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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璧 伊人睽睽 4337 字 6個月前

將我帶去了大柳村,讓我找到了喬宴的屍體。你以為我忙活於這兩個案子,就會忘掉你。我確實一度忘掉了你,因當時我滿心懷疑自己的每一步都那麼正好,是我身邊人出了問題,我以為是身邊人背叛了我。”

黃昏寒風,雨後氣候更冷。

晏傾淡淡笑了一下:“這也是你希望我懷疑的——像我這種人,頻頻被身邊人背叛,我應該疑神疑鬼,應該將身邊所有人都當做敵人。我和身邊人內鬥提防之時,正是你偷偷溜走的大好機會。”

原永反問:“難道你沒有懷疑你身邊人?”

晏傾承認:“我懷疑了。”

原永冷嗤,眼中神色很明顯——我並沒有判斷錯。

晏傾隻看著他,神色冷淡:“可你並不了解我。你不知道我早已習慣了背叛,不知道我的情感與尋常人不同。那些對我的刺痛,不足以摧毀我。

“我一懷疑徐女郎,因為她是半途逃命來的;二懷疑張文,因他跟著我一路,我的每件事他都清楚,若要針對我做什麼計劃,他很合適。

“後來我不懷疑徐娘子了……”

微暗光中,他睫毛低垂,蒼白的臉紅了一瞬,並沒有人察覺,“我便全心全意懷疑張文。所以我將張文派出去做其他事,刻意讓張文不跟在我身邊。過了段時間,我認為張文也不是叛徒,正想解除自己的疑神疑鬼時——正月十五夜,小錦裡中,當有人在樓下偷聽我和徐娘子的對話時,張文叫破出聲,映娘和劉禹一同出現。”

原永目色幽暗:“張文難道沒有承認,他看到的人影其實是映娘和劉禹?”

晏傾頷首:“他看得很模糊,糊塗地承認了。此時,你又借此試圖讓我懷疑張文,因為他出現得實在蹊蹺,為何我與徐娘子在查葉詩,他便出現呢?

“後來我想明白了,偷聽的人是你,想知道我們行事進行到哪一步的人是你。張文看到的人矮胖,並不是劉禹,而是你。”

原永又問:“難道劉禹沒有承認是他嗎?”

晏傾:“他承認了。想來是你讓他和映娘撒謊的吧?你應該用告劉刺史這樣的事來威脅二人,那兩人不敢多生事端,選擇幫你隱瞞。

“可是徐娘子告訴我,劉禹和映娘雙雙撒了謊。徐娘子說他們兩人的眼神不對。劉禹、映娘,和張文不可能故意演一出無用戲碼給我看,他們糊裡糊塗的原因,隻能是有第四人出現過。”

原永:“徐娘子?徐清圓?就是那個徐固的女兒?你將她帶在身邊,一路讓她插手案子,還讓她幫你琢磨……你相信一個弱女子的信口雌黃?”

晏傾烏眸抬起:“她雖是弱女子,但是她的才智絲毫不輸於我,更遠勝世間大部分人。我錯過的細節,她皆能看出來。她聽到的、看到的,都會多於我,我為何不相信她?”

原永手摸到自己腰間。

雨已經徹底停了。

地上晶亮雨水映著三人扭曲相對的身形。

原永低著頭嘿道:“你相信她,那麼她怎麼沒有猜出我才是幕後之人?她被你平安送出城……你猜,她真的能平安出城嗎?”

晏傾:“你不必拿言語激我。她之所以沒猜出你是誰,隻是因為她比我少知道一些事,她不知道我是誰,更不知道小錦裡曾是我的下域,不知道宋明河死後,小錦裡的樓主被人說已經死了。

“但凡她知道的與我一樣多,三日前的晚上,她便會與我一樣,知道誰才是幕後人。”

原永:“殿下說的真好——可是殿下的命一直不好。殿下一人前來,難道是認為自己可以阻止我,可以殺掉我?殿下不能當從未見過我,放我一條生路?”

晏傾:“不錯。”

原永是保護了葉詩,幫他找到了喬宴,弄清了喬宴的冤屈。可是原永不是為了正義,原永是出於自私的緣故。在整個過程中,原永做下的惡事,無故殺害的平民,又算什麼?

晏傾不能讓其他人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又不能放走這樣的惡徒——他隻好給所有人安排好路後,自己隻身前來。

原永哈哈大笑。

他身後的小廝跟著他一同笑。

沒有月亮的夜晚,清幽的風就著雨後潮意撲襲而來。

晏傾拔出劍時,原永和小廝一左一右,同時撲向他——

“那我二人隻好一起除掉殿下您了!您是死過一次的人,想來也不怕再死一次!”

一道燦亮閃電劃過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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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中那道寒意森然的電光劃過時,風若與徐清圓共乘一騎,在徐清圓斷斷續續的指路下,尋找晏傾可能在的地方。

他們不時遇到交戰的軍人們,既要應戰,又要躲避。

伏在馬背上的徐清圓心中煎熬,拚命地想著晏傾可能在的地方。她此時明白了晏傾為什麼不多留些人在小錦裡去追蹤葉詩,她明白了晏傾早就猜出了原永是那個人。

原本風郎君跟在晏傾身邊,可以保護晏傾,可是風郎君卻被派來了自己身邊。

徐清圓強忍著眼中淚意,絕不能在此時哭鼻子。她懊惱自己的笨拙,她翻遍記憶,終於找到了每一處場景中曾經透露出來的蛛絲馬跡:

原永責罵寐娘笨手笨腳,罵寐娘太醜;因為寐娘就是葉詩,他和葉詩彼此心知肚明,借此對了暗號。

木言夫人死在牢獄中,原永衝過來跟她和晏郎君主動打招呼;原永刻意地跟晏郎君攀交情。

每一次寐娘做了什麼事引起他們注意的時候,原永不都在附近嗎?

正月十五那夜,那個逃走的人,正應該是原永才對!

她如此愚蠢,竟然到此才明白……

風若同樣著急,不停催她:“你想到了沒?我們郎君還能在哪裡?他根本沒有在城中指揮戰鬥啊?他一定一個人去找原永了,他肯定不會找幫手……我們郎君生著病,身體很不好,我怕、怕……他到底去哪裡了?”

徐清圓抱著頭,喃聲:“你莫催,讓我想想,讓我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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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傾是體力衰弱,原永是癡肥。抵在晏傾脖頸上的匕首用力地向下深入,晏傾頸上血跡斑駁,滴滴答答地向外流。

這番動作跌得徐清圓捂嘴,眼前泛黑。

半靠著井欄、跌坐在血泊中、身上也染滿了血的晏傾抬頭,看到徐清圓眼中含淚,握著匕首微微發抖。

他語氣這麼失望。

晏傾瘦勁手抬起,扣住原永的手腕。

他脖頸向下淌血,兩人的手都在發抖,彆著勁。

“殿下,我們不想死……”

風若皺眉,他低頭倉促簡單地教了她幾個最簡單的控馬術,見她暈乎乎手忙腳亂,他心中不抱希望,最後乾脆道:“你最後關頭要馬停下來,夾緊馬肚猛勒韁繩就好。千萬不要刺激它!我、我先走了……”

快樂、痛苦、歡喜、迷惘。

他眼前浮現的,時而是舊日王宮寂靜宮殿中偶爾流過的幾聲少女讀書聲、笑鬨聲,時而是甘州那場燒不儘的火海,時而是百姓們跪在地上哭,他一步步走入棺材,又時而是醒過來時,風若哭著說他哥哥死了……

他們喊:“殿下,殿下!”

晏傾喘著氣,氣息模糊,眼前時黑時白。他手用力地抵著那匕首,意識卻已經模糊。

一個個人跪在地上,倒在血泊中,不甘地伸著手。

他什麼也看不清,什麼也聽不見。他永遠活在自己獨孤的世界中,永遠沉浸在隻有一個人的幻象中。可是他回過頭——

晏傾目光平直,並不躲閃。

她努力定神,屏蔽所有的雜亂訊息乾擾。她在馬背上被刮得東倒西歪,惡心犯暈,又時不時被風郎君跳起來戰鬥的動作驚到……

長安城中皇宮中正舉辦著盛大的宮宴,君臣一同慶賀南蠻國來使。

徐清圓愣了一下,就明白了風若的顧忌。她咬一下唇,輕聲:“風郎君,捉拿蜀州所有官員一事事關重大,絕不能大意。我們說破所有事,若此夜不能成事,所有人都會葬在此處。

“殿下救我們!”

但她如今隻能硬頭皮:“我、我會從馬上滾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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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睜大眼睛看向靠坐在地上的晏傾,看到晏傾頸上向下蜿蜒而流的那道血痕。

他是想救所有人的。╩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不如放棄,不如讓老子送你一程……不痛的。一刀下去,總比你當年悶在棺材裡死,強得多吧?總比那種一點點窒息要好得多吧?”

他從高高在上的太子被拖成如今不人不鬼的模樣。

映娘抱著膝蓋坐在江畔,等著她永遠回不來的情郎。

這一夜好是荒唐。

這一夜太過淒然。

原永發著抖,大叫:“啊——”

據說,暮明姝迎接他是犯了大錯,正在被關禁閉。

馬速竟緩了一下,風若回頭看了一眼。

他睫毛顫巍,周身力氣時輕時重,意識也模糊無比。他臉上有那小廝濺來的血,青袍也斑駁臟汙,在泥水中拖曳。而他頸上那道血痕,鮮豔欲滴。

可他抱著她。

他手上加力,同時,晏傾模糊的視線中看到那個還有一口氣的小廝搖搖晃晃地爬起來,也舉起匕首……

徐清圓太過善解人意:“風郎君,你去幫忙戰鬥吧,我獨自去找晏郎君便是。”

晏傾看著她不說話。

他眼中倒映著萬裡星河。

“您是太子羨啊,您是至高無上的殿下,您一定可以救我們……”

“此行徑雖然不太好,但是風郎君確實可以用回來的劉禹當人質,去威脅劉祿刺史。觀以前的事,我覺得劉祿對自己的兒子極為愛護。何況我如今想來,劉禹和映娘能夠平安逃婚,也許有劉祿故意成全之意。”

晏傾手腕青脈繃緊,細薄的血管在寒光下微微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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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繁美盛大。

英俊的王子雲延坐在酒宴上,舉杯向四周遙祝時,也沒有看到廣寧公主。

高山峻嶺中,葉詩拄著拐杖,艱難行走。

徐清圓在他懷中顫唞,輕聲呢喃:“清雨哥哥,你讓我選擇的答案,我選好了。我不選彆的了,我隻選你,隻要你。”

原永在他耳邊低聲,如惡鬼般:“彆抵抗了,殿下,少卿。你根本不應該活著,你看因為你活著,多少人得死。你看你活得多累,多辛苦。

這一夜短暫又漫長,刻骨銘心。

風若精神一振,抓著韁繩就調轉馬頭,馬生生止步,轉上另一個巷子。

風若綁著劉禹站在高樓上,朝下方的劉祿厲聲:“放下武器!不然我殺了你兒子!”

他們用的迎接異國使臣的禮數,是徐清圓曾經在信中向鴻臚寺建議過的迎諸侯之禮。

懷璧之罪!

“你啊,活著就是所有人的噩夢。你是前朝的噩夢,是今朝的噩夢,是讓龍椅上那位寢食難安的存在啊。殿下你知道什麼叫‘懷璧之罪’嗎?殿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