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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看到天上飛鳥自由自在,突然萌生了飛起來的想法。

想出去,想去看看天下是什麼模樣,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安之一隅?

夏承安也有過這樣的想法,他從書上看過那麼多的風景,大漠孤煙、長河落日、雲霞照晚……可所有人也都說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夏承安斂眸,又聽諸清問:“殿下難得就不好奇天的儘頭有什麼嗎?從天上看山川河流又是什麼樣的感覺嗎?我大雍為世界之中,可在大雍之外又有什麼?火山、冰川、萬丈峽穀,保不準還會有各種好玩有趣的奇珍異獸……”

顏盛一直在旁邊笑%e5%90%9f%e5%90%9f聽著,也看著夏承安忽的眼睛一亮:“大雍之外……若是有著新的土地,倒可讓我大雍子民休養生息。”

顏盛笑意有些無奈,該說不愧是太子嗎?彆人隻好奇有什麼好玩的時候他首先想到的是百姓。

諸清年紀小,對他這話沒什麼感慨,笑著讚同:“對。”

他目露憧憬,躍躍欲試的模樣:“還有啊,上古之時,人隻是依靠雙腿,所行不過百丈,後來先賢們造車,才有後人的周遊列國。如果我們所行駛的車、船改良的更快更穩,那我們一定走的更遠,看的更多。”

夏承安不是笨蛋,甚至他想的更深一些:“如果道路通達,往來快捷,軍需、貢賦、文書傳遞……”他不禁想到了前兩年榆中饑荒,文書到了父皇手中竟已過了五日,賑災路上又用去了七日。如果一來一往隻用了三四日呢?那要救活多少的百姓。

諸清瞬間也聯想到了這上麵的用處:“等我載人孔明燈研製出來就研究馬車去。”說到自己的孔明燈,他毫不猶豫拋開了馬車:“雖然我這次燈毀了,但我覺得我反而更有可能成功了。”

顏盛笑容溫和:“想到了什麼?”

諸清條理清晰道:“學生以為想要載人就不能用紙做燈,因為紙做的東西太容易毀壞,不論是如何堅韌的紙。天上有很多不可知的風險,這些比水流更要可怕,用布帛、皮革要可靠的多。”他做實驗時,是用繩子拴住了孔明燈底端,確定可以帶動就放了下來。

如今想想太不靠譜了,這樣容易毀壞的東西就算真能帶人飛上天,能讓人安全下來嗎?

他可不想英年早逝。

顏盛忍不住稱讚:“果然天資聰穎。”

他這話說的真心實意,他不過是說了一個孔明燈,諸清愣是從中想到了這麼多東西,從古至今的科學家簡直是行走人間的bug。

旁人看他一雙墨玉般的鳳目瀲灩如水,瑰麗清絕的眉眼越發耀眼奪目。

諸清生平第一次被師長誇讚,目光因為不好意思而微微閃躲了下,但他還是驕傲居多,聲音滿是歡喜:“那等我孔明燈做出來,再給先生看。”

夏承安笑容溫和,可心裡卻不禁羨慕起來,這樣的師生關係旁觀者看著就覺得輕鬆愉快。

下一秒,那對師生不約而同看向了自己,諸清態度端端正正:“到了那時不知太子殿下願不願意一同看看?”

諸清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很有自知之明的人,他父親不喜歡他,那他就不在父親麵前出現。嫡母希望庶子安分守己那他就安安靜靜不作妖,等著以後分府的舒心日子。

他知道以自己庶子的身份在國子監並不受人待見,諸清自然不會不知進退往其他人跟前湊。再說了旁人身份顯赫跟他有什麼關係?他以後要是不在朝也可以選擇拿著分到的錢,安安靜靜做自己喜歡的事。

他也不耐煩耗費心力巴結彆人,搞飛天他不有趣嗎?王公貴族尚且麻煩,更遑論太子了。

但今日和太子短暫的接觸後,他對太子的好感簡直飛升,頓時不覺得太子是麻煩了。對諸清來說一向是隻要你認可我的興趣那咱們就是異父異母的好兄弟。

呸呸呸,說錯了,跟太子殿下不能用這個詞。

但是如果更完美的孔明燈做好了,還是想讓太子也能看到,畢竟太子是第四個認同他的人。

夏承安心中一動,有心應下,可又想到自己的課業安排,不免猶豫,一時進退維穀。

但沒用多久,他暗自咬了咬牙,笑道:“若那時孤有時間,一定會來看一看諸公子的作品。”

有時間?諸清覺得估計是不太可能了,等到太子離開,諸清方歎道:“太子真辛苦。”

似乎隻是自己的感慨但他的眼神卻是在說:先生你快問我呀。

顏盛是真的又想笑了,其他世界還好,隻有這個世界總有一種養了一大堆嗷嗷待哺兒子的錯覺。

但以他的年齡來說這麼認為似乎也沒什麼問題。

顏盛挑了挑眉梢:“嗯?”這一聲嗯壓的低沉,但語調卻極溫柔,諸清看到他的眉眼,有著冰雪消融,春水的繾綣。

每個人或是明晃晃或是暗搓搓,都有幾分顏控屬性,諸清也不例外——顏先生太好看了!

對方神情語氣這麼溫柔讓他忍不住話更多了:“太子殿下在宮裡就有那麼多老師,需要學那麼多東西,結果在國子監我瞧著也沒清閒的時候。”

他想了想補充說明:“這個努力勁在我看過的人中隻有陸子淵能夠相提並論。”陸子淵父母早亡,因著他哥嫂顧惜,才能繼續讀書識字。後來憑著自己的才華考入了國子監,大概是因為自身命運多舛,學習那叫一個拚命,壓根就沒有玩樂放鬆的時候。

諸清真心實意道:“我們遠遠比不得他。”

對陸子淵顏盛很有印象,冷靜理智總是知道自己要什麼但同時重情重義,甚至為了他心中的道義慷慨赴死。除此之外,還容貌俊美,才華出眾,條條看下來完全屬於彆人家的孩子。

顏盛不喜歡比較,人本來就是不同的存在,若全是一樣這世間該有多麼無趣。隻笑道:“不需要比較,他很好,你們也很好。”

來自師長的肯定還是會讓人不好意思,但諸清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先生,這次旬假我們決定去城外踏青春遊,先生要不要一起?”

國子監每十日放假一天,放假日還沒到他們就開始集思廣益想去哪玩了。

何守正說要繼續去京華各大美食鋪子吃喝玩樂,顏先生喜歡美食,一定會喜歡這項娛樂活動。莫向文說跟他爹沙盤推演完就去賽馬場,諸清則表示要宅在府中繼續研究。

三個人誰都勸服不了誰,眼看著要打起來,突然聽到有同窗閒聊說按這個時節城外雲霄花應該開了。

他們三個曾見過雲霄花盛開的模樣,一重又一重,繁複明麗,美不勝收。

三個少年麵麵相覷了一會兒,有了新的想法:不如去城外玩,城外也能騎馬、還能釣魚、放風箏。

若有閒情雅致還能在花間竹林繪畫、對弈……想一想簡直是文人墨客最喜歡的一件事。

果然看到顏先生神情頗為意動,又聽清風霽月、天人一般的顏先生滿懷期待道:“可以,我們還能一起挖野菜。”

諸清:……先生你真的不對勁。

第33章 天下之師(十三)

另一邊的夏承安一直維持著難得的好心情,直到入宮看到自己的父親。此時已近亥時,整個大雍的主人仍是身著冕服,朱筆批文。

他不過四十歲,鬢邊竟已生了不少的白發。

夏承安心下一酸,和曆朝曆代的天家父子不同,天啟帝隻得了太子這麼一個兒子,從小養在身邊,父子感情向來深厚。

天啟帝放了筆,抬眼看了過來,他五官端正,甚至可稱得上相貌堂堂,隻是眉眼間凶煞之氣太過,令人不敢直視:“今日在國子監做了什麼?”※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夏承安不敢瞞他,便將今日之事說了一遍,當然沒忘了將差點被撞進湖裡這段隱去,不隻是答應了諸清,更是害怕父皇問自己為什麼蹲在湖邊。

天啟帝流露出感興趣的神色:“諸清?總和莫家小子混在一起的那個?”他勾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沒想到,諸家竟出了這麼一個與眾不同的弟子。”

諸家自然比不得那些望門貴族,隻是幾十年的積累,也稱得上是詩書傳家,前朝時諸家老爺子就在翰林院為官,如今諸易為禮部侍郎,這父子倆的官職哪一個不說一聲清貴。

夏承安自幼被他教導,知道父親最討厭的就是誇誇其談和不做正事,諸清的想法在他看來也許會單純幼稚但卻不會生發惡感。

夏承安對諸清看似荒誕可笑的夢想有著幾分認同和理解,便道:“如果他真的走出一條完全不同的路,對我朝是好事。”

天啟帝似乎漫不經心:“若是能走出才是好。”諸清是因為自己的興趣愛好,想要知道走的更遠、看的更多會有什麼好玩有趣的事,可其他人卻轉念就能想到如果他的設想能夠成真將會帶來什麼樣的利處和風波。

隻是沉屙舊疾之下,一個孩子又能做出什麼?

天啟帝又想到了什麼:“你說你也見到了那位被國子監先生們誇讚的顏先生?”他帶著笑,仿佛閒聊家常一般:“我先前可是不止一次聽姓莫的炫耀他親自請的先生。是什麼樣的人物?”

夏承安眼睛微微一亮,心中同樣有許多誇讚,但他向來謹言慎行慣了:“百聞不如一見。”

這樣的評價已是極高了。

天啟帝背光而坐,燈影幢幢,看不清他的神情,整個宮室隨著他的靜默而沉寂無言。

半晌,天啟帝抬眼,似乎在對著夏承安又似乎是自問自答:“自登基來,朕所思所想不過是如何安撫百姓。百官群臣、世家望族告訴朕那是因為百姓蒙昧無知,不懂禮義廉恥、不通聖人訓誡,才做出諸多可笑事。”

天啟帝不急不緩,隻是聲音冷的像是淬了冰:“為了一條河流引發了兩個村子的械鬥,不過是丟了十幾文錢竟能生生哭暈過去……真是可笑。”

夏承安知道自己的父親所說的可笑絕不是對著那些百姓。

聽得一聲陰冷到極點的笑聲:“朕那些臣子,一個個吃的腦滿腸肥,恨不得將全天下的財富都攏到自己手中。卻看不到這天下有多少的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體。那些可笑事,若非百姓們為生活所迫又怎會如此?”

他生於微末,便明白一個道理,一個一無所有、朝不保夕的人不需要什麼聖人訓誡,也聽不進什麼至高道理,他們想要的不過是吃飽穿暖,活下去罷了。

倉稟實而知榮辱,衣食足而知禮節。

夏承安擰著眉,想要勸父皇不要動氣,以免傷了身體,可因為這樣的事莫說動氣,父皇估計連殺心都起了。

天啟帝歎了一口氣,再開口聲音居然溫和了下來:“前段時間,我從莫將軍那聽了不少的話。記得最清的不過一句。”

夏承安忙恭聲道:“不知是什麼話。”

天啟帝道:“無工不富,無農不穩,無商不活,無兵不強,無才不興。”

夏承安一時怔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