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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璧 伊人睽睽 4326 字 6個月前

們聽過一句話,‘是歲天下亂,甘州人食人。’”

晏傾低垂的睫毛微微顫唞,麵容在一瞬間緊繃。

徐清圓深吸口氣,畏懼地向後靠。

徐清圓聲音微微顫唞:“人食人……是真的嗎?”

李固:“真假都已經過去了。這些流傳下來的,都是從‘觀音堂’傳出來的。那時候觀音堂到底是怎麼庇護百姓的,你們可以自己想一想。”

他說話間,日光從小窗縫中打入,照在他身上。

陡然一瞬,這位威猛雄壯的大將軍,半邊身子在烈日下,半邊身子投入身後的陰影角落裡。他似笑非笑地打量著兩位柔弱的外來客,他料定他們不清楚甘州遭受過的重創。

可是徐清圓閉上眼,便能想象到當年阿爹牽著她的手,帶她走在甘州。爹說他們要找到娘,他們沒有找到娘,他們見的是屍體,荒漠,血流成河。

可是晏傾閉上眼,便能聽到棺槨上方釘子“篤篤”刺入的聲音,感受到%e8%83%b8膛間越來越稀薄的空氣。手在棺蓋上劃出血痕,一點點困死的痛楚,至今折磨著他,如影相隨。

李固讓二人欣賞觀音像:“甘州的市集上,到處都賣這種玉石像,人人都要買回去,祭祀‘聖母觀音’。人們不知道聖母觀音長得什麼模樣,但是閉眼是這個聖母觀音的特征。你們可以去買幾尊像玩一玩……”

晏傾打斷:“這和凶殺案有何關係?”

李固:“彆急,我正要說。南國滅後,大魏建國,一切看起來欣欣向榮。但是漸漸的,甘州出現了很多凶殺案。一起接一起,死人都和鸞奴一樣,死前扮成觀音,閉上眼,和‘聖母觀音’一模一樣。並且死人身邊,一定有一尊碎裂的觀音像。

“風侍衛不是驗屍了嗎?你們也知道了,死者身上都找不到傷口,查不出死因……”

徐清圓:“可是死者身上有血,鸞奴身上有血,血無法判斷傷口嗎?”

李固:“看來是風侍衛沒有告訴你了,那便我來說罷。那血,不是真的血,是朱砂染上雞血後的紅。這一次鸞奴身上的血,有徐郎君捅她那一劍的功勞,但正如你們說的那樣,那點血不至死。她大片看似血的痕跡,其實還是碎裂觀音像的血。”

李固解釋:“觀音像要給眉心點朱砂,朱砂要嫣紅,就會在石像內放一點雞血。觀音像一碎,那看上去就像真人觀音和假人觀音,一同死在血泊中。”

他唏噓厭煩,已被這樁案子折磨許多年。

真人觀音與石像觀音俱滅,也許正是凶手詭異的訴求。

徐清圓輕聲詢問:“……所以李將軍懷疑,是‘觀音堂’殺人?”

“不,”李固抹把臉,“恰恰相反。死者大都是‘聖母觀音’的忠實信徒。這個鸞奴,也信‘聖母觀音’,天天祭祀。這就好像是……”

晏傾輕喃:“有人厭惡‘觀音堂’,想毀掉觀音堂。越是信奉‘聖母觀音’的,他越是要毀掉。”

李固頷首:“甘州將軍和其他地方不同,我不光管打仗,甘州大大小小的事務都要操心。‘觀音堂’就來了好幾撥人,求我幫他們查出凶手,說凶手再肆虐下去,‘觀音堂’人人自危,不方便他們傳播教義。”

李固大略說了說情況。

至少從他口中,徐清圓二人認識的“觀音堂”,是一個為百姓謀福、庇護百姓的好地方。甘州百姓都是靠著這種信仰,才從戰亂中走出。“觀音堂”的虔誠信徒們,都是大好人。

李固不明白為什麼,到底是誰這麼恨“觀音堂”。

觀音堂的堂主求過他了,他希望徐清圓二人找到真相,捉拿凶手。

徐清圓疑惑:“觀音堂堂主?”

李固:“哦,觀音堂其實是堂主在管理的。畢竟‘聖母觀音’不是人,總得有一個她老人家在人間的宣講者。”

這案子似乎很複雜,但是李固仍堅持隻給他們十日破案時間。

李固將他們送出去後,慢悠悠:“隻要你們能幫我解決這個難題,我就不管你們想在甘州做什麼了。或者你們可以多留段時間,如果趕上明年年初的話,你們就能看到觀音堂給他們的‘聖母觀音’做的巨石像了。

“以整座玉延山為底,雕一座巨大的‘聖母觀音’像,這就是他們現在招人趕工乾活的原因。你們可以去看看熱鬨。”

——

在徐清圓二人向李固告彆時,韋浮已經出了軍營,和林雨若在甘州的市集間閒逛。

林雨若在各個攤位間挑選玉石觀音像,一一走過,攤販聲音此起彼伏。

韋浮噙笑:“一尊玉石像而已,何至於挑得這樣認真?莫非你想為你兄長準備這樣的玉石像,當生辰禮物?”

林雨若蹲在地上,打量著籮筐中的一個個石像,她輕輕搖頭:“師兄,有一件事你不知道。我兄長有個不為人知的愛好,他躲在他房中,整日雕刻玉石觀音像。

“有時用徐姐姐的麵容,有時候用我不認識的人的麵容……但是他雕刻的玉石像,和甘州這裡賣的,有一個共同特點。”

韋浮一震。

他與林雨若一同盯著她抱起來的一尊小觀音——

“觀音閉目。”

觀音閉目,不再觀世。

這已經不是觀世音了,它染上血,成碎片,倒在鸞奴的死屍邊,唇角噙著一抹詭笑,望著世人。

婬祀渲染下的閉目觀音,是神佛降世還是妖孽禍世,很難判斷。

林雨若:“我想見一見‘聖母觀音’,我想看看‘聖母觀音’的臉,是不是和我兄長雕刻的,一模一樣。”

——她想知道,林斯年不為人知的秘密,是不是藏在甘州。

第121章 血觀音14

韋浮耐心地陪林雨若挑選玉觀音像,林雨若最後買下的那尊像,仍讓她不滿意。

因為買下的這尊,依然與她兄長雕刻的那類不完全一致。

二人在貨貿繁華的榆柳交蔭下行走。市肆間的叫賣此起彼伏,行人如鯽穿梭。

韋浮笑著開解悶悶不樂的林雨若:“也許你兄長隻是長在甘州,和這裡的百姓一樣信奉那個‘聖母觀音’,除此之外並沒有其他區彆。是你想多了。”

林雨若微微露出一個笑容,展眉道:“是,我自然希望是我想多了。我自然希望兄長以前在甘州時過得好一些……”

她說得恍惚,因連她自己都不信。這般恍神之際,一個小乞兒貓著腰,快速地向她腰間撞來。

韋浮:“小心!"

他堪堪扶住被撞倒的少女,看到那小乞兒從林雨若腰間摸走了錢袋,頭也不回地跑入人群。

林雨若被這當街搶劫的凶悍鎮住,半晌回不過神。而一直跟在他們身後的衛士不等韋浮吩咐,便拔步直追,跟著強入人群。

韋浮立時拽住林雨若:“去看看。”

林雨若抓住他衣袖,急急道:“隻是一個小孩子,師兄……”

韋浮微笑:“勿以惡小而為之,以小失大。”

林雨若愣愣地收回了自己想勸說的話語,跟著韋浮向前方跑去。待他二人趕到時,衛士們已經奪回了被搶走的錢袋,卻沒有抓那小乞兒。

衛士們對林雨若好聲好氣:“娘子,你好生查看,看那乞兒有沒有偷其他東西……”

韋浮則抬目,看向那個跑遠的小乞兒。小乞兒很慌,回頭不停看他們,生怕他們追來。這小乞兒逃跑間,撞上一個弓著腰的老人家。

小乞兒以為自己又得罪了誰,炮竹一般跳起來道歉。

那老人沉默寡言,往這個方向隨意地瞥了一眼,也不理會乞兒的道歉,鑽入了旁邊的巷子裡。■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韋浮的目光驟然凝住,眼睛被針紮了一樣,瞬間刺痛。

他認出了這個老人家——喬叔!

喬叔以前是他家幫傭,是韋家老仆,從韋蘭亭出生就一直照料韋蘭亭。韋蘭亭去很多地方,私密行動時,韋浮與他父親不一定能跟上,但是喬叔一定跟著韋蘭亭。

韋浮一直以為,喬叔已經死了!

魏國建立後韋浮再沒有在母親身邊見過喬叔,韋浮與父親都不敢過問,因一問,韋蘭亭就露出十分傷心的神色。那自然是因為喬叔死了——喬叔年紀大了,是韋蘭亭的忠仆,隻有喬叔死了,韋蘭亭才提也不想提。

可是韋浮現在看到的那個老人家……

與他記憶中的喬叔一模一樣。

烈日灼灼下,韋浮站在原地出了一身冷汗,僵硬不動。

他生怕自己認錯了人,更怕自己沒有認錯,那個人就是喬叔。若他沒有認錯……老人家隱姓埋名的這些年,為什麼不回洛陽,不回韋家?

韋浮閉目,身子微微發抖。

在查找韋蘭亭生死之謎的真相中,他一直模糊地走著一條自己看不清前途的暗道。但在這麼一刻,韋浮清晰地意識到,他觸及了某些秘辛。

這個秘辛,也許被他娘藏在了甘州。

韋浮輕聲喃喃:“娘,你是否也想我把秘密挖出來……你生前是不是就料到了我會找您,我並沒有做錯,你是希望我這樣做的,是不是?”

他想到他清矍消瘦的娘親坐在窗下,鬱鬱寡歡地眺望遠方。大魏建國後,韋蘭亭一日日枯瘦,越發沉默寡言。

龍成二年,她背著包袱再一次地離開了丈夫與兒子。韋浮與父親已經習慣她的不告而彆,可他們並沒有習慣她的死亡——她渡船時,死在了江河上。

直至今日,韋浮才從多年噩夢中,看到韋蘭亭模糊遙遠的麵容,離他近了些。她在混沌黑白的世界中,憐憫地看著他,默默垂淚。

林雨若輕輕搖晃他手臂,將他喚回現實:“師兄,你怎麼了,怎麼出了一頭冷汗?”

韋浮用帕子擦去額上的汗漬,盯著喬叔離開的那個巷子,率先跟過去:“我似乎看到了一個熟人,去找找看。”

徐清圓夫婦二人被李固趕出軍營前,和暮明姝、雲延見了一麵。

雲延不理解為什麼晏傾寧可被趕出軍營,要去找什麼凶手,也不直接揭露他的身份。隻要李固知道晏傾的真實身份,就不敢像對待草芥一樣隨意處置晏傾了。

晏傾平和回答:“很多時候與百姓們變得一樣,才有助於查真相。官位有時候是束縛,並不能幫我什麼。”

雲延:“你倒是好心,去幫李固的忙。我要你查的事,你便不著急了,是麼?”

晏傾目光一閃。

他沒說話,徐清圓在一旁輕聲:“我們不是已經開始查了嗎?”

雲延一怔。

徐清圓柔聲解釋:“我與夫君去查‘血觀音’一案,韋郎君與林小娘子去外圍找一些有用訊息,接近‘觀音堂’。李將軍對公主與王子最放心,你二人不正好能從李將軍身上查起嗎?”

她見暮明姝和雲延都一時無言,隻怔怔看著他們,便更詳細地低聲:“無論是‘觀音堂’的出現,還是王子在意的事,都是在南國末年發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