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頁(1 / 1)

懷璧 伊人睽睽 4346 字 6個月前

訥:“我們也隻要一間房……”

晏傾低垂的睫毛顫了顫,卻沒拒絕。

安排房間的女郎正是映娘,映娘看眼這兩位不自在的男女,沒好氣:“你以為我們會給你們多安排一間房嗎?”

晏傾解釋得有些累了:“我們是兄妹。”

映娘翻個白眼,將房牌扔給手忙腳亂的徐清圓,扭頭去安排其他人的客舍。

晏傾二人回了房關上門,兩人都輕輕舒了口氣。

徐清圓觀察屋舍布置,見這裡和他們之前搜證時看到的樓裡女子們的屋中一般布置:用繪著美人圖的木質屏風隔開內外,作出裡外兩間;裡間有床,但是外間隻有一張連著案幾的小榻,還有桌椅。

徐清圓心跳如鼓擂,又帶著很多不安。

她不知道她和晏傾要如何睡才好。

想到這裡,她便仍掛念著晏郎君有沒有好受些。她轉過身去看,見晏傾站在那張連著案幾的小榻邊,也在如她一樣觀察屋中布置。

徐清圓輕聲:“郎君,你……”

晏傾背對著她,聲音溫潤卻帶點兒訓導:“私下裡也要叫我哥哥。”

徐清圓臉微紅,默默點頭。

知道晏傾看不見,她點了一會兒頭,才問:“哥哥……清雨哥哥,你還難受嗎?”

晏傾回答:“無事。今夜,我在外頭小榻休息,露珠妹妹睡裡間。”

徐清圓踟躕:“那張榻隻能容人坐,不能容人躺。但是我身量小些,蜷縮起來也能躺進去。不如哥哥睡裡間,我睡那裡好了。”

晏傾終於回頭,看了她。

他額上冷汗已經沒了,麵色卻仍是蒼白的,一雙清泠泠的曜石眸子微閃,問她:“你可曾見過,哥哥讓妹妹替自己在外守夜,哥哥在裡麵蒙頭大睡?”

徐清圓語塞。

而他目光平和些,撩袍坐下後,又低頭翻看了一下案幾上的東西。他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東西,便向徐清圓望一眼:

“過來,我給你上一下藥。”

徐清圓眨眼不解。

他也許因為碰了木言夫人那一下,一直有些難受,所以越發言簡意賅,眉目中的溫潤,帶了些冷冽淡漠之色。他說:“你手臂上的擦傷。”

徐清圓怔一下,手臂火辣辣的,她一路忍痛,不想讓人發覺。誰知他一直知道……

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徐清圓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晏傾。她腦中漿糊一樣,被他示意坐下。

他說一聲“得罪”後,挽起她袖口,從懷中取出一張帕子,托著她手臂,垂目為她上藥。

原來這屋子裡,是有藥匣的——他進屋後,就一直在找藥箱。

冰涼的藥粉落到徐清圓手臂上,她痛得一縮,被他的手隔著帕子輕輕握住。他睫毛低垂,濃黑如鴉羽:“忍一忍。”

徐清圓抿唇。

她盯著他低垂麵容,心中羞愧萬分,覺得自己像他的累贅一樣。自己什麼忙也幫不上,連受傷都讓他記掛。可是他難受的時候,她連碰都不敢碰他……

徐清圓心裡堵得慌,情緒低落。

晏傾給她上好藥,她身上的女子芳香清淡如煙,蓋住了木言夫人方才留在他袖口的氣息。他終於肌肉慢慢放鬆,肩膀鬆垮下來,緊繃的神經好受了些。

徐清圓起身要離開時,晏傾又道:“妹妹幫我個忙。”

徐清圓非常想幫他做任何事,聞言立刻轉身看他:“哥哥要我幫什麼忙?”

晏傾說:“妹妹身上有帕子,對不對?”

徐清圓不解地點頭。她身上有帕子,他身上也有帕子。他是她少見的那種隨時會取出一方乾淨帕子的郎君。

晏傾頷首:“那麼,妹妹用一方帕子將我的一隻手與木榻扶手綁在一起,我教妹妹怎麼綁,才能綁出死結,讓我自己無法打開;另一方帕子,請妹妹罩住我的眼睛,用同樣的法子,在後麵打結。”

徐清圓怔忡。

他垂眼,聲音溫軟下來:“男勢本惡,女勢偏弱。你我共處一室,我理應為妹妹著想。如此,方可不唐突妹妹。”

第54章 詩無寐6

徐清圓搖頭。

她怎會捆綁晏傾?

雖然他說私下裡仍要叫他兄長, 但是此時心意難抒,她要用最真實的語言才能道出自己的信賴:“郎君和那人不一樣。郎君不會欺辱我,我也不會提防郎君。

“郎君已經為我做了這麼多,我若再將郎君視作那人一樣提防, 我未免太過無心。”

晏傾看她半晌。

他並未因她這話感動十分, 隻道:“你總說你生你爹的氣。但是我如今看, 你爹仍是寵愛你, 才教得你對男子的防備心很弱。”

徐清圓怔住。

她見晏傾秀氣的睫毛低下去,好像在掙紮什麼。他猶豫夠了,抬起眼來看她:“你昔日差點因太子羨而死, 前些日又因林斯年而整夜噩夢連連。你厭惡太子羨,嫌惡林斯年, 但這怎能足夠?

“你到底是養在深閨太久,不知世事險惡,不知男子深淺。你阿爹要你去長安看看,何嘗沒有讓你走出閨房的意思?但你一介弱女子, 想要踏足更多天地,便先要保護好自己。

“你莫非以為我這般病著,看起來很虛弱, 便拿你毫無法子,你根本不用害怕我?”

徐清圓被教訓得迷惘。

她張口想說自己隻是信賴他, 但是他敏銳的目光確實也洞察到她心中的另一重想法——晏郎君看著這麼瘦巴巴,又總在生病,根本不用怕他。

徐清圓羞心才起, 晏傾睫毛動了一下, 他忽然抬手, 一把摟住她的腰。徐清圓腰肢一燙一軟, 她被他一下子掀倒推翻。她才叫了一個音,脖頸動脈就被青年的手按了兩下,一點兒聲音發不出來。

她原本腳踩著小榻前方的踏板,這麼被推倒後,雙腿懸空,無力地掙紮兩下,便被一隻手按住。

燈燭光被擋住,伏於她身上的晏傾垂眼望她。若非他眉目清正如雪,溫潤色始終未改,徐清圓當真要被嚇死。

但即使如此,她的肩膀都輕輕顫唞一二。

晏傾低聲:“你看,我若想對你動手,是不是很容易?”

徐清圓仰著臉呆呆看她,她眼睛因失神而瞠大,眼中水波流動。她瘦削小窄的肩膀被他按著,雙腿也被按住。雖然晏傾的手已經從她腰上移開,但是她第一次被他碰到腰……

女兒家一身冰肌玉骨,周身皆軟,弱處實在太多。

他隻碰了她一點,她便仰著臉紅著眼睛看他,眼波噙霧,幾分委屈。

晏傾心口一顫,按在她肩上的手忍不住顫了一下。他幾乎要放棄這鉗製動作而將她摟於懷中哄她,但他手才一動,又硬生生地按捺下來,心想她爹必然也總是被她這樣撒嬌,才什麼都沒教會她。

讓她這麼大膽!

晏傾狠下心,語氣儘量嚴厲:“你看,你確實不應該對我撤下防心。像我這樣的衣冠禽獸,世上不知道有多少。即使我武藝不精,力氣也比你大。何況我還出身於大理寺,我對人身體的了解,要比你這小娘子清楚得多。”

他的手終於從她肩頭挪開,又不敢碰她,便隻是隔著一點距離,虛虛地點了一下她的眉心、脖頸、手腕等幾個要害處。

晏傾很難說下去。

因她一直紅著眼睛看他,眼中的水像流不儘的湖泊,直直往他心口淌去。這水又那麼燙。

晏傾沉默下去,有些後悔自己服藥,自己能夠看清她的臉了……若是這滴剔透晶瑩的露珠兒仍如之前一樣麵容模糊,隔著霧看不儘看不透,他也許便沒有這麼多的失神。

晏傾許久不說話。

燭火光照著二人,蓽撥一聲後,燭火變暗,晏傾回過神,才想起來他訓了徐清圓太久。

他恢複了平時的樣子,抱歉地看她一眼。他伸出手,替她解了啞%e7%a9%b4,又身子側開,不去按著她:“對不起。讓妹妹委屈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徐清圓垂下眼,輕聲:“清雨哥哥有些討厭。”

便是說這樣的話,也軟綿綿沒有力道。不像斥責,像嬌嗔。

而這世上,恐怕隻有晏傾真的會當做是“斥責”。

晏傾臉青紅一下,更加尷尬:“弄疼你了?唐突妹妹,是我不好。”

她咬唇不語,被他扶著從榻上起來。他還以為弄疼了她……但是她被他按著時,看著他那樣的臉,故意說那麼凶的話,她、她控製不住自己的心跳,恨他真是木頭。

既然說過不娶她,為什麼對她這麼好?

又保護她,又教她怎麼保護自己。

他這樣待她,她日後……怎麼嫁人?她再遇不到更好的郎君了吧。

徐清圓無法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心裡又開心又難過。她雖然知道晏郎君肯定看不出她的心事,卻仍然不願意讓晏傾為難。

於是徐清圓板著臉,不再說什麼。二人各自匆匆洗漱後,她按照晏傾教的那樣,將他的右手和扶手綁在一起,又傾身跪於他身前,用另一方帕子將他眼睛蒙住。

二人氣息挨得很近。

徐清圓感覺到他的僵硬,她低頭看蒙著眼睛的玉麵郎君。

徐清圓心頭疾跳,臉頰更紅。

她便忘了自己之前說的“討厭”,小聲和他說話:“郎君夜裡要起夜的話,叫我便是。我睡得不沉。”

眼前漆黑之際,她的氣息擦過他的臉,晏傾心跳急速。

他定定地說聲好,但是搭在扶手上的、被手帕捆著的手背青筋不自禁地跳了一下。晏傾突然有些後悔,覺得這個主意似乎不太好——

身體不能動,眼睛看不見,可是味覺、耳力反而會放大。

窸窸窣窣的聲音,時清時濃的女兒香……

晏傾向後僵靠在牆上,和徐清圓拉開距離,他的手心卻已經出了一層汗。

徐清圓見他如此,奇怪問:“郎君?”

晏傾聲音繃著:“沒什麼,隻是在想木言夫人的事情。你不覺得奇怪嗎?”

徐清圓便認真了些,輕輕“嗯”一聲:“是有些奇怪。我也會幫郎君一起想的。”

--

小錦裡經過夜裡那場折騰,所有人吵吵嚷嚷,帶著不滿入睡了。

樓中安靜下來後,風若輕手輕腳地從窗口翻了出去,又東繞西繞,走了很多暗路,才在沒有驚動樓外守夜衙役和樓中小廝侍衛的情況下,從一間間閣房門口飄過。

他在兩間房的門前停了一下,若無其事地伸出手,將房門旁邊牆上點出的一點牆灰擦去。

他認出了這兩間房的主人:一位是夜裡自稱是凶手的那個財大氣粗的劉禹;一個是肥胖的、一會兒罵樓裡侍女醜、一會兒調?戲映娘的中年男人。

這是晚上分房間後、晏傾走過時留下的不引人矚目的暗號。連跟著晏傾的徐清圓都沒發現,更罔論其他人。

而晏傾留的暗號的意思也十分清楚:他要風若和張文去查劉禹的身份,中年男人的身份。

晏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