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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璧 伊人睽睽 4298 字 6個月前

“天字第一號”的逃犯,恐怕她說出去,這些衛兵的重視程度,會達不到她想要的結果。

而從晏傾的話中她得到一個極為重要的訊息——不能讓阿雲出城。

思來想去,徐清圓一咬牙,結巴道:“天字第一號的匪賊阿雲,要行刺陛下,已經混入城坊之中了!”

行刺陛下!

衛士們悚然一驚,意識到此事嚴重——金吾不禁夜,皇城大開,若陛下遇刺了……

為首的人抓住徐清圓的手:“此事非同小可,我等不能聽信娘子片麵之詞,請娘子和我們走一趟。”

徐清圓掙紮道:“郎君,我叫徐清圓,是大儒徐固的女兒,你們都應該聽過徐固的大名吧?我怎會欺騙你們?如今不是查明真相的時刻,而是保衛陛下、疏散百姓的危急時分。幾位郎君要找我詢問真相,我在長安城的住址並不會變,隨時可以被提審!

“我受大理寺少卿晏郎君的托付來向朝廷報信,希望郎君們重視此事!”

她口齒伶俐、思維清晰,幾句話便說服了這一隊巡衛。巡衛們道聲謝,轉身便行動起來,很快融入夜中。

徐清圓仍怕不夠,她擠入人群中,開始幫著衛士們疏散百姓,勸說百姓們離開。混亂無比的夜市中燈火開始明滅不定,徐清圓在人群中疾走,遇到巡衛便提醒巡衛,遇到百姓就勸說百姓。

她一徑心慌意亂,絞儘腦汁想著晏傾說的“爭取時間”,她還能如何爭取。

漸次的,離徐清圓最近的坊間角樓上,鼓聲咚咚敲響,成一環形,關於匪賊的訊息終於開始一層層向長安中心傳遞。

若我們立於高空中俯視這座夜間古城,便能看到城中燈與鼓的變化,人群的大方向轉向遊走。兵馬出行,巡衛高喝“疏散”,百姓們混亂地被官兵向兩邊鋪舍推。

晏傾策馬停在一座城門前,懷中魚牌遞出。聽到樓上喝問:“什麼人?!”

袍袖翻飛,涼氣刺骨。騎在馬上的文雅青年,坐得筆直端正,抬起眉目時,氣息在夜間凝成白霧:“叫守正出來!有犯人出城,守正需配合大理寺緝拿犯人!”

一重重燈火滅下,一聲聲鼓聲響徹。北衙與南衙的軍隊開始召集,京兆府的夜間燈被點亮,官員們被叫了起來。

“有人行刺陛下……”

“快,通報陛下!”

在屋簷間飛躍的阿雲,在被人通報後,很快被城中戍衛們找到。他心裡暗罵晏傾多事,知道此夜出行必然比他想象中的困難。他手裡有個林雨若當殺器,但是這個殺器隻有最關鍵時候才有用。

箭隻如蝗,阿雲不得不接受這些衛軍的挑戰。

好在今夜實在百姓太多,衛軍即使臨時通知疏散百姓,近百萬的人流造成的堵塞非人力可抗。當禁衛軍和阿雲遭遇時,也同時和百姓們遭遇。

阿雲利用這些城中百姓,一個個拿著百姓們當擋箭牌,朝著他選中的出城方向疾奔。

他武功高強,機動極強,往往翻幾個牆便不見了蹤跡。初時堵他很難,但隨著時間推移,若是他仍出不了城,難免落入衛軍手中。形勢嚴峻,阿雲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強大武藝,讓人叫苦不迭。

燈籠砸在地上,人群踩踏著跑遠。徐清圓擠在人流中,卻還判斷著衛軍集合的方向。她擔心晏傾,怕那個阿雲太過凶殘,會傷到晏傾。她被人推搡間,一隻手伸來握住她手腕,將她強力拽了出去,躲在了一座商鋪高樓下。

徐清圓抬頭,驚喜:“殿下!”

暮明姝摟著她的肩,帶著她躲開百姓們的推擠。但是公主本人並不好過,因她今夜裝扮過於繁複,裙裾曳地一丈長。她走來徐清圓身邊時,一路上已經將裙擺拽扯掉了很多,頭上金翠耀目的發簪和步搖也掉了不少。

暮明姝的形象像一個逃難的落魄公主。

但她並不在意,她皺著眉問徐清圓:“我聽禁衛軍去興慶宮報告陛下,說徐固女兒通知他們,有人行刺陛下。露珠兒,你驚動了不少人,把整座宮的人都嚇到了。

“陛下當即撤離興慶宮,宰相出皇城親自過問此事。陛下雷霆大怒,要徹查是怎麼回事。

“今夜沒有一個人可以睡著,金吾不禁夜,倒真的成了事實了!”

徐清圓臉色有些蒼白,知道自己的一個謊言不得不用無數謊言去補圓。她此時也和暮明姝說不清這些,隻著急道:“殿下……”

“咣咣咣。”

她們頭頂,瓦礫紛落,有人踩瓦而過。

暮明姝猛地將徐清圓向外一推,徐清圓被推得跌倒在地,手肘磕得生疼,眼前陣陣發黑。她聽到周圍百姓們恐慌尖叫“賊人來了”,而她抬頭,看到阿雲蹲在樓閣上,懷裡的女子已經暈了過去,被阿雲當做米袋一樣抗在肩頭。

阿雲逃跑中,看到了跌倒在地的徐清圓。

他蹲在屋簷上,目光閃爍,認出了燈火下那個女郎,是梁園中的徐女郎,也是晏傾那個抱在懷裡哄的小情人。

這個徐娘子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她應該留在晏傾離開的地方……

阿雲瞬間意識到了自己如今的遭遇,恐怕和這位徐娘子脫不開乾係。他笑一聲,發聲如同在喉嚨中滾動,很奇怪:“徐清圓——”

他向下縱去,手指成爪,一把抓向徐清圓。旁側一條長鞭揮來,綁住他手腕,他反手甩開,那鞭子再來,將他推得向後倒去。阿雲扛著一個“米袋”也行走鬼魅,跌出數丈後長身一躍,手指在瓦片上一勾,他重新上了高處。

徐清圓吃痛地扶著手肘從地上爬起來,旁邊有好心的兩位郎君過來急急忙忙地攙扶住她,把她拉走。

徐清圓低聲:“多謝。”

她抬頭時,見到暮明姝也翻上了牆,和阿雲打得有來有往。

公主殿下的武藝,徐清圓是佩服的。但是今夜見暮明姝和阿雲打,徐清圓竟然覺得背著一個人的阿雲,似乎比公主殿下更厲害。徐清圓在下方看得心揪成一片,高處的暮明姝被阿雲一掌推開,再附送一擊當心腳。

徐清圓失口:“殿下!”

高處的阿雲回頭,夜風和打鬥讓他的兜帽散開,露出他耳邊的發絲,高鼻深目,似笑非笑的一雙桃花眼。

他認真地看著下麵破爛袋兒一樣半天爬不起來的暮明姝,語氣玩味:“殿下?”

暮明姝森寒著臉抬起頭,握緊自己的鞭子要再上。這是奇恥大辱,她在打鬥中敗得如此之快。她盯著高處那個賊人的眼神,恨不得將那人大卸八塊。

阿雲嘖一聲,笑眯眯:“改日再陪殿下過招,我要先走了。”

風聲入耳,他已經聽到了禁衛軍趕來的腳步聲,不再耽誤時間,他重新跳下樓頭,將街坊另一頭的百姓嚇得尖叫連連。

徐清圓去扶暮明姝,沉%e5%90%9f:“此處是西市,距離我們最近的是金光門。阿雲必然是要通過金光門出城。”

“阿雲?”暮明姝雙目如冰,回頭疑惑地看眼徐清圓,這位公主殿下很快下了決定,“他彆想出城了。”

“刺啦”一聲,暮明姝再次將礙事的衣袖撕開,甩開身後人,跳上樓去追人。徐清圓看禁衛軍趕到這裡,她也藏入人群中。但她不是聽禁衛軍的話疏散,而是不動聲色地逆著人流,向西市西側的金光門方向悄悄挪。

一夜奔跑,讓她手腿皆酸,一瘸一拐。她在心中祈禱城門那邊不要失守,能夠攔住阿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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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門下,果真迎來了阿雲。

無他,隻是因其他城門紛紛關閉,阿雲隻能被逼來了金光門下。這是一個陷阱,但是不闖不行。

阿雲騎著偷來的馬一路闖至金光門下,果然看到此處已經空了,門下隻有一道偏門開著一條縫,讓他能看到出城的一點希望。阿雲抬起頭,看到雲翳下的高牆角樓上,一個人長身而立。

他知道那是晏傾。

牆頭上站滿了兵士,兵士手中的兵器如霜。

阿雲勾唇一笑,眼中凶煞昂然之色濃起。他馬速不減,不管什麼陷阱,仍直奔那個偏門的方向。馬奔出一丈,踩在一個地方,土坑向下陷,馬匹發出淒慘的嘶鳴聲。

同時間,阿雲勒緊馬韁,讓座下馬飛躍跳起,跨過那土坑。

而再往前一丈,一條貼著地的不顯眼的長繩繃緊。$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嘶——”

馬前踢被絆,身子向前摔倒。阿雲背著那米袋一樣的人跳起來,運起輕功向前疾走。

晏傾在樓上下令:“放箭——”

仍不關城門,隻為了讓阿雲繼續向前。

暮明姝和徐清圓一前一後地趕到,好事的長安百姓們擠在疏散線的邊緣,都看到了讓人咂舌的一幕:

阿雲武功高強,身法淩厲,他在箭雨中穿梭,如同跳舞般快疾。雖然艱難,但他確實一步步向城門的方向趕去。

晏傾要下下一道命令,下方已經攀到城牆下的阿雲驀地一抬頭,眉宇間滲著冷厲煞氣。

他把懷裡“米袋”向上一翻,手中寒光旋轉,一把小刀凜冽貼上了昏迷過去的林雨若的脖頸:

“這是宰相的女兒,你們想讓她死嗎?”

晏傾眉目不動,麵色如常。他仍開口要下令,忽聽到下方人群中一個女郎努力傳遞的聲音:“晏郎君快躲開——”

晏傾側身向後躲開,一把匕首擦著他的脖頸堪堪滑過。那匕首再次向他紮來,他抬手去擋。他不算拳腳功夫精湛的那一類人,但是在他發現敵人後,短短幾招也不至於要了他的命。

晏傾後退幾步,那把匕首穩穩地橫在他脖頸前。

一綹長發散下貼麵,晏傾冷淡地看眼挾持他的人。

而他身邊的其他衛士們全都看呆了,這時候才反應過來:“這、這、這……”

挾持晏傾的人,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摸上城樓的林斯年。林斯年是宰相府郎君,今夜又亂,大家當他是自己人,他上了城樓後慢慢靠近晏傾,突然暴起挾持晏傾,眾人竟都沒反應過來。

林斯年陰沉的眉眼和晏傾平靜的眼睛對視一下。

他向著那些不知所謂的衛士罵道:“你們想造反嗎?下麵惡人挾持的人是我妹妹,是宰相家唯一的女郎!你們敢動手,傷了我妹妹,誰能負的起責?”

可他無官無職,他又哪來的資格命令這些軍人?

晏傾淡聲:“無妨,他不敢動手。”

壓在他頸上的脖頸向下按了按,衛士們看得膽戰心驚,見晏郎君脖頸上被壓出了一道紅色血痕。淡聲晏傾麵容沉靜,而林斯年麵色扭曲幾下,竟然真的不敢下手。

衛士:“那……”

晏傾平靜道:“出城追吧,鬨劇開始的時候,敵人就趁機出城了。”

衛士們連忙向下看,果然見到那個阿雲已經挾持著宰相府中女郎出了城,城樓上射出的箭雨對他的影響越來越小。那人甚至有空回頭,對樓上的衛士們挑釁一笑。

衛士們臉色難看。

晏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