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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璧 伊人睽睽 4337 字 6個月前

聲和晏傾講:“哪裡一模一樣?那個男偶沒有郎君好看。”

柔軟發絲貼著臉頰,晏傾臉紅了,耳根也跟著被燒紅。

他睫毛顫一下,欲言又止地看她一眼。他有時真不懂她,分明是一個乖巧文靜的大家閨秀,但私下裡……她好像很有些調皮、口無遮攔的樣子。

且越來越明顯。

平時的文靜都是裝出來的嗎?

晏傾想到了徐清圓以前和他說“我小時候很淘氣”。他原來以為她是安慰他,但現在想來,說不定是真的。

晏傾沒有接徐清圓的話,當做沒聽到,他低頭擺弄他買來的男偶“琢玉郎”。

無數線頭綁在木頭上,小人偶不過一隻手那麼大,就能在晏傾的十指操縱下,作出靈活的動作。小人動起來時,擦過晏傾的衣擺,搖頭晃腦間,倒真有了幾分“琢玉郎”的架勢。

徐清圓驚訝而笑:“傀儡戲嗎?郎君你會玩?”

晏傾微微笑,他操縱著人偶,向徐清圓行了一個大禮,聲音則是他自己獨有的溫和:“琢玉郎代清雨,因今晚的種種不妥行跡,向徐娘子告罪。

“希望徐娘子諒解。祝徐娘子尋到一個和‘琢玉郎’一樣的如意郎君,百歲安康。”

徐清圓抬頭,眸中星火搖落,看著低頭操縱木偶的俊秀青年。

她察覺到自己的心跳咚咚,她強忍著自己難以控製的喧囂情意。她目不轉睛地看他,晏傾撩起眼皮,她忙掩飾地彆過頭,裝模作樣地、紅著腮也去挑攤位上的人偶。

她手心出汗,因緊張而聲音啞柔:“我、我也買一個木偶,我也試著玩一下。”

不等攤主推薦,她一眼相中了一個女人偶。

她笑盈盈:“郎君是‘琢玉郎’,那我挑‘點酥娘’好了。”

這麼一說,她突然意識到自己說得曖昧。她忙不迭望晏傾一眼,看晏傾好像沒注意到,她才放心地收回目光。

晏傾能如何?

他隻好當自己什麼也沒聽到。

攤主笑咧了嘴角。

--

二人最後蹲在水邊玩傀儡戲。

徐清圓第一次操縱這些線條控製的小人,難免手忙腳亂。晏傾卻好像不是第一次玩,他非常熟練,轉過來教徐清圓如何控製小人。他脾性極好,說話聲音輕柔,徐清圓在他的指導下,漸漸不那麼慌了。

她找到了訣竅,生出了興趣,一個人蹲在水邊,操縱著她的點酥娘做各種各樣的動作。

誰不愛玩傀儡戲呢?誰不愛自己操作傀儡戲呢?

徐清圓唇角噙起笑,目光晶亮,耐心地低著頭玩自己的小人偶。

晏傾的梔子燈放在一旁,他立在她旁邊,手中提著他的“琢玉郎”,但他並沒有操縱人偶做什麼動作。他隻低著頭,看徐清圓沉浸在這樣的快樂中。

她的快樂也是內斂的,溫柔的,輕軟的。

晏傾看著她,心中湧上難以言說的悲意。

他在一瞬間發現自己跟隨著她的快樂,意識到自己和徐清圓說話,不覺得累、不覺得她麻煩。他總在絞儘腦汁想如何讓徐娘子不誤會自己的心思,可似乎正是他一次次的靠近,讓她有了誤會的可能。

他模模糊糊地理清了一點感情,他知道什麼叫“好”,什麼叫“心動”,但他不能擁有。

喜歡卻得不到是件很殘忍的事,就像心裡空了一個洞,急需什麼去填補,但是那個洞反而越來越大,變得越來越突兀。

他被深淵泥沼吞沒,一路向下跌,永無回頭之日。他義無反顧地走著這條路,從來不後悔,從來不駐足。他不想拉著彆人一同下去,他希望世上所有人,都因他的墜落而得到解脫,都與他毫無關係。

他對自己的人生毫無辦法。

徐清圓聲音輕柔:“郎君,這個人偶真有意思。”

晏傾心想,他連她的聲音是什麼樣的,都聽不出來。喜歡這樣的感情,實在太過奢侈,讓人毫無動力。

徐清圓沒聽到他的回答,忍不住想抬頭看他時,視線中,他操縱著的人偶開始動了,琢玉郎向點酥娘靠近。

晏傾的聲音清和如流水,就在徐清圓發頂響起:“夏日,琢玉郎於田野相遇點酥娘,數日之後,琢玉郎離開此地,回返家鄉,此後再不與點酥娘見麵。”

徐清圓:“……”

她怔忡,覺得他這個故事編得好古怪。

晏傾聲音在頭頂:“你知道琢玉郎為什麼離開嗎?”

徐清圓心想莫非真的在編故事?

她便配合著他,讓點酥娘作出抹淚動作,聲音故作哀傷:“必是因點酥娘貌若醜女,琢玉郎嫌她配不上他。”

晏傾聲音裡帶絲笑,道:“點酥娘青春貌美,怎會貌若醜女?隻因為點酥娘父母暗示琢玉郎提親,將琢玉郎嚇跑了。”

徐清圓操縱著點酥娘跺腳歎氣:“點酥娘問琢玉郎,可是家有妻室?可是另有所愛?”

晏傾讓琢玉郎回頭看點酥娘:“家無妻室,無有所愛。隻因心有他求,所求一日不成,一日不願成家,不願誤點酥娘青春時光。”

徐清圓手停下。

點酥娘在她手中軟軟倒下,“吧嗒”一聲,線頭斷了一根,木頭小人歪倒在了濕漉的草叢上。星光點點,江河水照著女郎的眼睛,波光一重重彌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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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傾將徐清圓拉起來,拿出帕子,讓她仰頭。

他低頭給她拭去眼角的水漬。

好一雙霧濛濛的眼睛,還在不斷地掉眼淚。

晏傾低聲:“彆哭了。”

徐清圓勉強說道:“沒有,是風沙迷了眼。”

晏傾按在她眼角的帕子,被淚水打濕。他溫柔地給她拭淚,越是這樣,她反而越是眼淚掉得凶。一滴滴淚落在帕子上,就好像砸在他心口,讓他心臟跟著澀而痛。

他再次輕聲:“彆哭了。”

徐清圓也不願這樣,她覺得丟臉,她低頭要拿袖子擋住,卻被晏傾按住肩,仍迫她抬頭。

他溫聲:“眼淚掉下去,臉上妝花了,娘子豈不更加傷心?”

他遲疑很久,說:“我很快就要離開長安了。”

徐清圓哽咽著:“難道是因為我,郎君才不得不走?”

晏傾道:“自然不是。娘子這般聰慧,怎麼會這樣想?彆哭了……你讓我實在沒辦法了。”

他說了很多,但是好像用處都不大。他按在她眼角的帕子被打濕,徐清圓許久聽不到他溫聲細語的安慰,她紅著眼睛抬頭,看他沉默而憐惜地看著她。

他問:“若是唐突娘子一下,是不是娘子會好些?”

徐清圓睫毛上的眼淚眨落。

她捂臉:“郎君你不要管我了……”

她因羞愧而轉肩要走,他歎口氣,上前一步,將她擁入了懷中。徐清圓拽住他的衣袖,被他抱著,在他懷中抽泣連連。她閉上眼,那般眷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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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圓抽泣起來,倒和平時不一樣,很有些小姑娘的姿態。而若是晏傾不安慰她,她自己孤零零掉一掉眼淚,也沒什麼事。

隻怪他太好,一直哄她。可他不知道,他越哄,她淚水越多,隻想將自己阿爹失蹤後的所有委屈哭一遍。

世上怎麼有這樣的郎君呢?

拒絕人也拒絕得這麼溫柔……她懷中藏著的那些五色絲線無法送出去,可她埋在他懷中,心中一絲一毫對他的厭惡都生不出來。

徐清圓勉強從他懷中退出一步,霧濛濛的眼睛抬起來。她視線從晏傾肩頭擦過去,看到了屋簷上站著一個黑色鬥篷的人。

紅著眼睛哭泣的女郎與那人目光對上。

徐清圓一下子怔住。=思=兔=在=線=閱=讀=

晏傾回頭,與她一同看去。

屋頂上那人一愣,沒想到這兩人同時注意到了他。更沒想到這對卿卿我我的男女還在哭著,卻突然異口同聲一起認出了他:

“阿雲!”

阿雲愣了一息,目光變凶,在屋簷上踩著瓦片飛馳而走。阿雲跳下一道街,俯身把乖乖等在那裡的林雨若往懷裡一抱。林雨若尖叫起來,阿雲一下子點了她的啞%e7%a9%b4,笑兩聲:

“林小娘子,借你一用。”

今夜長燈達旦,金吾不禁,街坊暢通無阻,正是挾持貴人出城的最佳機會!

下方的男女立時停了情愛糾葛,晏傾囑咐徐清圓去找人,自己則向阿雲追去。

第44章 中山狼13

恐怕阿雲都沒有想到, 晏傾和徐清圓會同時一眼認出他。

畢竟他曾出現的形象,是一個卑微可憐的啞巴侍女。而今改頭換麵,饒有趣味地在行惡之前看場情人之間哭哭啼啼的戲碼, 都能摔了跟頭。

阿雲挾持著眼中恐慌、全身僵硬動彈不得的宰相府中女郎,在黑夜燈火中翻躍牆瓦,沿著早已看好的路線,一徑向城外闖去。他收斂了自己的戲謔, 黑夜中的琥珀色眼睛變得瀝墨一樣濃黑。

晏傾不好對付, 他在梁園中就見識過。

必須要在晏傾反應過來之前出城!

心裡做著這樣的決定,他在簷瓦間飛躍時,卻一扭身選了一個朝城中心人多的街坊奔走的路線。

而臨接曲江的闃寂街坊上, 晏傾到巷口, 看到阿雲抓著一個女郎一縱而走。腦中長安城池街坊路線縱橫交錯,他判斷出:“他要出城。”

徐清圓氣喘籲籲地追上來:“郎君,他是朝東市……”

晏傾短暫解釋:“這個方向也能出城。今夜行事,單槍匹馬, 除了出城, 彆無可能。”

這裡確實沒什麼人,晏傾左右看看, 一個遊街巡衛都沒有。他不再等待, 直接牽過巷頭樹下的馬,翻身上馬。

夤夜中,當他跨於馬上,青袍飛掀,骨清神冷, 某一瞬恍惚中,讓人覺得他高貴清矜, 像世間最遙遠的王者。

晏傾短暫向徐清圓說了一句:“找人,幫我爭取時間。”

他沒有說更多的話,直接縱馬而走。長安城九大城門,除明德門作為正門,通常時候不開,其他八大城門,都是阿雲可選擇的方向。

八選一的選項,晏傾不能確定阿雲的選擇,隻能爭取時間多做安排——最好能將阿雲逼的隻能選某個城門。

而留在原地的徐清圓,也不敢耽誤時間。她加快腳步往人多的地方奔跑,想找到夜間巡衛。她不知跑了多久,總算看到一隊巡衛,聽到了漸漸喧囂起來的人潮聲。

徐清圓喘著氣,揚高聲音:“各位郎君留步!”

持槍巡夜的禁衛軍停下步,看到一個貌美女郎蒼白著臉在夜間奔走,他們忙停下來詢問:“女郎遇到了歹人?”

徐清圓說不出話,連連擺手。她發髻歪了,烏發散下來一縷,麵頰因疾跑而帶了一抹酡紅,在夜間燈火下不見平時清雅,隻見淩亂美豔。

徐清圓腦中快速想著該如何說。

說阿雲挾持了一個人要出城?可是那勢必得解釋誰是阿雲,阿雲的危害性。但是徐清圓此時隻知道阿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