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頁(1 / 1)

懷璧 伊人睽睽 4246 字 6個月前

想碰一碰你。”

徐清圓微顫,被他握住手,卻沒再躲了。他勾住她手指時,那種輕微的、給足緩衝的動作,搭著她小指輕輕勾一下的習慣……都讓她覺得熟悉。

潛意識中總有什麼要噴薄而出,總有什麼眷戀讓她心生不舍,這都讓少女迷惘。

徐清圓低頭與他作畫,平息自己躁動不平的情緒,嘟嘴抱怨:“殿下真討厭。”

晏傾睫毛微揚:“嗯?”

坐在他身畔的女郎腰板挺直,烏發貼頰,似一直專注於畫作:“這麼長時間不見,我這樣任性,殿下既不讓我看你給我的信,也不打算罵我。”

她眸中浮起一層水霧,悵然失魂:“就好像以前一樣。我對你不好,惹你傷心,你卻從不抱怨。”

晏傾莞爾。

他溫聲:“你既然已經回來了,我便知道你心中有我,信件什麼的,看不看的,又有什麼重要的?至於不罵你……這世上原來還有主動找罵的人嗎?”

徐清圓微急:“可是這樣讓我心疼你!我一年都不回來,留你一人,你要是不生氣……我就覺得自己太壞了。”

她紅了腮:“風禦說你害了相思病。”

晏傾臉突紅,側頭掩咳,手中狼毫顫唞得要握不住。

徐清圓烏靈靈的杏眼打量著他,他隻好道:“那我……學著罵一罵你?”

徐清圓滿意頷首,繼續低頭作畫去了:“嗯。”

晏傾目光溫柔地看著她,心中如同有一片雲,輕輕落下,隻覺得這樣的日子,千般萬般好。

他有些懂她沉迷不醒的原因了。

--

那晚繪像後,徐清圓在天亮前被送出了宮。

晏傾則要在少年太子羨的身體中,養著太子羨積勞成疾熬出來的病。過了幾日,身體好了,他卻沒有見到本該進宮來探病的徐清圓。

晏傾便和侍衛風禦商量出宮,主動去尋徐清圓。

這大概是太子羨第一次明確表示他想出宮去找人,風禦瞪直了眼,看他看得眼圈都紅了,抖著嗓子說了一聲好。晏傾側過臉,靠心中默念“風若”,才能勉強不溺於夢。

晏傾心中生起幾分好奇——徐固的家宅,徐清圓從小長大的地方,是什麼樣子的?

他少時從不想離宮,沒想到長大後竟然可以在夢中,進入老師的家宅。

這一次徐清圓回來,徐固沒有跟著。這對父女因為太子羨有些爭執,讓晏傾微微不自在。到了徐家外,風禦上前拍門,隻有一老仆來開門,說女郎不在。

老仆回話:“娘子被皇後娘娘接走,去樂遊原了。郎君是哪位?”

風禦問晏傾要不要去樂遊原。

樂遊原啊……

晏傾想到父皇,想到母後,想到徐清圓必然和母後坐在一起,必然被母後拉著詢問家世。可是,他的父皇母後早就不在了。

晏傾輕輕搖頭。

晏傾讓風禦告訴老仆:“我家郎君是徐娘子的朋友,能否進府等娘子歸來?”

老仆懷疑地看著從車中下來的少年郎君。這位郎君芝蘭玉樹,生得麵白臉嫩,被人稍微一打量都會臉紅。可是這位郎君,卻拿不出一點證物來證明他是徐清圓的朋友……

最後是風禦拿出自己宿衛軍首領的腰牌,才讓老仆放他們進屋。

風禦教育晏傾:“殿下,你與徐娘子認識這麼久,連信物都沒有拿過嗎?你也太守禮了,這樣子,何時才能娶到徐娘子?”

晏傾握拳咳嗽。

許是夢中他身體好了很多,他有心情開玩笑:“我靠運氣,不好嗎?”

風禦愕然看他,晏傾推門,進入徐清圓的閨房。

這個風禦不像風若那樣話多,那樣意見格外多,晏傾厚著臉皮說服自己這是自己妻子的閨房,他可以進入,不至於玷汙妻子清譽。風禦沒什麼話,在外懂事地關上門。

晏傾好奇地打量著這間不大的少女閨房。

窗下芭蕉葉綠,窗內清涼無比。

此間處處可見徐清圓少女時的痕跡:門上懸掛的朱綴,屏風上稚嫩的塗鴉,繡花席茵上幾枚滾動的香薰球,牆上的古畫、綠琴、棋盤……

晏傾可以想象徐清圓每日輕靈地在羅帷間穿梭,每日在這裡讀書寫字、彈琴作畫。

晏傾進入內室,坐在她的臥榻上,十分不自在。空氣中的清香都帶著她身上的香氣,熏得他臉熱頭暈,哪裡都不習慣。

雖然已經成親數月,但顯然晏傾和自己妻子同處一室的時間,少得可憐。以至於他待在妻子未嫁時期的閨房中,都生生怕褻瀆了她。

晏傾起身,打算離開這裡。離開前眼睛一瞥,他看到了臥榻旁小木箱開了一道口子,一些信紙露出一角。木箱因主人離開的倉促而沒有關好,那信件一角,便被晏傾看到了。

晏傾猶豫一下,仍走向木箱。

自從現實中徐清圓離開長安,晏傾對徐清圓的擅做主張多了很多不信任。他常後悔那時候,自己若多看一看徐清圓的私人物件,兩人之間就不會產生那麼大的誤會。

眼下晏傾看到徐清圓有不讓人看到的信件,便說服自己是她的丈夫,偷看也沒關係。

他坐在茵褥上,打開木箱,將堆成小山的信拿了出來,一一拆開——

這些信,原來是一年時間中,徐清圓想寄給太子羨,卻寄不出去的信。

--

“殿下,我爹說,不能太依靠彆人,我總找殿下,殿下也會煩我。我翻了很多醫書,醫書上記載‘呆病’的記錄都很少,偶爾有幾條提到,也隻說殿下這樣的人,不會喜歡旁人經常找你,喜歡一個人待著。可書上又說,長久的一人獨處,也會讓你的病越來越嚴重。我憂心忡忡,既想陪著殿下,又不敢過多地陪伴。不知道我離開後,殿下有沒有開心一些?這樣的信好像很傷感,我不該寄給殿下,算了,不寄了。”

“殿下,今日我與爹爹找到一塊古碑,距離我們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三百年。我和爹爹在努力把字拓下來,研究它。爹說這是很有意義的事情,我也覺得格外有趣,覺得自己在做一件很正確的事。隻是月明星稀,我和爹爹一起待在野外的時候,看著天上的星星,我會想到殿下。我偶爾暢想殿下若是和我在一起,殿下若是和我一起拓碑,一起研究古文……那該多好。爹爹說殿下學問很好,再配上我的好記性,我們一定可以修複很多這樣的文物、古籍,將它們保護下來。不過我知道殿下是南國的殿下,不獨是我一人的殿下,我也知道殿下走不出皇宮,我不會為難殿下的……這封信又為難殿下了,算了,也不寄了。”

“殿下,我又給你寫信了。我和爹爹到了一個靠海的小鄉村,吃了好多奇怪的蟲子,好嚇人,但是不吃又會餓。這裡的人們很好,我問大家認不認識太子羨,他們都誇你,說你是南國的未來。殿下,我真為你開心……這樣的信可以寄,可是這裡太偏遠沒有驛站,大約又寄不出去了吧。”

“殿下,我還在給你寫信。我每日都在給你寫信,但是我和爹爹越走越遠,我已經不奢求你能收到信了。我經常看著天上的星星想你,經常在夢中夢見你。我最近心情不太好,有一種回不去長安的想法。我都快記不住你長什麼樣了……不,還是記得住的,我記性這麼好,就是很難過。這樣的信也不要寄了吧。”◥思◥兔◥在◥線◥閱◥讀◥

“殿下,我們遇到一個少年郎君,與我們同行。我猶豫很久要不要告訴你,因為他好像愛慕我。然而他看著我時,我一點也不會臉紅心跳,不會緊張。我有時候覺得距離遠了,長大了,也許就和殿下的心越來越遠了。我甚至偷偷懷疑,爹爹帶我走,是不是就是要分開我與你,他就是不想我和你在一起,他是不是想靠時間來拆散我們……但我現在有點放心了,殿下,我好像不會因為時間而忘記你。”

“殿下,我病了。看著天上的星星,越看越覺得像殿下。殿下`身邊會不會有其他愛慕殿下的女郎,殿下會娶她嗎?今天是殿下的生辰,我卻越來越覺得我回不去了。我做夢夢到你,你不認識我了,問我是誰。我哭著醒來,醒來覺得荒唐,又悵然若失。殿下,你若真喜歡旁的女郎,還是不要告訴我好了。我不想知道。”

“上封信寫了些胡話,幸好沒有寄出去。我要告訴殿下,出門在外雖然很辛苦,但也很有趣。我吃了一種菇,幻覺中看到殿下和我爹吵架,好不好笑?我知道這是假的,所以醒得很快,因為殿下不在這裡呀。我是不是很聰明呢?”

“殿下,下雨了。”

“我和爹爹在外麵,聽到了些不利於殿下的聲音。朝局很複雜,這些日子不應該打擾殿下。不過打擾不打擾都沒關係,我最近才知道,原來寄信的驛站換了人,我的信全都寄不出去。我和爹吵架後,一個人走回去,要把我的信全都拿回來。爹說我任性,可是我就是要任性,我不要彆人看到我給你寫的內容。”

“殿下,今天天晴了。天上那朵雲,很像你。但是仔細一看,又不像了。你應該和我離開時長相區彆很大吧?現在再見到,我必然認不出你了。”

“殿下,你喜歡我嗎?”

--

燭火點燃,照亮了這片狹小閨房。

晏傾捧著信,猛地抬頭,看到杏衣長裙的徐清圓舉著燈台,立在他麵前,吃驚地俯望他。

不知不覺天黑了,不知不覺她回到了自己的閨房。她驚訝地看到閨房中多了一個人,晏傾躲在床腳的牆根後,跪坐在茵毯上,翻看她木箱中那些積成灰的信。

他似乎怕人察覺,躲避著看信。

看到她回來,晏傾目中的迷茫霧色尚未退散,怔怔地看著她。他仍恍惚著,分不清今夕何夕。

徐清圓見他在偷看她的信,不禁咬唇。她將燭台放下,好笑又赧然:“看信就看信,殿下躲什麼呢?何必弄得這樣偷偷摸摸……我的信又不是不能見人。”

她慢吞吞地挪到他身邊,跪坐下來,與他一起坐在茵褥上。褥上堆滿了攤開的信紙,徐清圓捂臉害羞,鎮定地咳嗽一聲,蔥鬱手指輕輕地指了指那些信,小聲解釋:

“你不要看這些信了,這裡麵都是我胡亂寫的東西,根本不是能寄出去的。能寄出去的信在另一方木箱中,我都整理好了。”

燭火幽光中,她緊張地朝他笑了一下:“我本來就想與殿下交換著看信,早做好了準備。”

她起身要去取信,晏傾握住了她手腕,將她拉回坐下。她低頭看他搭在她腕上的手,既不自在又羞澀,還有幾分對他身體的擔憂。

她胡思亂想著他到底會不會一碰她就難受,聽到晏傾問她:“母後找你去樂遊原做什麼?”

徐清圓臉紅。

她被他轉移了注意力,腰杆不禁挺直,矜持回答:“沒什麼事,就是找我賞花,問我讀些什麼書,平日與我爹在做什麼,我爹怎麼突然辭官了……”

她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