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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細細回想這句,天啟帝又重複了一遍:“無工不富,無農不穩,無商不活,無兵不強,無才不興。”

然後他就笑了,然而這個笑並沒有衝散眉眼間一分的凶煞之氣,反而越發顯得殺氣凜凜:“這麼說來無世家,無妨。”

明白他意思的夏承安不由遍體生寒,直到回了東宮,想到父親的話竟還是心中難安。

世家門閥,是養在大雍的一頭惡狗,盤根錯節的勢力所代表的是壟斷,知識、財富、地位……若不是父親狠狠殺了一波,隻怕朝廷頒布的法令都要受其影響。

夏承安想到父親盛怒之下說過的話:“他們不在乎這天底下的百姓,也不在乎如今是誰當家做主,又是哪朝哪代,誰能讓他們維持如今的地位和財富,就算是外族他們也能心甘情願給人家當狗!滿口仁義道德,不過是一群欺世盜名之輩!遲早有一日,朕會一個一個扒了他們的皮!”

如果打破他們的壟斷,使百姓受益,那時才是大雍的長盛久安。

隻是到了那時候免不了血雨腥風。

夏承安側了側臉,看向窗外的明月,月色如水,照出一地的銀輝,但……這才是帝王的責任。

夏承安又想到了臨走前父親的話:“諸家那小子既然邀請你去參觀他的飛天孔明燈,那便去吧。”

自然不會隻是因為一個孔明燈,而是父皇覺得諸清有成為實用人才的潛質。他來國子監上課的主要原因也是為了收攏班底,隻是他自己心有掛礙,才一直沒能結識其他人。

另外大概就是顏先生,想到顏先生,夏承安又忍不住好奇顏先生到底和莫將軍聊過什麼呢?以至於莫將軍會將兩人對話傳達給父皇,父皇又記憶深刻。

想著想著,確定了先生果然是驚才絕豔,隻是不慕名利一心要做閒雲野鶴。

夏承安心有遺憾,可也不願意改變先生的想法,大概他骨子裡的就是父皇說的天真稚嫩,他時常會想隻要不會違反國法、不會迫害他人,那每個人都有權利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

甚至不用分男子女子,每個人都可堂堂正正的活在這片天地間。

顏盛不知道太子對他的看法,如果知道了,大概隻會露出一個溫潤的笑,內心表示他隻是想鹹魚,當官太累了。

他當丞相的那個世界,皇帝是條信奉能者多勞的鹹魚,什麼都讓他管,政治、經濟、民生、教化這也就算了,最後自己還得兼職翻譯人員,航海地圖都讓自己畫。

顏盛:累了,倦了,不如謀朝篡位吧。

經過那次,顏盛真心實意、發自肺腑決定如果再來到古代世界,他絕對不選擇當官,乾點其他的他不香嗎?要不就直接當皇帝,可以愉快的壓榨彆人,看著臣子勞心勞力,自己悠哉喝茶,想想就愉快。

至於不慕名利,顏盛表示是因為自己一向不樂於上趕著做買賣。

咳,從那日約好了旬假一起去城外踏青,莫向文三人就總覺得度日如年。

雖說當時因為顏盛說要去挖野菜,諸清覺得十分違和,可違和之後又是滿心期待。

挖野菜!幕天席地、依山傍水吃著先生親手做的飯菜,簡直是人間一大享受。

諸清覺得要有福同享,於是回去就告訴了何守正和莫向文這個好消息。

心滿意足的看到兩個小夥伴被饞的抓耳撓腮,嗯,平衡了。

等離放假還有一天,莫向文才有了那麼一點活過來的意思,這段時間絕對是他學習最刻苦用功的時候。原本有先生的小點心在還覺得人生充滿了希望,可等前幾天顏先生和餘先生約著去了寒山寺做客後,希望破碎了。

這堂課是騎射課,大家自由活動,他就和兩個小夥伴呆在角落裡確定春遊要準備什麼。

何守正還是最喜歡吃喝,一點不帶猶豫:“肯定吃的喝的啊。”

莫向文第一個反對:“到時候先生做飯,你帶吃的確定還吃的下?”

何守正頓時不說話了,他可以確定肯定吃不下,猶猶豫豫道:“那帶點零嘴?”

突聽有腳步聲朝著他們這裡來了,莫向文不甚在意的去看,這麼一看驚住了。

這一身束袖長袍的少年不就是太子嗎?

先前諸清回來就跟他們說了,自己的孔明燈因為太子而落到水裡毀掉了。

雖然不管是何守正還是莫向文都覺得是諸清碰瓷,太子倒黴。

但因為這事他們是真切身體會到太子的寬和仁善了,這次和他近距離相處也就沒那麼多緊張不安了。

夏承安笑著問:“你們旬假是要去哪裡玩嗎?”

三個少年都是簡單明亮的心思,麵對太子既然用不著緊張不安那就代表著可以自然平常些。

莫向文撓了撓頭:“對啊,我們商量著旬假去城外踏青來著,到時候可以騎馬,保不準還能打獵。”

打獵?!何守正瞬間聯想到了什麼:“打兔子!麻辣兔肉好吃!”他咂了咂嘴,咽下口水,又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肚子,唉聲歎氣:“我這幾天都沒吃好,你們看我都餓瘦了。”

三個少年目光不由從他胖乎乎的臉上掠過:……並沒有,你還是一如既往的珠圓玉潤。

第34章 天下之師(十四)

夏承安:想安慰都找不出詞彙安慰,因為這種情況完全說不了假話。

為了緩和這尷尬的氣氛,諸清終於找到了彆的話,他看向處於無言狀態的夏承安,主動道:“太子殿下要不要旬假和我們一起去踏青?”

莫向文不由想到了太子殿下每日勤勤懇懇,用心讀書的模樣,忍不住勸道:“不是也有藏焉修焉,息焉遊焉的說法嘛,弦繃得太緊了是會斷的。”

這話一出三個少年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明白他們眼神意思的莫向文臉不紅心不跳,一點不心虛,相反還有點驕傲:“這段時間我可是一直在努力學習。藏焉修焉,息焉遊焉,這話說的有沒有水平?”

何守正朝他豎起大拇指,小胖臉上寫滿了揶揄:“我發現臉皮厚還得數你莫向文。”這個說法彆人七歲就知道了。

被這麼一噎的莫向文作勢要打他,瞧著這一幕的夏承安忍不住笑,他這一笑反而讓莫向文不好意思了,心中想了下,宰相肚裡能撐船,他不跟莫向文計較。

於是又問向了夏承安:“那太子殿下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何守正嘿嘿一笑,憧憬道:“我們可以挖野菜,到時候讓先生給我們做飯。”一說到這個,他忍不住用袖子擦了擦嘴:“顏先生做飯超級好吃,簡直是人間一絕!”

夏承安原本就十分心動城外踏青——因為這是他從未做過的事,隻是還有些猶豫,直到聽到顏先生的名字立刻下了決定:“好。”想來,父親也不會多加責怪。

所以旬假那日,等在城外的顏盛在看到一群侍衛,尤其是被侍衛們眾星拱月圍在中間的其中一個少年時愣了一下。

俊美少年似乎是在不好意思,他又恭恭敬敬行了弟子禮:“顏先生好。”

正在鋪子裡喝早茶顏盛便笑著回道:“殿下早上好。”他單手執著粗碗,偏生那隻手骨節分明、修若梅骨,漂亮的過分,讓那隻粗劣瓷碗也變得優美動人了幾分。

他往日多是廣袖青衣,今日卻是一襲窄袖束腰黑衣,勾勒出勁瘦挺拔的腰身,這樣的先生少了幾分仙氣飄飄,更多了青年的意氣風發、灑脫不羈。

夏承安自幼見到的人哪一個不是氣度非凡,可此刻竟恍然覺得天底下再無一個人可以與顏先生相提並論。

他還愣著,莫向文三人已快步跑了過去,見此夏承安也忙跟了上去,同時抬手止住了想跟上的侍衛。-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走近了,莫向文蔫了吧唧喊:“先生。”

顏盛遠遠就看到莫向文垂頭喪氣,遭受過重大打擊的模樣,心下有了猜測:“輸給了莫將軍?”該是疑問句,愣是被他說成了肯定句。

莫向文又覺得丟人又覺得喪氣,抬眼看到戰戰兢兢,躲在一邊偷看這裡的茶鋪老夫婦,不由控製了下臉上神情,繼而揚聲道:“阿伯,再給我們送幾碗早茶。”

那衣上落滿了大大小小補丁的老翁慌忙應了一聲,折身去了簡陋廚房。夏承安第一次來這樣的場合,原本就上下左右的悄悄觀察著周身一切,見了這幕,不禁擰了眉頭,想問這麼大的年齡怎麼還要出來辛苦工作?

可此念一起,他自己就明白了原因,就像他父親說的那樣,天底下多的是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百姓。

他在心中歎了口氣,也道:“老先生,煩勞再送孤……我那些侍衛一人一碗。”

顏盛靜靜看著這一切,墨玉般的眼瞳多了幾分笑意,但仍是什麼都沒說。

等到老夫婦將早茶送過來,莫向文還在垂頭喪氣,昨天晚上放假回家他老爹還真答應了跟自己沙盤推演。他原本對自己信心滿滿,畢竟兵書可是一直在讀的,就算輸也不會輸的太慘吧,結果……莫向文輸到開始懷疑自己的腦子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莫向文目光幽幽:“先生您說我老爹是天生將才一點沒錯,這是您的感覺還是通過我爹的戰例推出來的?”

顏盛喝茶的動作一頓,他生的一雙鳳目,眼尾上翹,眸色是沉墨般的顏色,眼波流轉間便是令人不敢直視的神光湛湛:“我先前同莫將軍進行過沙場推演。”

他說的平淡,但四位少年俱是一驚,完全沒想到還有這技能。莫向文驚為天人,他結結巴巴:“先、先生您還懂得兵法軍事?”

顏盛被他那副神情逗笑,自從被那位神選中,他去過不少世界,也成為過各種不同類型的人,用兵如神的將軍是當過的。

所以兵法軍事倒也了解幾分,隻是他也不想就此誇誇其談,隻笑道:“讀書人懂得兵法軍事不是基礎嗎?”

四個少年:……這是基礎嗎?

再看顏盛淡然如水,全然不放在心上的表情,四個少年表情古怪,艱難勸服了自己:應該是吧?

隻有莫向文覺得先生這是在變相勸自己向學,但是他此刻也不是那麼在意這點,因為有更值得關注的地方:“那我以後能不能跟您也學兵法?”他鬥誌昂揚:“等學成以後我再找老爹報仇雪恨!”

何守正一聽就樂了,他轉臉對著顏盛試圖描述出當時的情況:“您昨天晚上是沒看見向文那臉色變化,真應該畫下來供人瞻仰。”

莫向文嗬嗬,一握拳,指節劈裡啪啦發出一陣響,其中的威脅意味不言而喻。有師長在何守正一點不慌,他躲到顏盛背後,還朝著莫向文做了個鬼臉。

顏盛輕輕拍了拍他的額頭:“好了。”語氣裡儘是長輩的溫柔無奈。

而眉是山峰聚,眼是水波橫。

何守正瞧得一呆,突然想到了什麼:“先生,您要不要成婚?”

冷不防被問這個問題的顏盛是真愣了,他從前沒少被人催婚,但被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