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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璧 伊人睽睽 4307 字 6個月前

旁,仰頭向上看——見乞巧樓二層高閣燈籠懸掛,窗欞邊的暮明姝支頜而笑。

對上徐清圓的目光,她有些揶揄地眨一眨眼。

徐清圓微笑:“原來是殿下。”

晏傾說:“我們走。”

他拉著徐清圓離開這裡, 徐清圓不住回頭,向樓上的公主擺手道彆。

樓上暮明姝身邊, 暮長亭探過腦袋:“阿姐,你在看什麼?”

他的頭被暮明姝推回去,暮明姝非常冷淡:“繼續磨你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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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傾對長安的大小街巷路徑熟悉無比,他帶著徐清圓穿街走巷,很快便離人流越來越遠。

街巷越來越清寂,曲江水聲綽綽在耳,燈火變得斷續遊離,叫賣聲時有時無。

徐清圓明顯感覺到,人越少,晏傾越自在,越不像方才那樣僵硬了。她快走兩步偷看他,見他甚至不再冒冷汗了。不再流汗的晏郎君目若點漆,豐神俊朗,真是……格外好。

晏傾察覺徐清圓低下頭掩過去的唇角笑意。

他問:“怎麼?”

徐清圓搖頭。

晏傾便也不再問了,而走了一段路,徐清圓又像是耐不住這種尷尬,開了口:“方才見過公主殿下為郎君祈福,鬨出那麼大的仗勢,好是風光。郎君可有想法?”

晏傾睫毛顫了一下。

他沉默片刻,問:“我應該有什麼想法嗎?”

徐清圓半真半假地抱怨:“明日滿長安都要知道殿下心慕你了,郎君從旁走過,總應當給些反應。喜歡或厭惡,總該有一些。即使是做戲,但畢竟……畢竟是愛慕。

“且殿下青春貌好,郎君便不心動嗎”

晏傾又是沉默很久。

徐清圓低著頭,心跳咚咚,手指有些緊張地摳著兩人中間的那盞燈。

好一會兒,晏傾似在斟酌字句一樣,說話很慢:“……娘子可想知道你阿爹的事查得如何了?”

徐清圓怔一下,聽到自己心中失望的歎息聲。

她乖乖地應了一聲。

晏傾便將自己去蜀州的大概事情說了說,卻沒有提西域發生的變化,隻安慰她,她爹應該性命不是問題,之後如何,朝廷會想法子再查。

徐清圓對阿爹的擔心放下一點,她悶悶不樂地“嗯”了一聲。

晏傾看出她心情不好,卻不知道為什麼,他無措了一會兒,袖中藏著的那方玉匣子變得滾燙。

他道:“可要將玉匣子還給你?”

徐清圓回答:“郎君還要查案吧?玉匣子便暫時放在郎君那裡吧,郎君不要弄丟了就好。”

晏傾:“娘子的東西,自然不敢弄丟。娘子放心,若你阿爹無辜,大理寺自然會還你爹公道。”

徐清圓悶悶地“嗯”一聲。

她害羞內斂,嫻雅恬靜,一晚上卻頻頻向他暗示心意。可他隻如木頭般毫無反應……她不明白像晏傾這樣聰明的郎君,是當真聽不懂她的意思,還是因為厭惡她,或是顧忌她的身份不好?

可若是厭惡,為何會來找她?若是顧忌她的身份,他在此之前也未曾像旁的郎君那樣對她敬而遠之。

既然來找她,晏郎君難道沒有其他意思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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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傾和徐清圓一前一後地提著燈走,街巷另一頭,一對年輕男女邊走邊吵,熱鬨非常。

正是林雨若和林斯年這對兄妹。

林雨若抱怨兄長:“明明是阿兄約我出門,來了又黑著臉嫌人多,非要來這種人少的地方。本來有許多郎君約我今夜去玩,我全都推了,來陪阿兄。可是阿兄好不解風情。”

林斯年心裡想著沉沉心事,敷衍無比地哄她:“我妹子這麼漂亮,長安好兒郎們什麼時候不是追著我妹子亂跑?你偶爾來陪兄長一次,有什麼可憐的?我不也沒有找北裡那些鶯鶯燕燕,來特意陪你嗎?”

林雨若腮幫紅了,嗔他一眼:“不許提你那些鶯鶯燕燕,好不正經!什麼好兒郎……我哪有?我、我今夜本來想在皇城下看爹,可你卻不肯去。”

她如天下所有妹妹一樣向兄長撒嬌,以為自己數日的討好讓兄長軟了心腸,畢竟兄長確確實實在七夕約她出門。這在以前不可想象。

而林斯年漫不經心:“那個老頭子你每天都能看到,何必非要跟人擠著去看?”

林雨若:“那不一樣。平時爹隻是爹,今晚爹是‘宰相’。阿兄,你……”

她忽而噤口,忽而睜大眼。她一下子拽住林斯年的衣袖,發出氣音:“阿兄,你看……那是不是徐姐姐?”

林斯年渾身一震,從自己混沌的思緒中回到現實,順著林雨若的手指,他一下子看到了相攜而遊的徐清圓和晏傾——

女郎低著頭,側臉文秀。郎君比她高半個肩,垂頭時秀雅澹泊,氣質清雅。

他幾次低頭和她說話,換來她輕輕幾次點頭。他挑著人少的路徑走,徐清圓連頭也不抬,任由晏傾引路。

她一貫的警惕心好像蕩然無存。

他們是世間少見的那類神仙眷侶。

林斯年目不轉睛,眼神轉暗,心中駭笑,仍記得上個月月底荒唐的賞花宴一事——

他四處想尋徐清圓告白而尋不到人,他在雨中淋成落湯雞,回過頭便看到紫藤花樹下先彎腰步出一個晏傾,晏傾回頭,扶著嬌嬌弱弱的女子出來。

雨幕下的燈籠火光微弱,那麼微弱的光,林斯年卻看得一清二楚,徐清圓肩上披著的男子外衫,是晏傾身上的。

雖然暮明姝就在外等著,雖然暮明姝立刻用自己的蓑衣換了晏傾的外衫,罩在了徐清圓肩頭。但是幽暗雨簾,徐清圓仰起臉看晏傾,任由晏傾低頭給她整理好衣襟,她玉麵雪白,目光盈盈。

所有人目不斜視,連暮明姝都當做沒看到。

而林斯年躲入樹後,不被那些人察覺到。他咬著牙關,心裡的冰雪寒意要衝破牢籠,冷得他全身發抖。

夢中事和現實中事交纏,恨愛在一瞬間如烈火般熊熊燃燒,荒唐感襲來。他已然不希望夢中事發生,已然在規避,為何徐清圓偏偏仍和晏傾那樣好?

而今七夕夜,林斯年再見徐清圓二人,當日的厭惡和恨意幾乎在刹那間吞沒他。

林雨若在旁建議:“不如阿兄,我們去和徐姐姐打個招呼?”

林斯年閉一下眼,睜開眼時,目光重新變得冷漠。

不,他今夜是有其他目的在身的。若節外生枝,恐事情生變。

林斯年沉沉笑一聲,目光陰鷙地從晏傾二人身上移開:他暫時沒空理他們。

他拉住躍躍欲試的林雨若,將妹妹拽入巷子的另一個方向。林雨若不解地看他,見這位兄長擠出一抹僵硬的笑,低頭對她溫柔:“你在這裡等我一會兒,我去給你買你方才念了一路的糖人。”

兄長努力放出的“溫柔”,讓林雨若受寵若驚,又滿心歡喜。

林雨若霎時忘掉了所謂的徐姐姐,乖巧無比地點頭,在林斯年轉身要走時,她大膽提出要求:

“我要兩個糖人,一個是阿兄,另一個是我。”

林斯年腳步停頓一下,他回頭看站在幽火下的妹妹。他看了她很久,目中的火簇簇,熄滅又點燃。

林斯年收斂一身戾氣,少有地和氣:“不要亂走,等我回來。”

他背身快步行走,鬥篷將麵容一藏,越走越快。他和晏傾二人擦肩而過,揚長而去。似乎走得越快,背後的期待的少女目光,就可以被永久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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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傾側了頭,看眼旁邊走過的鬥篷人。↙思↙兔↙網↙

徐清圓提問:“晏郎君?”

那鬥篷人走得很快,晏傾沒有看出什麼來,收回了目光,搖搖頭:“無事,隻是本能罷了。”

自從開始在大理寺任職,他對於所有藏頭藏尾的人都變得敏銳無比。但是總有人喜歡用鬥篷擋住臉,總有人身上有些不想被人知道的卻不危害世人的事情……大理寺也不能將所有人抓起來。

徐清圓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黑衣鬥篷人走入巷尾,一閃而逝。她問:“是壞人嗎?”

晏傾安撫她:“這幾月長安城門進出都很難,兵馬司因為要抓人一直嚴查城門,城中應當是安全的。”

徐清圓若有所思:“還沒有找到那個‘阿雲’嗎?郎君,你說她到底是誰,若是好人,為什麼丟下了包袱露出一點痕跡後就再不敢出來;若是壞人,又怎麼會丟下包袱,幫我們破了梁園案?”

晏傾回答:“應當是那人本身目的與梁園案無關,你說那人又高又啞,她也許隻是藏身在梁園中,伺機做其他事,卻不妨馮娘子出事,梁園不再安全,讓她無法再藏身其中。她是被迫離開的……藏頭藏尾,必有目的。

“然而她如今一定比我們急。我們隻需耐心等著,看她目的何為便是。”

他對徐清圓低頭道:“抱歉,說了這些無用事情,打擾了娘子。”

徐清圓笑一下,目中湖波搖曳:“我不覺得被打擾。郎君隻有分析這些案子的時候會多說幾句話,郎君平時都隻是迫於禮貌才與我說話。我看出郎君本身並不喜歡開口的……我總覺得我在為難郎君。”

她抿唇:“我總讓郎君不得不開口,不得不跟著我。我讓郎君很為難,是不是?”

晏傾詫異看她。

他慢慢道:“我今夜真是罪人了。”

徐清圓不解。

他說:“我與娘子相交,從無一時一刻的勉強。”

徐清圓目中微亮,但她又憂心:“可是衛渺活著的時候,就不喜歡與我說話,不喜歡我總找她……”

徐清圓小聲:“晏郎君,你是不是討厭我?”

晏傾說:“我……”

他想說“我和她不一樣”“我的病情已經緩和了很多”“我從來沒有不願意和你說話”,可是話到口邊,樁樁件件,似乎都在推著徐清圓向誤會的深淵走。

他從來都不是很懂人與人之間的複雜感情糾葛。

他因病而與世人保持距離,他與男子尚且不相交,更罔論女子。以前父母還在時教他,“清雨,你待人太溫和,會讓人生誤會。你記得不要對女郎太好。”

可是徐清圓是徐固的女兒,可是他一直對她爹的事查不出線索。他努力斟酌著自己的方寸,但他似乎依然搞砸了一切。

她讓他不知如何是好。

晏傾心中浮起許多挫敗感。

他目中生起茫然,四顧之時,看到了一樣東西。他和徐清圓說:“跟我來。”

晏傾帶徐清圓到了牆角樹下的一個賣木偶的小攤前。他與攤主講好價後,便挑選著攤位上的木偶。

此處人少,生意也少。攤主便很有閒心地挑了一個木偶給晏傾:“郎君買這個‘琢玉郎’吧?這是我這裡做的最精致的男偶了。而且郎君文質彬彬,和我的‘琢玉郎’豈不是一模一樣?”

徐清圓探過頭,目光新奇地落在那些木偶上。

她不好意思和攤主說,便回頭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