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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璧 伊人睽睽 4365 字 6個月前

懷疑些什麼,風若並不清楚。風若隻知道明日起,他和張文將去忙新的事——難道這些,和他們來蜀州的目的有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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鴉雀無聲的深夜,漏更過了三更,徐清圓仍輾轉反側,沒有睡意。

一是和郎君共處一室帶來的禁忌慌亂,二是夜裡木言夫人的反應總在她腦海中浮現。

她原本以為隻是自己一人覺得奇怪,沒有當回事。但是晏傾也說奇怪,那必然是有些問題的——

木言夫人認罪認的很果斷。

她表現的像個敢作敢當的豪爽女子,她幫映娘躲開他人的調?戲也表明她為人不錯,但是她又陷害樓中其他女子是凶手……她的善惡很奇怪。

若她要保護映娘,便應該從一而終;若她想害映娘,一開始何必幫映娘?

莫非這世上的人心複雜萬分,愧疚和怨恨同時存在,以至於木言夫人言行不一?

而且,當時他們第一次聽到木言夫人名字的時候,晏傾說這個名字有些耳熟。

枕著玉枕,徐清圓又翻了一次身。一道屏風外,晏傾在心裡輕輕歎口氣。

他再一次地覺得蒙著眼睛是個錯誤。

隻是他也不好說什麼,隻盼著徐娘子快些入睡,莫要……折騰他。

紗帳內,徐清圓清醒萬分,手指無意識地貼著床板,小小寫字。她被自己胡亂寫的東西吸引住,寫著寫著,她目光一停,呼吸變得急促。

她一下子擁著被褥坐起來,被自己的發現震得心跳急速。

她緩了一會兒,猶豫片刻,小小地掀開床帳,向漆黑的外間柔柔喚了一聲:“清雨哥哥?”

她的清雨哥哥有求必應。

他溫溫地“嗯”了一聲。

聽他聲音仍然是醒著的,徐清圓放下心,披上外衫匆匆下榻,去扶床邊的燈盞:“清雨哥哥,我有一個發現,十分重要。怕明日來不及,所以要現在和哥哥分享。

“清雨哥哥,你方便嗎?”

晏傾無言,心想方便不方便的,也沒什麼區彆。因為他已經聽到了她下床的聲音,磕磕絆絆撞上案幾、因吃痛而吸氣的聲音。

他忍不住開口:“妹妹莫急,慢一些。”

徐清圓刷紅臉,知道自己被撞到小腿的聲音沒逃過他耳朵。

真是的。

徐清圓披著一件珍珠白外罩,烏黑長發倉促地在腰下挽了一個小髻,幾綹發絲還調皮地貼著麵頰。她持著燈燭走出屏風,看到小榻上靠牆而坐的青年,心跳漏一拍。

雪白月光從另一個方向的小窗流入,他並不在月光中。

徐清圓走過去,將燈燭放於他麵前的案幾上。

他搭在扶手上的手指敲了兩下。

聞到女郎傾身而來的幽香,他繃緊身子,覺得她流水一樣的袍袖擦過他的臉,去為他解蒙著眼睛的帕子。

徐清圓微激動:“清雨哥哥,木言夫人,就是葉詩!梁園的葉詩,你還記得嗎?”

帕子從眼上落下,他烏黑的眼睛像水洗的玉石,與她的目光對上。

燭火在兩人眼中輕晃。

他眼睛明亮,鼻梁挺直,唇瓣粉紅,沉靜無比地端坐若神明,不可褻瀆。

徐清圓不動聲色地後退一點,輕聲重複:“木言夫人,就是梁園案中離開的葉詩。”

晏傾自然無比地抬起左手,拿起案上的狼毫,蘸了墨汁後,他提腕寫字:“木上生葉,言也是詩。木言二字,本就是葉詩的化名。”

他寫的一筆流暢字,端然蒼勁,頗有大家之風。

但他是用左手寫的字——他的右手還被綁著。

晏傾垂著眼,見徐清圓很久沒說話。他不解地抬眼看去,見她正盯著他的左手,露出有些回憶的神色。

晏傾手腕一僵。

徐清圓說:“郎君也會寫左手字?左手字也寫的這麼好?郎君,你是不是既可以雙手都能寫字,還會很多不同的書法?你是不是可以換自己的筆跡?”

晏傾知道她想到了什麼。

他溫聲解釋:“一個人的筆跡再如何換,他的寫字習慣筆觸都很難改。即使是刻意修改,相反的方向,也能看出痕跡。”

他柔聲:“我不是那個給你爹寫信、讓你爹離開的人,請相信我。”

深夜中,徐清圓看著他的眼睛,慢慢點了頭。

她道:“對不起,是我太著急,我想岔了。”

她聲音平穩下來,跪坐的姿勢也向後放鬆。

晏傾低聲:“你想你爹了?”

徐清圓搖搖頭,不願他這樣,她擰了肩去看他的字。她想起了另一件事:“以前南國未亡時,我知道有一個人和郎君一樣,左手右手都可以寫一筆好字。我爹還跟我誇過他,讓我十分不服氣。”

徐清圓看一眼晏傾。

晏傾不得不問:“是太子羨?”

徐清圓默默點頭。

晏傾不動聲色:“兩手都會寫字,不算什麼罕見的功夫。妹妹如果想學,多練練便是。”

徐清圓仍露出狐疑的神色。

晏傾繃著那根神經,不得不低聲:“太子羨那般……卑劣無能之人,與我豈能一樣?”

徐清圓恍然,點了頭:“清雨哥哥說得對。”

晏傾眼神意味不明地瞥她一眼,而她已放下了這種懷疑,去看他寫的內容了:“葉詩便是木言夫人,可是我們昔日從梁郎君口中聽到的葉詩,不應該是如此心狠手辣的人啊。

“這中間發生了什麼事?

“郎君,會不會有人逼迫木言夫人做下這種惡事?木言夫人本不想行凶,被迫行惡,所以她認罪認得很乾脆。我懷疑這個,是因為……我不相信曾經讓梁郎君和杜師太一起敬重的葉詩,會變成這樣麵目全非的模樣。”

晏傾沉思。

他慢慢說:“她所謂的缺錢,原因是什麼。‘無名君’除了是小錦裡的當家人,是否有其他身份。戴著麵具的‘無名君’,誰都可以假扮。死的那個人,到底是不是小錦裡的當家人,恐怕除了木言夫人,誰也不知道。”

他又皺眉:“但是……你可還記得我讓你看的葉詩的畫像?”

徐清圓點頭:“你不光讓我看過,你還讓我假扮過。”

晏傾說:“我調出葉詩失蹤案的卷宗時,已經將葉詩的畫像看了無數遍,說銘記於心也不為過。但是我們見到的木言夫人,和我從畫像中看到的葉詩,長相完全不一樣。”

二人麵麵相覷,都感覺到一股寒氣升起。

徐清圓有些害怕,默默靠近他,心跳加速:“郎君,這個案子疑點還有很多!”

她對他的依賴總是這樣,不加掩飾……晏傾尋思著改日再教教她,如今他隻安撫她:“明日衙役不是要當眾詢問我等案件經過嗎?到時候我們會再次見到木言夫人,尋機會找她問話便是。”

如此說著,他微微皺了一下眉,有一種不祥預感。

怕預感成真,他並未開口。

徐清圓則放下心,微微笑:“如此,我們起碼幫梁郎君找到葉詩了。這還要多謝清雨哥哥——清雨哥哥之前說她名字耳熟,想來便是這種耳熟吧。”

晏傾輕輕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意味怪異,讓徐清圓怔住。

她聽晏傾說:“我說的熟悉,絕不是因木言夫人像葉詩的化名這種熟悉。而是在某一個時刻,我一定聽過木言這個名字。”

他已經想了很久他在何時聽過……

但是……

晏傾挫敗閉目:“我以前因為生病而經常忘記人,我暫時想不起來我在何時聽過這個名字。你多給我一些時間,我沒有你那樣可以過目不忘。”

徐清圓心中酸楚。

也許是情難自禁,也許是他疲憊蒼白的樣子讓人心疼……徐清圓傾身,抱住了他。§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她抱著他腰身,埋入他懷中,聽到他咚咚咚急促的心跳,聞到他身上的熏香。

二人僵硬,一跪一坐,月光徐照。

半晌,徐清圓從他懷裡抬起臉。

他往後仰著身,正俯眼看她。

她咬唇,又紅臉,又不好意思。她說:“對不起。”

晏傾彆了臉,輕聲:“起來吧,妹妹去睡吧。”

徐清圓“哦”一聲,拿著那方帕子:“我給你蒙眼睛吧。”

晏傾後退躲開。

燭火中,她隱約看到他貼著麵頰的發絲後,耳尖紅了。

他乾乾道:“不必了……你不是相信我是正人君子嗎?”

徐清圓依然紅臉,依然忍笑,依然不好意思。可她輕聲:“那怎麼行?哥哥教我的,我要保護好自己。”

她傾身而來,用帕子蒙住他的眼睛。

黑暗降臨的同時,是女郎的溫軟和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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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亮,徐清圓二人出門,混於亂糟糟的小錦裡眾多證人中,被衙役押著一同去錦城的縣衙,等著縣令審這個案子。

晏傾觀察周圍人,徐清圓則直接明確地告訴晏傾:“清雨哥哥,所有人都在,一個人也沒少。”

而眾人到縣衙前,等著縣令傳喚。這個時間從一刻延長到半個時辰,再到一個時辰,等著傳喚問話的客人們不耐煩起來。

眾人叫嚷:“到底有什麼要問的,快些問就是。我們還有其他事要忙。”

“對,老子是來做生意的,哪能把時間一直耗在小錦裡上?”

這麼多人等在大堂,罵罵咧咧中,他們被衙役搗棍嗬斥“肅靜”。突然有一個衙役黑著臉從外麵走進來,對著眾人沒好氣地一揮手:“這個案子結案了,沒什麼要問的了。你們全都過來簽字畫押得了。”

徐清圓和晏傾對視一眼,怔住。

他們默默跟著人群上前畫押,幸運的是,又遇到了昨日那個胖子中年男人。男人對他們嘿嘿一笑,排在他們前麵,畫押時好奇地問衙役:“怎麼不問話了?木言夫人把事情都說清楚了?

“哎,那麼漂亮的人兒……她真的殺人了啊?那是不是得判罪啊?小錦裡以後還開不開啊?

“這才三個月,都死了兩個當家人了。小錦裡這氣運不行……”

衙役不耐煩道:“什麼清楚不清楚的,木言夫人自儘了,這案子就這麼結了。”

周圍聽到這話的人齊齊怔住。

眾人沉默下來,想不到一個千嬌百%e5%aa%9a的美人,就這樣香消玉殞。眾人情緒低落,不再爭吵,紛紛上前畫押後離開。

晏傾和徐清圓混在他們中間做完這些,也被請出縣衙。

徐清圓和晏傾說話:“我本還想再見一見木言夫人,想看看那畫,問她是從哪裡買的。隨著木言夫人死,這一切都成謎底了……”

旁邊一道聲音大咧咧地插入:“你等下一任‘木言夫人’選出來,新的木言夫人拿到小錦裡的賬本,不就一切都清楚了?想看那畫,直接問我不就行了?

“你既是這樣的美人,昨夜又幫我洗清冤屈,我怎麼會連個畫都不舍得讓你看?”

徐清圓和晏傾扭頭,徐清圓後退,晏傾向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