:“何止前三,魁首必定是我!”

說罷又歎氣:“可惜啊,世人隻知功名利祿,武功修為,何曾會關注什麼下廚做菜?在他們看來,這就是個下三濫的活計。”

長明用筷子虛點盤子:“你再傷春悲秋,我就吃光了。”

半碗飯就著幾個菜,瞬間被他掃光大半。

何大廚這才反應過來,兩人風卷殘雲,直接掃蕩一空。

不同於人前,兩人私下相處很隨意。

長明既能乾活又願意傾聽絮叨,還能對他的新菜提出可行意見,對何大廚來說不啻知音,比那些嘰嘰喳喳眼高手低的外門弟子不知好多少倍。

“老何,我聽說見血宗與本門淵源不淺,這麼說這次門派大喜,見血宗宗主也會親至了?”

何大廚搖頭:“你這話可彆在外麵提起,犯忌諱。”

長明:“我看出來了,沒提過。”

他在七弦門這麼些天,上上下下對見血宗諱莫如深。

“當年見血宗勢大,七弦門弱小,不得不屈從附庸,但掌門心中對這件事,委實覺得屈辱,不準任何人在門派內提起,如今劉師叔大喜,必然也是要給見血宗宗主發請帖的。不過宗主本人肯定不會來,來的應該是他的座下親信。”

說到這裡,何大廚麵露憂色。

“我擔心的,是見血宗會在劉師叔大喜之日來鬨事。”

長明挑眉:“不至於吧,這樣他要如何收服人心?”

何大廚苦笑:“他為何要收買人心?隻要見血宗一天威勢還在,七弦門一天沒有出比周可以更厲害的高手,就翻不出見血宗的手掌心。劉師叔雖然天賦異稟,可現在不過才修行十餘年,與周可以那等魔頭,如何能相比?”

長明:“七弦門不是已經臣服於見血宗了?”

何大廚:“據說周可以在修煉一門邪功,每幾個月就不定期需要吸食人血精氣,而且普通人還看不上,非要長相端莊貌美的,之前是幾個附庸門派輪流上貢,上回輪到本門時,正好有個殺害師兄弟的叛徒被掌門獻過去,不知這次又會到誰……嗐,這些事也輪不上咱們操心,老老實實把飯菜做好就得了!”

絮絮叨叨一通,幾杯酒下肚,何大廚終於心滿意足去歇息了。

長明將碗筷拿到灶房收拾。

夜深人靜,唯有孤月。

他心不在焉洗碗,一邊琢磨起自己的四非劍。

有這把劍在,他也許能找到早日恢複身體和修為的契機,但劍流落何方,到底是在雲未思手裡,還是被周可以拿去,長明卻記不得了。

自己是否要去見血宗找一找?

周可以從前就有收藏名器的癖好,若見了四非劍定然不會放過,興許是在他那裡。

哢嚓。

柴禾堆傳來一聲細響,細微得可以忽略不計。

長明如今的五感退化許多,但不意味著他連這聲動靜都聽不見。

不必轉身,一根筷子扔過去。

精準命中柴禾堆。

嘩啦啦響動,不速之客被迫從柴禾堆裡鑽出來。

長明扭頭一看,居然是白天遇見的少年。

對方沒有急著逃跑,反倒立住不動。

這讓長明忽然想起一點往事——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雲未思雖然是道門之首,卻因出手狠辣,毫不留情,素來在背地裡有“冷麵魔君”的綽號,可這並不妨礙許多妙齡女修爭先恐後向他表達傾慕之情。

然而此刻,擁有少年雲未思的臉的人,手裡還抓著半個烤白薯,臉上東一道西一道的汙漬,不知那些曾經的傾慕者,看見這幅情景,會作何感想?

長明心裡好笑,嘴角也不由帶上揶揄的弧度。

少年一瞬不瞬望住他,似在等他發落自己。

第4章 有人在慘叫!

“還沒吃飯?”

長明看他手裡的烤白薯。

白薯不知道放了多久,一看就不大新鮮。

少年沒吱聲,將手往身後縮去。

長明從灶邊拿出一盤鮮筍魚片,又舀了點剩飯,放在桌上。

飯菜是涼了,想吃上熱乎的還得重新加柴生火,長明懶得弄了。

想踏上修煉之路的,誰不是曆儘艱難險阻,再說吃個剩飯總比不知放了多久的烤白薯好。

少年果然直勾勾盯住飯菜,把烤白薯往懷裡一塞,撲向桌邊,連筷子都不要了,直接上手狼吞虎咽,也不知道餓了多久。

等他吃完抬起頭,才發現長明不見了。

少年用袖子抹了嘴,猶豫片刻,起身將碗筷拿去洗乾淨,推門準備離開,卻不由站定愣住。

月光下,兩個紙片小人正輪流劈柴撿柴,動作無比利索,還有個背對著他,蹲在地上剝花生。

而本應該乾活的長明,就坐在桌邊躺椅上,喝茶望月,慵懶散漫,好不愜意。

少年目瞪口呆。

他也曾聽說何大廚身邊來了個新人,手腳勤快,啥活兒都能乾,而且又快又好,頗得何大廚歡心,有意收他當徒弟,卻沒想到人家竟是這麼個乾活法。

這換了誰,都能又快又好啊!

“你叫什麼名字?”

長明忽然開口,將少年盯著傀儡小人的著迷拉回來。

少年低聲道:“小雲。”

長明:“哪個雲?”

少年:“藍天白雲的雲。”

不僅長相酷似,連名字裡都有個雲。

長明真要懷疑這人是他那不肖孽徒的私生子了。

“你爹娘是誰?你爹姓雲?”

少年:“我爹媽是山中獵戶,都死了,外門管事是我遠房表叔,看我可憐,就讓我進來乾點雜活。”

長明皺眉:“那你聽說過雲未思這個名字嗎?”

少年毫不遲疑搖頭,不似作偽。

他束手站了半天,見長明沒出聲,忍不住悄悄打量,隻覺對方不管作出什麼神態,哪怕撐額思索,沉%e5%90%9f不語,也比他見過的任何人還要好看。

但少年不敢停留太久,生怕引起對方反感,踟躇好一會兒,忍不住小聲開口。

“前輩要是沒什麼吩咐,我先回去了。多、多謝您今天幫我……”

“你住在哪兒?”長明回過神。

“就在後山半山腰。”

倒是離得不遠。

長明:“我記得半山腰有塊林子,裡麵有些蘑菇很美味。”⌒思⌒兔⌒網⌒

少年:“是有一些,得起早去采,有種朝露菇,隻在日出前出現,日出後就會消失的。”

長明:“我的確聽老何說過,朝露菇難采但美味。天色不早,你去休息吧。”

少年應聲離開。

他走出很遠,忍不住又回頭去看。

隔著樹葉,對方在月光下的身影已經有些模糊,但又好似清清楚楚印在眼裡。

少年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對長明如此念念不忘。

也許是冥冥之中的久彆重逢。

又或者夢境縈回的琉璃幻影。

今夜注定會成為他貧瘠人生中一道奇遇。

隔天一大早,長明剛推門,就看見院子裡的桌上擺了滿滿一籃子的朝露菇。

蘑菇傘麵上露珠未散,草木清香,可見剛摘下來沒多久。

會把這一籃子蘑菇送來的人,隻有一個。

院子外麵已經沒人了,可見對方並沒有留下來討功的打算。

長明彈指一點,指揮兩個傀儡紙片人留下來收拾屋子,他則提著籃子給何大廚送去。

這種蘑菇常見但難采,何大廚幾次叨念想用來做菜,看見這一籃子可不樂壞了。

至於這兩個傀儡,隻要有人稍微靠近,傀儡就會感應而自動打回原形,不會被人發現。

這種禦物化形之術說難不難,真正掌握訣竅的當世卻沒幾個,無一不是開宗立派的山主,除非像小雲一樣親眼所見,否則誰也猜不出這樣高明的禦物化形竟出自一個幫廚之手。

去了何大廚那裡,才得知一個讓七弦門上下為之惶惶不安的重要消息——

見血宗主手下的淩波峰峰主許靜仙,奉宗主之命,前來祝賀劉細雨新婚大喜,順道問七弦門要一個人。

“我們小門小戶,哪有人是他們看得上的?”

長明到時,正聽見何大廚在問彆人。

“我聽說,他們要的正是劉師叔!”

對方壓低了聲音,卻沒留意長明在旁邊。

何大廚一下就跳起來。

“什麼?我們七弦門好不容易才出個人才,他們居然還敢打劉師叔的主意?!要、要劉師叔是個什麼意思?”

“你是真傻還是假傻?見血宗主那魔頭男女葷素不忌,從前被他要過的人,有哪個回來的?不是被當作爐鼎練了功灰飛煙滅,就是變成他座下孌寵!咱們劉師叔去了能落得什麼好嗎?”

“那、那劉師叔是下任掌門不二人選啊!還有,他都要大婚了,怎麼還……見血宗主真就滅絕人性了?!”

“要怪隻能怪劉師叔玉君子的名聲在外,引起魔頭注意了,哎!我聽說前段時間,因著這下任掌門人選的事情,還鬨了一陣。”

“我怎麼不曉得?”

“那是你能知道的事情嗎?我也是聽掌門夫人身邊的丫鬟說的。說是華清明,就是劉師叔那不省心的師弟,不忿劉師叔被內定為下任掌門,跑去掌門麵前鬨了一場,完事就離開本門了,臨走前還揚言要讓劉師叔好看,我尋思他是不是跑去見血宗那兒說什麼話了,不然怎麼會這麼巧,華清明前腳剛走,見血宗的人後腳就來了!”

“那劉師叔的婚事怎麼辦?”

“見血宗的人說,讓他先成親,再帶著新婚妻子去見血宗作客,蕭家的人一聽嚇壞了,想悔婚,這會兒正跟掌門和劉師叔在大殿裡吵架呢!”

“那明天的婚禮……”

“都一團亂了,恐怕婚禮也不成了,見血宗橫插這一手,誰家還敢把女兒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