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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璧 伊人睽睽 4297 字 6個月前

通過這種殺人方式,告訴世人不許信聖母觀音,誰若是信,誰若是信得虔誠,他就殺誰。這像是想把聖母觀音從佛壇上拉下來,希望有人能遺忘聖母觀音……”

徐清圓蹙眉,為難地看眼晏傾:“糟糕,我越說,越覺得這種強烈的愛恨,像一個人的行為了。”

晏傾問:“林斯年嗎”

徐清圓聽他說起這個名字,心臟為之一顫,不由自主地抱緊晏傾手臂。她惶恐不安地看眼四周,生怕林斯年從某個角落裡冒出來。

晏傾則冷靜無比:“他幾乎不可能出現在這裡,不可能是凶手。他被林相送去軍營曆練,每日點卯。而且這是一個連環殺人案,已經在甘州發生了很多年。至少林斯年在長安待了已經將近兩年,至少這兩年,他沒機會殺人。

“但是為了以防萬一,我仍會給長安去一封信,讓大理寺調查一下林郎君近日的蹤跡。”

徐清圓輕輕舒口氣。

她為自己驚弓之鳥的行為而抱歉:“其實仔細想想,確實不可能是他。王女郎死後,觀音堂應當和林郎君息息相關,他再瘋狂,也不至於要毀了觀音堂。那麼,這事便是另一種可能了……”

她停頓一下:“有人模仿林郎君,在殺人。有人利用林郎君會有的這種心態,想毀掉觀音堂。這個凶手如果不是真的憐惜王女郎,同情王女郎,他便是拿王女郎的生前經曆做文章,達成他另一個我們暫時還不知道的目的。”

徐清圓顫一下:“凶手既認識王靈若母子,又痛恨現在的觀音堂……難道是西域那個維摩詰嗎?那個維摩詰想做什麼,把這些婬祀全都端掉,換他一人獨大?”

晏傾忍不住笑了,帶著病意的眉目都因這個笑而有了幾分生氣。

徐清圓怨懟的目光看來:“你不認同便說,笑什麼?有什麼可笑的?”

他忙咳嗽一聲。

徐清圓果然忘記了繼續猜,轉而來關心他的身體。二人此時已經走出了寂靜小巷,熱鬨街市向二人鋪陳而來。晏傾不自覺地僵了一下,才刻意地放鬆身體,讓自己不要受人多的影響。

徐清圓忍笑:“你怕人的毛病,莫非一輩子都好不了了?”

晏傾微赧,轉了話題:“先前我以為,凶手挑選死者,是用死者和聖母觀音的親疏來判斷的。因死者彼此間不認識,隻有信仰能將他們聯係起來。但我之前一直不明白,如何判斷死者有多敬仰聖母觀音。信仰若是不能量化的話,到底要怎麼才能被凶手選上。”

徐清圓突然抬頭,看了他一眼。

晏傾:“嗯?”

徐清圓:“這便是你今日穿白衫,在成衣鋪卻拒絕我穿白衣,那日刻意與我在人前討論維摩詰的原因嗎?”

他想自己被挑選為受害者,他想孤身迎戰那個躲在黑暗裡的凶手。

晏傾手臂微僵。

他知道瞞不了她多久,但瞞的時間這樣短……他無話可說時,徐清圓眉目間浮起惱怒之意。她鬆開挽住他手臂的動作,向旁退開一步,用冰雪般的眼睛盯著他。

她覺得她不認識他了。她的夫君,有另一張麵孔。他戴著太子羨的那張麵孔,便就是會拋棄她、傷害她的太子羨了。可她既不喜歡太子羨,也不喜歡晏傾,她喜歡的隻有清雨。

夜火闌珊下,女郎孤立,這個噙著火燭幽光的流波目光多麼淒惶無助,無所依存。

晏傾承受不住,向她走一步:“我……我回去再向你道歉,解釋,好不好?你不要生氣,也不要傷心。我、我跟著有些不舒服。”

徐清圓彆過頭,垂目掩飾住自己的傷心。她幾乎厭惡自己對他的喜愛,厭惡自己麵對他求饒時的心軟。

徐清圓快走,不理他。

他伸手來輕輕扯她衣袖,輕輕晃了兩下,僵硬、尷尬。悶頭的徐清圓則微微一顫,忍著不為這樣的他心動。

她有很多傷人話可以說,話到口邊——

半晌,徐清圓低頭:“所以如今看,凶手挑選死者,也許是按照人食人的規律。誰吃了王女郎一口肉,誰吃的多,誰就是虔誠信徒。索性,我與你,和那樁事都沒關係……唔,你沒有吃過她一口肉,是吧?”

她不太信任他了。

晏傾心裡酸苦,也被勾起幾分被她懷疑的傷懷。他怎麼就將她的信任揮霍到了這一步,讓她開始懷疑他的品性?他真是對她太不好了。可他又能如何?

他臉色蒼白,也有些煩躁委屈:“我沒有。我雖然已是你眼中劣跡斑斑的人,但我確信我還沒有惡劣到那種程度。”

徐清圓點了頭:“是。你隻會自己割肉喂給彆人,讓彆人承你的恩情。你是一點不肯承彆人恩的……”

徐清圓小聲擠兌:“不像我,我是個傻子,傻子就會承呆子的情。”

晏傾拉著她袖子半晌,她走得飛快,他說:“我要跟不上傻子了。”

她才慢了腳步,也不回頭,纖肩僵著。他伸指在她腰間擦過,帶來一陣戰栗。徐清圓料想他不敢當眾摟她的腰來哄她,便咬牙硬撐,果真,他隻是不小心擦過,確實沒碰她腰。

一陣失望浮上心頭。

徐清圓故意和他吵:“你真的當我是傻子?”

晏傾愕然:“你自己說的,也怪我嗎?我並未認‘呆子’,也沒說你是傻子。”

徐清圓忍著不回頭瞪他。

二人一前一後地走,隻靠著他拽著她衣袖,才不是毫無關係的二人。

晏傾慢慢說:“你也不必這樣說我,我不會做王女郎那樣的事。我有自己的底線,我也不是無怨無悔奉獻犧牲的那類人……縱是你如今不高興,能不能等回去再罵我?”

徐清圓臉刷地一紅,柔聲辯解:“……我並未罵你,我從不罵人,你好沒道理。”

二人吵架也輕聲細語,慢條斯理,路過的路人,還以為這對小情人在低聲說著情話,羨慕地向二人看了一眼,臨走前嘀咕:“感情真好啊。”

晏傾和徐清圓雙雙一怔。

晏傾看她一眼,她輕聲細語姿態典雅,大家之風不墮父名。她確實不會做出當街吵架的事,他昔日也看不出什麼來,但今日他就是覺得她在與他生氣……

那路人感慨的羨慕話語在耳,晏傾猶豫著,伸手握住她。

她彆了一下肩,開始不好意思:“你又握我的手,你不是最講究,最不願意大庭廣眾下與人親近嗎?”

晏傾觀察她臉色,輕聲:“天不是黑了嗎?”

徐清圓抬頭,乜他一眼。這一眼既嗔又嬌,惱怒之後俏意不減。她是既惡他自作主張,又愛他對自己的保護。她咬著唇不說話,卻也沒有推開他握過來的冰涼手指。

徐清圓甚至遺憾,夏日時和晏郎君在一起,必然十分舒服。他就是一個行走的冰窟……

但是她不能姑息他這樣的毛病。她爹整日自作主張離開她,她不願意嫁一個和她爹一樣說離開就離開的夫君。她近日很焦慮,覺得自己和晏郎君之間問題很多,卻不知如何說起。

徐清圓走神間,一輛馬車急急向這方行來,馬匹失控,車夫大喊:“讓開、讓開!”

路人紛紛讓開,徐清圓和晏傾就在人群中,因晏傾的羞赧,兩人的手並未握得多緊,在晏傾反應過來之前,徐清圓和他的手就分開了,兩人被人群衝開。

人流的汗味、惡心味向晏傾撲麵而來。

晏傾呼吸困難,上前一步:“露珠……”

他被急惶惶的人群向外推,旁人一碰到他的身體,那股被烈焰燙著的幻覺就向他襲來,再加上最近病情難控,晏傾失力後跌,靠在牆頭,滿頭冷汗。

他沒有再上前去。

他閉著眼說服自己,隻是馬車而已。待馬車過去了,徐清圓就會回來,她會來找他。她雖然和他在吵嘴,但她不會把他一個人丟在這裡……

晏傾逼著自己冷靜,逼著自己忽視渾身的發冷和痛楚。他厭惡自己的身體,強硬著鎮定。冷汗淋淋、麵容如雪下,他不知為何心中十分不安。

一定是他想多了。

馬車很快過去,路人們圍著控不住馬車的車夫批評。晏傾仍靠著牆緩神,他終於控製住了自己的病情,冷汗不再流了,他才扶著牆站直,看向人群。●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熙攘人流,他沒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晏傾心中瞬時一空。

汗漬落在烏濃睫毛上,讓他眼前模糊渾濁。他定了一瞬神,再次向人群中看去時,有人拽他衣袖,在下方一點一點的。

晏傾條件反射地向旁側躲開,袍袖一揮,避開了那人有可能的碰觸。他低頭看去,也許是他病苦的臉色不太好,被他用眼睛盯上的人僵了一下。

晏傾平靜:“是你。”

拉住他衣袖的人,是方才帶他們去見那賴頭和尚的小乞兒。

晏傾盯著這小孩兒,心中突兀的懷疑一閃而逝。不麵對徐清圓的時候,他一貫是冷靜至極的:“何事?”

小乞兒對他露出怯怯的笑:“你在找那個和你一起的漂亮姐姐嗎?我方才看到她被人群衝到那邊了,她說要去買花,讓我告訴你一聲,說等你們回去再見。”

小乞兒說完就要溜走,手腕卻被晏傾一把抓住。

晏傾碰到他肌膚的時候,自己就痛得肌肉僵硬。小乞兒看到他露出的那段潔淨傲骨,並未看出他內裡如被火焚的痛意。

晏傾何其淡漠:“帶我去找她。”

小乞兒為難,但晏傾眸子沉寂幽黑,他不知為何有些害怕,隻好含糊應了。

——

徐清圓被馬車衝開,被人流和晏傾分開。她身形纖瘦,被熙攘人群帶著衝走了一段,人流慢慢散開,她才有了抵抗的能力。

她心中著急,在人流中快步行走,尋找晏傾。

清雨哥哥不能被人碰!他是為了她,才總在人群中走,可他若是被人碰到了,他會痛死的。

徐清圓急得眼中噙了淚花,忘了自己之前還在和晏傾拌嘴。她眼下隻想找到他,一個人從後拍了她肩一下。她一擰身,被抱入了一個充滿藥味的懷抱。

徐清圓心口“咚”一下,幾分彆扭。

她迷惘地後退一步,鼻尖微紅,看到晏傾低頭望她,目光幽靜。

他眼中也有幾分急切,卻在看到她後,放鬆了下來。

徐清圓看到他,一時沒有克製住自己私下裡咄咄逼人的壞脾氣:“你去哪裡了?你太討厭了。”

晏傾伸手來握住她手腕,她不知為何向後躲了一下,他撩目看來,她也暗中奇怪自己的反應,臉微紅,被他一笑之下握住了手。

他帶著她往人群外走。

晏傾輕聲:“今日是重陽節,我們沒有好好過呢。”

徐清圓“啊”一聲,想到了下午時他說要和她過重陽節的話。可是,那不是他為了掩飾他的白衣衫,故意遮掩的話題嗎?難道他那時不隻是遮掩,他真的有心和她過節?

徐清圓愕然而欣喜:清雨哥哥開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