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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恍然明白是裴長淵受了傷。雲挽月艱難起身,捂著手臂,視線遠遠放過去,那方正打的焦灼,如他所言,他能用的妖力並不多,幾乎在肉搏。

即便如此,也沒有一個人被放過來,他在為她爭取時間。

雲挽月咬咬牙,轉身跑起來。

她想,裴長淵一定是傻了,分明不記得了,為什麼還要拚了命去護她。而且明明是她來到這裡將裴長淵帶出去,怎麼又變成裴長淵保護她了。

裴長淵,一定是腦子不好。

雲挽月幾乎是在用全身的力氣去跑,卻不能漫無目的地跑。

山林裡幾乎沒有路,也幾乎看不到人煙,她隻能根據雪地裡依稀的腳步去判斷哪裡有人,周而複始地重複不敢有一點停歇,時間不斷流逝著,不知道多久,直到手臂,腿,腰腹都傳來了火辣辣的疼痛,她眼角終於沁出了淚水。

好疼,裴長淵受了好多傷。

淚水滑落麵頰,冷風一處,是刺骨的寒涼,雲挽月胡亂將麵上的淚水擦拭乾淨,淚眼迷蒙中好似看到了幾個人,她急忙收拾了情緒蹲下`身子,凝神去看。

那幾人像是來打獵的,手中拿著箭羽,背後背著背簍,目光不斷巡視。最主要的是,他們穿著跟那群人一樣的奇裝異服,一定有聯係。

她看著自己身上一片模糊的衣襟,與這群人格格不入。

一番思索之後,她咬咬牙,將外衣脫掉埋在土裡,隨後在一處顯眼的地方躺倒,蜷縮成一團靜靜等待著。

雪地一片溼潤,很快將她的裡衣儘數濕透,五感交換,她感覺不到冷,隻是用手觸碰額頭時,是一片滾燙,她應該又在發熱了。

這樣也好,更有說服力。

一會一道女聲從一旁響起:“天!這裡有個人!阿兄!快來——”

她被環抱起,一片溫熱的衣裳蓋在了她身上,很快另一道男聲也跟著響起:“這大雪天的,看看還有氣嗎?”

雲挽月適時睜開眼眸,聲音微弱:“你們……是誰……”

環抱她的人很是激動:“我是卓雅,你還好嗎?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山上?”

雲挽月將臉往人懷裡埋了埋,露出羸弱脖頸,她帶著哭音:“我,我,我不知道這裡是哪裡……我是被人拐來的,他們沒有給我穿外衣,我拚命逃了出來……”

卓雅聽言立時心疼起來:“啊你好可憐,沒關係我可以帶你回家,你彆怕。”

雲挽月適時點點頭:“多,多謝……”

卓雅力氣極大,直接將人橫抱起身,她兄長的聲音都來不及追上來:“卓雅!族裡規定不讓帶人回去,你忘了嗎!”

卓雅完全不理會,自顧自地走:“阿兄你好囉嗦,我們不管她,她就死在外麵了,一個外衣都沒有的弱女子,能給族裡帶來什麼危難啊,我反正不能見死不救。”

雲挽月心裡一暖,暗自鬆下一口氣,剛準備開口打探更多消息,肩胛骨處傳來巨大的疼痛,直逼得她痛呼出聲,可下一秒疼痛又戛然而止,隨之而來的是渾身滾燙和一陣頭暈目眩。

她眼眸微縮,五感回來了,她與裴長淵唯一的聯係斷了。

卓雅聽到痛呼,立即出聲詢問:“你怎麼了?沒事吧?”

雲挽月的眼淚不聽話地流出,她的手不自覺按在自己的肩胛骨上,這個地方,這樣的疼痛,除了祭妖鎖被生生拔出她想不到彆的。

淚水將卓雅的衣襟浸濕,她一片慌亂:“怎麼了姑娘?誒呀你彆哭呀,你放心,我肯定不會讓你死的,肯定不會。”

雲挽月收拾自己的情緒剛要出聲回應,翻天覆地的眩暈再次襲來,將她的大腦拉進了一片旋渦裡。

她好像忘記了自己在雪天裡跑了多久,又僅著單衣在雪地躺了多久。

而另一方,頭被死死壓在地上的裴長淵緩緩閉上眼,他身上的血液衝著肩胛骨的口子不斷流出,幾乎要將他的衣襟染成暗紅色,身上各處都是刀傷,無時無刻不傳來疼痛。

這些都沒能在他心中停留。

他心裡隻有,這麼多的疼痛,不用她來,真是是太好了。

如果她能夠活下來,那就更好了。

——

雲挽月活了下來,在接連著的三天高燒後她終於清醒。

方一睜眼,耳邊便是一片喧鬨,屬於卓雅的聲音帶著倔強:“我絕對不會去的!你們死了這條心吧!”

隨之響起的是一道稍顯蒼老的聲音:“卓雅,這不是鬨著玩的,今年抽中了我們家,你就得去,你明白嗎?”

卓雅愈加生氣,幾欲爆發:“去什麼?去給老族長獻祭嗎?阿娘,他已經暈了十年了,這十年裡去了多少姑娘,又有誰能真的回來,去了那裡,您就再也見不到我了!難道這麼多年您還沒明白嗎!所謂獻祭隻是一個幌子!他們定然在謀劃些彆的!”

“啪——”

是格外響亮的巴掌聲。

“平日裡真是慣壞你了卓雅,前幾日違反族規帶了人回來不說,如今還敢編排老族長!你莫不是失心瘋了!”

隨後是一片死寂。

半刻之後,有人推門而入,手中拿著一碗湯藥,正是卓雅。

她左臉上是一片紅印,像是未曾方才的爭執中受到影響一般,避開了雲挽月的眼神:“姑娘醒了。”

雲挽月從善如流全當未曾看見那清晰紅印:“還多虧了你卓雅,若不是你,我可能就要凍死在那山上了。”

卓雅坐在床邊,將藥碗遞過去:“誒呀,我哪能見死不救,你說的是什麼話,你喚什麼名字呀,生得怪好看的。”

雲挽月垂下眼眸:“不若喚我月牙。”

“月牙,名字真好聽,你是從哪裡來的?”

這話說出,結合此前他們對話,雲挽月明了,他們應是極排外的,或者說他們之間各有聯係,互相都相識,這樣一來,偽裝成他們中的一員便不成立了。

雲挽月一本正經胡謅:“我自江城來,江城犯了災,家中生意儘數崩盤,長輩也在災禍中離去,我本隻是為了求個活路,卻不曾想被人騙了去,竟送到了這山裡。”

配合著她極其蒼白的麵容,這話的可信度又增加了一二。

果不其然,卓雅完全共情,挨得雲挽月更近了些:“月牙,你,你真的,好可憐!”

雲挽月輕輕抬眸,正對上卓雅格外清澈的眼眸,心裡終於衍生出些愧疚。

該說不說,這人,是真的好騙。

她咳了咳,回以同樣真誠的眼神:“卓雅,你們的穿著,發飾,都與我們那不同,我好像,好像也從未見過……”

“啊你是外麵來的,不知道也正常,我們氏族常年隱居山林,傳言我們是神族後裔,族裡那些人就格外忌諱外族人,生怕通婚擾亂了血脈。”

說到這,她格外忿忿:“其實我真覺得我們跟你們沒什麼不同,這深山裡常年積雪,真的很冷,我很想出去看看。”

雲挽月將藥碗中的藥一飲而儘,隨後自然握住卓雅的手:“若我能找到回家的路,定會帶你出去瞧瞧。隻是神族血脈……”

她靦腆笑開:“我還未曾聽過這樣玄乎的事情,這世上真的有神仙嗎?”

卓雅擺擺手:“我覺得這就是胡謅,我長這麼大,就沒聽說有誰不同的,不過聽我父母說,很多年前有人曾突然長出了角,那角是銀白色的,晶瑩剔透,堅不可摧,那人長出了這角,活了有三百年。

“自那人之後,陸陸續續有人有了變化,有的人血變成了銀白色,有的人皮膚長出了白色的毛,這些人無疑都活了很久,這一脈也從無名小卒成了族長一脈,不過我又沒見過,誰知道真假?”

角,血液,皮膚。

這幾個詞格外熟悉,幾乎要與裴長淵那方重合。

她耐著性子:“啊這樣神奇嗎?確實若是沒有見過,真的很難相信,不過卓雅你都沒見過,這第一個出現的人,得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呀?”@思@兔@網@

卓雅看著雲挽月格外求知的眼眸,也跟著來了興致。

“嘿,你還彆說,我還因為這個事去問了不少人,還真的問出來了,據說那第一個長角的人,是八百年前呢。你說八百年前的事,一代代傳下來,哪裡還有幾分真?”

八百年,裴長淵被關在那裡,也是正好,八百年。

“而且據說現在的族長一脈從前地位很低的,就是因為那個長了角的人,氏族又看重血脈,直接提了那人做族長,從此便水漲船高了,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們族才排外的。”

族長一脈……看卓雅神色,是不知道裴長淵一事的,關於裴長淵的事,於他們而言應是屬於辛秘,少有人得知,所以帶走裴長淵的人,也一定是他們自己人,便是——

所謂的族長一脈。

此時門又被打開,是在山上時跟著卓雅的少年,他神色不明,看著雲挽月的眼神充斥著敵意。

“你一個外來人,打聽這些做什麼?”

一時間卓雅也跟著一愣,看著雲挽月的眼眸也跟著有了變化。

第23章 四喜丸子(十三)

雲挽月挽著卓雅的手微微顫了顫,她垂下眼眸,將手收回。

“卓雅你,你們莫要見怪,我從小便對這些事情好奇得很,一不小心多問了些,若是涉及你們族中辛秘,我,我定然不會往外說。”

卓雅心底一軟,急忙將雲挽月的手拉回:“誒呀,你說的什麼話,我家兄長一貫這樣,脾氣又不好,總是死著個臉,他人就是這樣,你彆介意。”

雲挽月順勢接過:“說來也是我問的太多,本也不該問的,與我而言也沒有什麼用。”

卓影在一旁涼涼開口:“到底有沒有用還未可知。”

卓雅立時站起身叉著腰:“卓影你可以了!月牙還生著病,你不要太過分了!人家能有啥心思,人家都是被拐來的!”

卓影沒有理會,輕飄飄地岔開話題:“卓雅,我給你煮了雞蛋。”

他的目光放在卓雅一片紅的麵頰上,意思不言而喻。

卓雅有些難為情:“知道了知道了,囉囉嗦嗦的。”她拿起藥碗,急急走了出去。

一時間,隻剩下了雲挽月與卓影兩人。卓影的目光宛若實質,沉沉壓過來。

“我不知道你來這裡有什麼目的,我勸你不要對卓雅動歪心思,她帶你回來,已經犯下族規,若你再做下什麼事情,卓雅會受牽連。”

雲挽月收了神色,她心知肚明,卓雅好騙,卓影卻不好騙。隻是她本也不打算騙。

“我確實有我要做的事情,你對我有敵意這無可厚非,可我若說,我可以代替卓雅去獻祭,你還會是這個態度嗎?”

話音落下,雲挽月輕巧抬眸,黑白分明的眼眸對上卓影瞬間沉下的視線。

代替卓雅去獻祭,是最快接近族長一脈的辦法,有時候人與人之間本也不需要建立什麼,因為利益,永遠都可以成為紐帶,特定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