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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璧 伊人睽睽 4293 字 6個月前

隻是真的到了這一日,她心裡打鼓,緊張感與昔日的假成親全然不同。

她對婚宴禮數的了解,都來自書籍。但其實當日蜀州刺史兒子娶妻那場婚宴,和她在書中了解的,並不全然相同。

徐清圓隱隱察覺,劉禹那場婚事禮儀,似乎是精簡過了的。自然,一國天子一國事,自古以來,婚事禮儀就在不斷簡化。

一介刺史兒子的婚事,規格已經不低,可惜徐清圓當日心中有事,並沒有研究過……

她此時硬著頭皮照本宣科,心中忐忑,隻怕一會兒出錯。

嬤嬤們點頭對她一動不動的禮數滿意,她自家知道自家事,隻不過在心中重新演練書中的婚事……

黃昏吉日到,司儀在外唱“新郎進門——”,徐清圓心咚咚跳兩下,更加緊張。

她情不自禁地動了一下,嬤嬤們看來,見她隻是坐得更端正些,並沒有起身。徐清圓側耳,聽司儀在外唱:“新郎北跪奠雁——”

徐清圓心中一動。

《禮記》中說,成婚必用大雁,待奠雁之後才會將大雁放生。隻是大雁極為稀罕,很多人成婚會用結彩代替。但是聽司儀的意思,晏傾是帶了大雁的?

再一會兒,司儀又在外唱:“請下婿——”

看熱鬨的鄉鄰們又笑又心疼:“蘭時小娘子可要小心些,打壞了新婿,你家娘子不得哭死?”

徐清圓心中再跳一下:這亦是她教過蘭時的。

她左右觀望,見嬤嬤們都笑盈盈地站到了窗下,悄悄去看院中的熱鬨。想來這樣的時候,她們也不會說她。徐清圓便提著裙裾,小步挪到窗下,打著扇子從窗縫衝往外看。

嬤嬤們果然笑著為她讓了一條道,指著院中:“晏少卿在那裡。”

不用她們說,徐清圓也看到了。身著絳公袍的晏傾,比平日穿緋紅官服的他,乍看像是一樣,仔細看又分明不一樣。徐清圓隻看到他側立,被眾人簇擁著。

那麼多的人圍著他……徐清圓手心出汗。

她見蘭時提著一根竹杖,躡手躡腳地湊過去,在晏傾肩頭輕輕打了一下,這便是“下婿”。

晏傾扭頭,看向蘭時,蘭時打了那麼一下就不敢繼續了,笑嘻嘻伸手:“姑爺,沒有我的紅包嗎?”

晏傾目中帶三分笑,他身後的仆從立刻將準備好的香果掏出兩枚遞出去。晏傾忽然向窗子方向看來,目若春水融冰,盈盈潤潤,徐清圓連忙背身躲開。

司儀再唱:“成婚之夕,新郎做催妝詩——”

外頭笑語聲不斷,徐清圓重新坐回榻邊,側耳傾聽。她並不擔心晏傾做不出詩,需要代筆。她此時聽不清外麵的聲音,但是聽喝彩聲不斷,便知道新郎官的風度被人讚賞。

徐清圓用卻扇點了點下巴,目中笑意點點。

之後婚事流程一如她預計過的所有,按部就班,一步未省。

催裝後晏傾進屋來接她,二人手才牽上,就被一群人簇擁著出去。徐清圓被推上馬車,晏傾騎馬在外,到巷口,司儀隊又被百姓們攔住,討要吉祥彩頭。

這叫“障車”。

婚事司儀隊從永寧坊出發,一路敲打吹唱前往晏府。徐清圓昏昏沉沉坐於車中,被外麵的爆竹和吹打聲弄得頭皮發麻,卻也禁不住笑。

終於到了晏府,徐清圓卻並不立即下車。晏傾拉著她的手,二人踩著早已備好的氈席,一步步向府中走。如同步步生蓮般,仆從們將氈席一片片置於二人腳下,入目皆是豔紅色。

這叫“轉席”。

再之後,拜堂、撒帳、合巹、合髻。撒帳歌聲之餘,除了晏傾那麵目模糊的父母,晏府還請來了百歲老人坐席,為二人賜福。

坐在洞房中獨自等待新婚夫郎的徐清圓,至此長長舒口氣。聽著外麵的舞樂歌聲,她揉一揉腮幫,眼中笑意滿滿。

這場婚宴禮,和蜀州時那場不一樣。

它從頭到尾用的都是南國時流傳的婚宴流程,是徐清圓從書上、記憶中學過的禮儀,而不是今日人們已經習慣的。

晏傾從未與她商量,從未問過她懂不懂婚事禮儀,從未將她孤女的身份宣之於眾,但他一言一行,都在照顧她。

接下來……便是洞房了吧。

第102章 天仙配18

大理寺少卿的婚宴,半數朝臣都會攜家眷出席。

晏府平日事少,人手也少,為此大婚加了不少人,讓晏府前所未有的熱鬨。

眾賓客不僅觀看晏傾婚宴,觀看那位讓“長安雙璧”之一下凡的徐娘子的美貌,人群中津津樂道的,還包括首次相攜而來的廣寧公主與南蠻王子雲延。

公主與王子的婚事就在幾日後,這還是皇帝指婚後,二人第一次一同出現在眾人麵前。眾人猜,這二人也許是來提前觀摩晏少卿的婚事,準備在幾日後的婚宴勢頭上壓晏傾一籌——

畢竟是兩國結親,畢竟是公主大婚。

暮明姝與雲延同行,燈火輝煌下,公主明豔惑人,王子高大英俊。不提身份,便是麵相,二人都是配的。

暮明姝和雲延都帶著一臉笑,和周圍人寒暄。二人的手始終握在一起,在送新娘送洞房後、晏傾出來敬酒,二人便與賓客們一同上前敬酒。

雲延有些心不在焉,手被旁邊的暮明姝一拽。

暮明姝維持著麵上的微笑,皮笑肉不笑地與他耳語:“王子殿下不要出錯,不管你在心裡想什麼,今夜都不得墮了我的名。”

雲延麵上噙笑。

私下的唇動了動:“哦,我在想什麼?”

背人處,暮明姝含笑瞥他一眼:“想徐家妹妹,不是嗎?徐妹妹今夜嫁給晏少卿了,勸王子不管有什麼心思,都不要多想了。我是大魏公主,你一言一行必得顧慮我的名譽,正如我嫁去南蠻,也會顧慮王子的名譽一般。”

雲延一愣,然後忍俊不住,大笑出聲。

旁側客人都來看他,他借飲酒掩飾自己的笑聲。

雲延勾住她肩膀,似笑非笑:“殿下放心,我既然娶你,就不敢辱沒大魏公主。徐娘子和我沒有緣分,我豈會拿不起放不下?看在徐娘子和我同待過梁園的份上,我還要祝福徐娘子一番。”

暮明姝疑惑看他一眼。

她始終沒有弄清楚雲延對徐清圓的態度。

但她起碼明白,在這位王子心中,兒女情長都不如他的大業重要。

雲延摟著暮明姝在人群中行走,酒樽輕輕點,隔著虛空,指引暮明姝和他一同去看被人簇擁著的晏傾。

穿著絳公袍的晏傾儀表堂堂,如鬆如鶴,他少有的沒有以茶代酒,而是真的與四方恭祝他新婚的同僚們飲酒。袍袖寬大,背影蕭肅。

緋紅衣袍與春雪麵容、清寂黑眸彼此相映,竟帶了幾分豔色。

晏傾敬過一輪酒後,似乎有些不適,咳嗽兩聲後被他的侍從迎上帶走。晏傾和他那侍衛站在角落裡,又在說什麼燈籠的事,讓他那侍衛將燈籠全都掛起來。

暮明姝和雲延耳力不錯,還聽到風中郎君溫涼的“煙火”等幾個字眼。

暮明姝看得些許怔忡,目中又染上暖融融的笑,心裡為徐清圓高興。

雲延與她一同觀賞,好整以暇道:“你看,晏少卿這麼喜愛徐娘子,又是掛燈籠又是放煙火的,凡事都要他親自過問。這種郎君,在你們大魏,應該很少見吧?”

暮明姝頷首:“不錯。”※思※兔※在※線※閱※讀※

雲延手指點點,二人便都看到又有醉醺醺的客人迎來,晏傾動作幅度極小地向後躲了一下,停頓那麼一息,才風度翩翩地迎上去。

雲延低笑:“我一直在看,晏少卿似乎有點畏懼人多。”

暮明姝再次點頭:“不錯,晏少卿性情比較內斂害羞,不愛與人在一處。”

雲延垂目,看她一眼,笑一聲。

暮明姝:“王子看我這一眼,什麼意思?”

雲延:“殿下對他很了解嘛。我聽說,滿長安都知道殿下愛慕晏少卿而不得的故事。”

暮明姝麵容微微僵一下。

雲延看熱鬨一樣地欣賞她的表情變化。

暮明姝很快鎮定:“那我們這對未婚夫妻很有意思。我愛慕晏少卿而不得,你愛慕徐娘子而不得,乾脆我二人湊活一下,倒很合適。這也是姻緣天注定。”

雲延嘖嘖:“殿下誤會了,我沒有愛慕徐娘子而不得。”

暮明姝回他一笑:“我也沒有。最多不是年輕時的荒唐事,提它做什麼,王子不會這麼小氣吧?”

她飛來那一眼些許妖冶,波光瀲灩,雲延心中被勾得一怔,愣了一會兒,才回過神。

雲延說:“我隻是與公主說,晏少卿似乎很愛他的妻子。為了徐娘子,忍著人群,也要給徐娘子置辦一個世人都稱羨的婚事。先前我聽謠言,以為晏少卿是迫於一些你們大魏的風言風語,才不得不娶徐娘子。如今看來,些許有真情。”

暮明姝沒說話。

雲延看她,她才收起自己恍惚了一瞬的心神,沉靜道:“晏清雨是我遇到的少有的那一類郎君,我幾乎找不到他一點缺點。我不相信世上有晏清雨這樣的人,幾多試探他。到後來,我終於承認他也許不是虛偽,而就是那一類很好的男子。

“我希望晏清雨沒有作偽,確實表裡如一,真正是一個讓世人敬愛的君子。他和徐清圓成親,我願意去相信這世上也許真的有真情這種東西。

“我希望晏清雨永遠不要變,永遠這麼美好。若是他也變了,我便很難相信一些東西了。”

雲延靜默片刻。

他冷淡道:“何必將一些期望放在他人身上。這世間本就有情有愛,公主一時看不到,不至於一世看不到。我們且邊走邊看。”

暮明姝心中湖水微微搖蕩。

雲延遞來酒樽給她,她笑著與他一起飲了。餘光中,她輕輕看了眼賓客席上一人獨坐的韋浮,韋浮正含笑望著所有人,眼底又沒有任何人。

世人爭著去向晏傾敬酒,與晏傾齊名“長安雙璧”的韋浮,卻坐在酒席上,隻慢悠悠一人獨飲。他來的最晚,又不和周圍人共樂,他所坐之地,便冷清很多。

蜀州科舉案落下帷幕,眾多官員落馬的同時,是韋浮聲譽在長安城中的提高。自從韋浮入了京兆府,長安城中大大小小的案子,他都要與刑部搶一番。刑部昔日被大理寺壓一頭,如今又要被京兆府壓,苦不堪言。

百官中漸漸有了聲音,說韋參軍是一個“笑麵虎”,人前待誰都溫文有禮,轉過身手起刀落,對誰都不手軟。

眾人皆說,林相看上了韋浮,要將女兒許配給韋浮。韋浮的外公韋鬆年年初來長安,就是為了定下這門婚事。兩家議親,好上加好,看來林相沒有受到蜀州案的波動。

韋浮聽著這些聲音,垂眼輕笑。

林承怎麼可能沒有受到影響。若是真的沒有受到影響,就不會急著和韋家聯姻,好鞏固世家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