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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璧 伊人睽睽 4332 字 6個月前

長安城局麵一邊倒,林承已吩咐大批兵馬去攻打皇城。他們需要和皇帝見麵,需要和皇帝重新做一個約定。

弑君的事不是第一次做了,殺人放火無人不心狠手辣,誰在這裡,都要當一個瘋子。

林承在戰局中指揮戰鬥,眼看敵方要退了,卻有一人清冽含笑的聲音逼近城門:“林相,且等等。”

林承和大批軍士回頭,看到韋浮這一方的兵馬護著人靠近,為首的,是韋浮用劍挾持著白發蒼蒼的韋鬆年,一步步走來。

林承麵色微暗,他身後的其他世家子弟臉色大變,竊竊私語。

火與劍光如影隨形,一地屍體上,血腥味被火燒烤,火苗讓對峙雙方臉上都浮著一層虛幻的光。

韋浮挾持著韋鬆年,步步前來。

他微笑:“你們若再動一下,我外祖父性命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對方人急,有人躁動要上,林承抬手喝止。林承幽幽的目光先在韋鬆年臉上停留了一瞬,然後落到了韋浮麵上。

林承一字一句:“這可是你外祖父。”

韋浮含笑:“這可是你老師。”

林承:“你說我殺你娘親,要為你娘報仇,走到了今天這一步,讓我們兵戎相見。你自己卻要弑你外祖父?難道你的親人都不是親人,除了你娘,其他親人都不重要?”

被挾持的韋鬆年厲喝:“子繼,不必和這個混賬多說了!該做什麼你就做什麼,為了大局,我們有什麼不能犧牲的?”

韋鬆年微側頭,可笑的是他頸邊那隻握劍的手十分穩。他脖頸轉動,那劍就在他脖頸上擦出血跡。

韋鬆年不禁想,不愧是他和林承一起教出來的孩子。

心狠手辣,韋浮不枉多讓。

這麼出色的孩子,學到了他和林承所有本事的孩子……卻不是世家的孩子!

韋鬆年冷聲高喝,讓自己的聲音讓四方軍士都聽到:“無論是什麼理由,殺自己的外祖父來威脅彆人,你會遭到報應的!”

韋浮聽聞,笑出了聲。

韋浮回答:“我這一生,最不怕的就是報應!”

衣袂飛揚,他長身而立,手中劍挾持一老人,巋然之勢,驚鴻之影,在一片火海與殘血中,讓雙方軍馬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眼中燃燒著比現實中更濃的火,那火中的瘋意,讓林承一方人心驚。

韋浮道:“但是——走到今天這一步,我娘是如何死的,我爹是如何死的,泉下有知,遭到報應的人會是我嗎?是我嗎?!”

他的質問,讓韋鬆年說不出話,讓林承麵色微暗,稍有恍神。

韋鬆年半晌後聲嘶力竭:“子繼,動手!韋江河,你冒犯長安的主人!韋江河,你以下犯上,不忠不孝……”

“轟——”

巨大的聲音,吞沒了他的怒罵。

所有人震驚地抬頭。

韋鬆年和林承一同失神地看去,韋浮從塵煙滾滾中眯眸看去——

長安城門被從外炸開,轟然掀倒。塵埃後,昏昏黃土後,一行人的麵容一點點清晰。

晏傾與徐清圓立在前方,衛清無手中劍儘是血,暮明姝衣袍上分不清是臟汙還是血跡,風若和臉色蒼白的林雨若手中都拿著劍。

在他們身後,大批軍隊相候跟隨。

“上華天”殘餘的衛士踏著火星,踩在倒塌的長安城門上。

一道倒下的城門前後,裡外人對峙。

熊熊火光與血海,映著這些人的麵容。

此景太過震撼,城內本對峙的雙方竟一時說不出話。

城外的人一步步向前走,城內的人竟本能向後退。

在很後麵的地方,皇城門開,內宦通話一層層向外傳遞,宛如漸次蓮開:“陛下請諸位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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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門口戰火前,晏傾一行人步步上前。

晏傾麵色蒼白,氣質卻沉靜。他幽靜的目光望著所有人,雍容高貴,雲煙在上。

他身邊扶著他的徐清圓已經一身塵土汙血,發髻歪,青絲拂麵。野火前,她靜然而立,裙裾揚亂,與自己夫君並肩,呈一種淩亂美。

晏傾慢慢說道:

“韋鬆年,長安的主人是誰?是我,還是你們?

“長安如逆旅,你我皆過客,談什麼尊卑有序,忠孝禮儀,以下亂上!”

寂靜中,火星一點點熄滅。

【人生天地間,一葦浮江河。富貴與功名,倏忽浮雲過。】

第180章 南國雨下1

◎懷璧非罪,毀玉何冤◎

長安之春, 兜兜轉轉,故地重回。

當站在廟堂之上,站在往日上朝的殿宇, 眾人皆有恍如隔世之感。

站在這裡的,不隻有晏傾一行入京的人,不隻有林相、韋鬆年這些聯手篡奪成果的人, 還包括了這些日子以來惶惶不安卻沒有參與兩方爭鬥的文武朝臣。

最後一方朝臣, 以寒門為主。

世家與皇權之間的爭鬥, 寒門勢微之時,難以參與。

暮烈上朝, 坐於龍椅上俯視滿朝文武, 與晏傾這位舊日長安之主對視, 也凝望著那本應在長安設宴賞花、與諸多貴女一樣悠閒自得的廣寧公主暮明姝。

他目光最後落在一臉灰敗的林承身上。

舊知己最終沒有熬成老友。

林承發現暮烈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停頓了一會兒, 露出一點兒複雜的笑。

暮烈道:“子繼, 何必走到今天這一步?”

走到今天這一步……

林承輕聲反問:“陛下, 在你心裡,是不是諸公皆賤?”

暮烈沉默。

停了一個多月的朝會重新開, 本就是要見證過往,要一個答案。

一位寒門出身的文臣拱手, 不安發問:“陛下, 這是怎麼回事……晏少卿沒有死,他真的是太子羨?不是都說,太子羨要複國嗎……”

這才是他們知道的林承一方人發動戰爭的真相。

眾人默然, 目光若有若無地落在晏傾身上。

晏傾低咳兩聲, 他正要開口, 徐清圓握住他的手。他探目, 徐清圓向諸人行了一禮,不卑不亢道:“諸公,我夫君剛受重傷,身體與精神都不太好。這些事我其實也全程參與,我可以幫諸公還原整個故事。”

在場諸人都認識她,目光閃爍間,見陛下沒有反對,他們姑且聽之。

他們聽徐清圓輕聲婉婉道:“我爹是徐固,我與我爹在舊朝時都在南國王宮待過。這不是什麼秘密,我的身份大家都知道。起初我想查明整樁事,是源於為我爹洗清冤屈,讓他回到大魏……我當時不知道他為什麼離開大家,有消息說他叛國,我便以為隻要洗清他叛國的嫌疑,他就能回來了。我後來才知道,他是主動離開的。”

徐清圓停頓一下:“是我爹與當朝大理寺卿共同籌謀此事,尋機讓我爹離開大魏,前往南蠻。我爹去南蠻,是為了一件讓他耿耿於懷多年的舊年事。如今南蠻四分五裂,南蠻王死,都是我爹為了挖出那件事所求的。①思①兔①文①檔①共①享①與①線①上①閱①讀①

“我爹從未叛國。大理寺卿左府君可以證明。”

左明自然在諸公之列。

他讓人送上自己和徐固籌謀的證據,聲音疲憊地說自己和徐固的商量,眾人竊竊私語。

他們看向衛清無。

那位傳說中已死的南國北雁將軍,與死了的女相齊名的女將軍。她從南蠻殺回長安,她正是徐固的妻子。

可是徐固在哪裡?

衛清無已然恢複記憶。

站在眾人麵前的衛清無,已然是真正的她。她身上血跡最多,傷處最多,卻也是站得最為昂然挺拔的女郎。這是一位從血雨腥風中殺出來的戰神,凝目看人時,周身都帶著肅殺。

衛清無淡漠:“徐固如今身受重傷,不方便來長安。我隻說說之前發生的事。

“天曆二十二年春,我與徐固和離,從此他成了我的前夫。我將唯一的女兒留給了他,因我虧欠他們父女良多,徐固比我更需要露珠兒。何況,當時我認為,露珠兒和徐固在一起,比和我在一起安全。我以為隻要和我脫離乾係,他們父女就能平安。”

徐清圓:“娘親當年也發生過一些事嗎?”

衛清無:“一些細枝末節,讓我覺得甘州軍隊有異。不知諸位認不認識世代堅守甘州的李家人,他們在去年年尾的甘州觀音案中被朝廷革職。南國末年的時候,李家人仍當著將軍。

“那年大魏和南蠻戰得激烈,我發現李家態度有異。我懷疑李家和朝廷中大臣勾結,一同賣國。如果我的猜測是真的,那我深陷戰局,一定不可能平安活到戰局結束。我思來想去,想挖出他們背後的陰謀……我和徐固和離了,我才能放心去行事。

“後來,太子羨死,我成俘虜,又失了憶……這些年,我一直被南蠻囚禁著。”

徐清圓目中隱露哀意,望著衛清無。

衛清無這些年被折磨了多少傷,隻有她自己知道,她不願多說。

晏傾則沉靜無比,眾人聽到“太子羨”就將複雜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他承著這種窺探,心神恍惚,已然飄遠。

左明代替眾人詢問:“南蠻囚禁衛將軍,是因為衛將軍查出了些什麼嗎?”

衛清無嘴角露出一絲笑:“我失憶了,他們以為我是裝的,這便是理由。他們和大魏某些人有協議,絕不能放我這樣不利於社稷安定的人回大魏。南蠻在前年與大魏建交,以交換我作為條件……這不是送給大魏的禮物,隻是和大魏某些人重新合謀的證據。

“但是他們沒想到,我逃了。我被徐固救了,徐固代替了我。這個條件仍然可以談。”

徐清圓輕聲:“談的條件其實本就是促進兩國建交。南蠻想成為西域之王,大魏在必要時會派兵援助他們,助他們登頂。我不知道陛下的態度是什麼,但是顯然,大魏的態度是默認了南蠻成為西域之王的可能。”

暮明姝漫不經心地笑了一聲。

她道:“父皇的態度,自然是不可能。我去南蠻和親,就是為了阻止南蠻強大的可能。大魏的態度不一定是我父皇的態度,大魏的意誌,是由一位位公卿組成的。三省六部,層層遞審,他們審出來的答案,才是大魏會給出的答案。

“在大部分不知道的時候,大魏維持著和南蠻的這種曖、昧……直到後來,南蠻王死,這種默契被打破,棋局重開。”

她垂下眼,心不在焉地握了握自己的手腕。

當日正是這隻手,用匕首殺了雲延。

暮明姝低聲:“雲延也死了。南蠻其他王子不成氣候,南蠻至少會亂百年,不可能統一。我和親的目的已然完成……我當重歸大魏。”

公主回歸,前所未有,眾人不知如何評判。

韋浮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刻,她抬起眼,他移開了目光。

韋浮開口:“與南蠻做交易的人,是朝堂上以林相為主的朝臣,世家中以我外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