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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璧 伊人睽睽 4376 字 6個月前

風禦茫茫然看她。

徐清圓彎眸,微笑:“風郎君不認得我了嗎?”

她和風禦輕聲細語地說話,蹙著眉憂心太子羨。她和徐固走得太遠,走得太偏,她給太子羨寫過許多信,但她也不知道有沒有寄出去,他能不能收到。她是一封信都收不到他的,在皇帝派來的衛士找到她和徐固時,她驚訝至極。

她以為他一定出事了,才與爹爹吵了一架,堅持跟著衛士們回來。南國遷都後她第一次來到長安的王宮,並不熟悉這裡,卻在皇後請她進宮時,並未拒絕。

她知道這樣不夠矜持,不能給皇後留一個好印象,但她真的很擔心他。

風禦和她輕聲說話:“他沒有什麼事,隻是很想念你。”

徐清圓不解,並不好意思:“我也很想念殿下呀。”

風禦搖頭:“不一樣。徐娘子沒有被禁錮在一個地方不得離開,徐娘子沒有長年累月地被迫擔著一個責,徐娘子沒有殿下那樣的病……徐娘子何其自由。

“我不能替殿下說他的心情,我隻能告訴徐娘子,他給你寫了很多信,卻不敢寄出,既怕你收不到,又怕你收到……”

徐清圓怔忡。

殿門以極輕的“吱呀”聲打開,門外說話的徐清圓和風禦皆驚,二人一同扭頭去看,推開殿門提著燈籠的少年,也被他們驚了一跳。

太子羨沒想到殿外會有人,他開門聲這麼輕,便是不想驚動任何人。

他迷茫地看著兩人,最後目光落在風禦身邊那個風露清愁的淑女身上。他目中流火說說,柔光淺蕩,星光璀璨明滅間,迷離與疑惑共存,還有幾分遲疑、懷疑,以及被壓抑著的驚喜。

夜風吹動少年身上的雪白輕裘,他柔和得如同月色,清盈得宛如珠玉,目光明淨澄澈。

因為正在生病,幾分病苦色浮在他身上,讓他幾分蒼白憔悴,卻更加純淨無暇。

徐清圓定定看著,心跳咚咚,為心上人而心動。她糊塗地想,他這麼好看,和以前完全不同……她思緒忽地磕絆一下,疑惑自己到底是拿什麼來和他比較,他難道不是一直是那個海上明珠一樣越來越好看的少年嗎?

殿門前太子羨的開口,讓徐清圓沒有深思下去:“是徐娘子嗎?”

他說得很懷疑自我,透著不自信。

徐清圓站在廊下向他行禮,柔婉道:“殿下。”

他似被嚇到,後退了一步,手中燈籠撞上殿門。他看到那女郎傷心地問他:“殿下現在與我這樣生疏,隻叫我‘徐娘子’了嗎?”

在這一刹那,無論是徐清圓還是風禦,都看到太子羨眼中迸濺出的光華,流光溢彩,粲然至極,瞬間點亮他的眼睛。

這麼好看。

他驟然亮起的眼睛,讓徐清圓分外不好意思,臉直接紅透了。她幾分無措,心中有什麼想要噴薄而出,又拚命克製。她悄悄轉頭看旁邊的風禦,風禦難為情極了。

風禦找借口:“哎呀,風好大,我要去睡覺了。”

風禦一溜煙便消失,殿門口的長廊空地上,隻剩下了這對年少男女。

徐清圓偷偷抬眼,她看到太子羨低下頭,緊緊抓緊他手中燈籠。他似乎十分緊張,又十分高興。他低著頭,長睫濃密地覆著眼睛,用極輕的聲音改口:

“……露珠兒。”

徐清圓赧然,輕輕地“哎”了一聲。

她被他帶得與他一起不好意思起來,而且長大了,她懂更多的男女之防,又與太子羨分開了那麼久。

她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麵對太子羨,她糊塗地想他好像個子更高了,但她不敢多看;他臉上肉好像少了些,不知道是因為長大還是因為生病;他唇瓣抿著,顏色好像有點淺……

太子羨忽然抬頭,目光筆直地向她看來。

他笑開了。

若是風禦在場,便會告訴徐清圓,太子羨不對任何人笑。

他向她輕輕道:“我有一個荒唐又冒犯的念頭,不太好,卻又十分渴望,難以自控……”

徐清圓驚訝。

她彎起眼睛,目光眷戀而輕柔地看他。她的熟悉又陌生的舊日友人、情人,當他開始說話,兩人之間的隔閡便淡去。

她說:“我也有一個冒犯的念頭……不過你先說吧。”

他眉眼帶了笑,將手中提著的燈籠放下:“我想抱一抱你。”

徐清圓愕然,臉紅,囁嚅:“我、我本來隻是想拉一拉你的手。”

太子羨眼中的笑,帶著幾絲期待,像火灼灼,將徐清圓駭得一顫。她不知道他有這種眼神,但那火雖然灼熱,卻又溫和萬分,不會傷到她。

他微笑:“那你過來,讓我抱一抱你,好不好?”

徐清圓糾結踟躕,在顧忌他不能被人碰的身體。但他已經傾身張臂,靜靜地等待她。她終是沒有克製住心中的這番渴望,嫣然一笑,快步奔前,撲入他懷中。

他手臂攬在她後背上,將纖柔少女擁入懷中,並低頭,在她鬢發前輕輕一%e5%90%bb。

這一%e5%90%bb格外輕,格外不顯眼,被他抱入懷中的女孩兒壓根沒意識到。

徐清圓隻在擔心:“你千萬不要在這時候發病啊,你要是對我露出惡心我的眼神,我會難受死的……你現在難受不難受,有沒有開始冒冷汗呢?”

她偷偷摸摸地想抓他的手去試探,被他反握。

他身體是有一點僵,有點發顫,但是不足以擊倒他。

他說:“沒事。隻是很久不見你了,想看一看你,妹妹……露珠兒。”

她迷惑地抬頭看他,沒有聽懂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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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圓此時並不知道,出現在她夢境中,從此夜開始的這個少年太子羨,不再是她幻想出來的、夢境中才有的太子羨。

這個人是她現實中的夫君,南國亡國後拋棄了太子身份、以大理寺少卿身份出現在新朝的晏傾。

觀音像中的迷[yào]讓徐清圓陷入一段美夢,她的夢遲遲不醒。夢外的大夫們發現,若是一直不醒,可能危害到身體,在睡夢中死去也有可能。

晏傾和徐清圓吸食了同樣的迷[yào]。

說不清是可悲還是可笑,晏傾受到的迷[yào]影響格外弱。因為,他沒有美夢。

發生在他身上的所有事,都不足以讓他眷戀,讓他依依不舍。他沒有沉溺於舊日的美夢,他從不奢望活著的每一個瞬間。

無法讓他眷戀不舍的過去,便不能靠迷[yào]來傷害他。

出事那日,晏傾強撐著回到客棧,躺於榻上,與徐清圓握著手,一同陷入昏迷,時睡時醒,意識恍惚。

他在一片漆黑中,忽然有一刻,被拉入了一個五光十色的夢境中。

晏傾冷靜又冷漠地看著,進入少年太子羨的身體中。

他開始意識到這是徐清圓的夢境,是徐清圓無法割舍的美好願望。夢越長,她越來越會混淆現實與夢境,沉睡於這個讓她依戀不已的夢境,從而死亡。

她果然已經猜出了他是誰。

幸運的是,天有一線生機,迷[yào]似乎沒有那麼強烈,竟然能讓晏傾進入她的夢境。

這藥……有點像朱老神醫的“浮生夢”啊。

晏傾若有所思:朱老神醫來到過甘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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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中,良宵夜寒,天地清寂,少年太子羨閉眼抱著徐清圓。

夢中是許久未見,對晏傾來說,更是許久未見他的妻子。

他捂住懷中少女的耳朵,不讓她聽到自己的話。

他低頭溫柔地親%e5%90%bb她鬢角,輕聲:“我會幫你做完你這場夢,也會帶你走出去。不可沉溺,不可迷戀。這個困境,我們一起克服,好麼?”

第136章 血觀音29

徐清圓的夢有些為真,有些為虛。

比如太子羨身邊的侍衛風禦。徐清圓隻能記得他的名字,卻記不住他的長相與性情。她隻能參考風若的長相,以及風若對自己兄長的描述,來勾畫出一個“風禦”。

比如晏傾分明服用了第三次“浮生儘”,他早已能看清身邊人,並且也理應能聽清身邊人的聲音。但是在這個夢中,少年太子羨如同被裹在一片茫茫霧中,視覺和聽力都隔著遙遠距離,看什麼聽什麼都不太明晰。

他竟有重新困於呆病的時候。│思│兔│網│

晏傾適應了一陣子,才適應了少年太子羨的身體。

待他緩過來,夢中這個十六歲的徐清圓已經拉著他進殿,與他一同去看那畫不出來人物像的畫作。

晏傾赫然。

進入此夢,置身此夢,獨坐殿中繪製人像,他確實有那麼一刻混淆了夢境與現實。

根本沒有什麼甘州兵變,沒有南國滅亡,沒有大理寺少卿晏傾,也沒有徐清圓。

這一切都像是他從未離開過王宮,他始終被困在“呆病”中,這是發瘋的征兆。他無力地等著幻覺終有一日會逼瘋自己……直到十六歲的徐清圓出現在他麵前。

迷惘與驚喜不是偽裝,懷疑與糊塗並非作偽。

他珍惜她的存在,一如她在夢中牽掛著他,紀念著他。

他多想問一問露珠妹妹——“太子羨是你的美夢嗎?”

“你不再厭惡他,恨他,希望他真的死了不要複生嗎?”

“你是因為我……才不恨太子羨了嗎?”

這些話,少年太子羨無法說出口。

霜白涼夜中,少女牽著少年的手進殿。昏黃殿宇的樹燈點亮,他坐於案前,手中被塞了狼毫,少女柔弱無骨的手指碰觸他手指。

晏傾抬頭,凝望那藏在濛濛霧靄後的少女時期的徐清圓。

徐清圓說:“你想畫我的人像,是嗎?”

晏傾想了想,這是夢中,他可以有私情,可以有短暫的喘熄時間。他便輕應了一聲。

他道:“露珠兒與我一起畫嗎?”

她羞赧地應了一聲。

他往旁側坐,為她讓出位置。她顫顫地握住他的手,與他一同垂首,繪製這幅畫像。

晏傾提出要求:“能不能多畫幾幅?”

徐清圓怔忡,偏臉看他清雋麵容:“怎麼了嗎?”

晏傾不好意思,踟躕半晌,還是道:“我想要幾幅畫像。十歲的你,十三歲的你,十五歲的你,十六歲的你……”

這些全是他錯過的時光。

是他不曾真正見過的她,丟失了很多年的她。

徐清圓不解他的意思,目中籠上片刻的疑惑。這點猜忌壓在心中,沒讓她多想,她隻當做這是他對她喜歡的表達。

少女臉紅,偏臉笑話他,嬌俏無比:“殿下真有意思。殿下又不是沒有見過以前的我,也值得要這麼多畫。殿下好貪心。“

晏傾垂眼,任由她秀白的手指碰上他修長的手。碰觸時,少年少女都不自在地顫了一下,卻誰也沒躲。

徐清圓憂聲:“我這樣靠近你,殿下難受嗎?”

晏傾道:“可以忍受。”

徐清圓聽了便要鬆手,手被他握住。

他垂目低聲:“不要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