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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璧 伊人睽睽 4381 字 6個月前

會兒書。

蘭時不管她,徐清圓坐在窗下讀書,讀一會兒,趴伏在案頭,也糊裡糊塗地睡了過去。

她做著昏昏沉沉的夢。

夢裡一會兒是火,一會兒是阿爹阿娘,一會兒是初到長安那日在狀元遊街時看到晏傾,一會兒是暴雨那夜握在自己手中的匕首……

夢中驚懼連連,最後她立於懸崖邊,看到了衛渺坐在崖邊晃著腿。

她在夢中叫:“雨珠!”

衛渺茫茫然然地回頭。

雲煙繚繞,崖深千裡,亂雲拂動少女的衣袂和烏發。她的眼中蕩著煙霧,身患呆病的她,自己都搞不清自己。

徐清圓:“雨珠你不要動,我過去找你……”

衛渺空洞著眼神看她,忽而問:“你找到殺我的凶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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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火蓽撥一下,徐清圓身子一晃,蒼白著臉從夢中醒來。

她撫著心口,趴在案上,手指顫唞。

她愧疚自己最近的鬆懈,她又想到了晏傾,想到下午時破那個潑皮案的晏傾。

徐清圓出神地想著白日發生的事:早上,她在花圃見梁郎君,中午看戲,下午戲台前,晏傾拿出花圃中的袈裟,杜師太證明袈裟是江師太的,晏傾宣布江師太的罪……

不。

徐清圓停頓一下。

這個過程有一個點,弄錯了。

她翻來覆去地回憶這段記憶,幾乎確定這裡麵有一環出了問題,晏傾判錯了……萬千條理由催動著她,讓徐清圓在屋舍中徘徊一二,下定決心轉身。

不叫醒蘭時,她戴上帷帽,悄然出了宅院。

正如《離魂記》中的倩女一般,她在黑暗中奔著一條不知名的路。夜路急行,鬆林穿雨,她心中有萬千的猶豫,可她同時褒獎自己的勇氣。

裙裾貼身,帷帽細沙飛揚,徐清圓在林木中穿梭。中途,一個人影一閃,徐清圓躲入月洞門口的角落邊。

她遲疑:“梁郎君?”

那人端著花在雨中匆匆而走,好像沒聽到她的聲音,直接離開了。

徐清圓終於找到了大理寺的那些男客居住的宅院,她敲了一道門,聲音急促。

燈火亮起來,有腳步聲一點點向門口挪來。

雨水淋濕衣襟,躲躲閃閃地藏在廊後灌木旁,徐清圓手心攢汗,心跳得無以複加。

“吱呀”一聲,木門打開。

徐清圓抬頭。

風若吃驚:“徐娘子?”

隔著帷帽,徐清圓聲音輕弱:“我找晏郎君。”

風若:“……他不在。”

徐清圓低頭:“……他為何不找我呢?”

風若覺得怪怪的:“他回來後有些不舒服,休息了一會兒。你這麼急著找他啊?”

徐清圓低著頭不說話。

這個女郎伶仃秀麗,立在燈燭下,隔著帷帽看不清麵容和表情。可不知為何,竟有些可憐。

風若一咬牙,推著她出門:“我帶你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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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輝煌的遊街盛市,好像絲毫沒有因為潑皮鬨事、夜間下雨而受影響。

光輝靚麗的觀音娘娘坐於華車遊街,十八重地獄中卻沒有了“惡鬼”。因怕再有潑皮鬨事,大理寺嚴管此地,禁製所有人戴麵具。

今夜下雨,讓來觀看觀音娘娘賜福的百姓少了很多。

晏傾挑著一條與人儘量避免接觸的路邊小徑,雨水滴答,淋濕他身上所披的黑色氅衣。

燈火的光流動,華車上的觀音“馮亦珠”端莊慈善。行人絡繹不絕,重重燭火如水般飄來又蕩去。

晏傾的袖子忽然被身後一個力量扯住。

那人扯了兩下,他才回過神,轉身向身後看。

燈燭流動的光再一次投了過來,華光熠熠。

徐清圓仰頭,扯著他袖子,帷帽被圈出一環金白色,流光溢彩。

晏傾久久望著她不語。

他突然上前一步,鶴氅張開,一手摟住徐清圓的肩,一手將她罩在了氅衣下。他推她兩步,避開燭火,往旁側小浮屠角落裡讓開。

徐清圓帷帽上的細紗飛揚,竟被他掀起。

他像個登徒浪子一樣鑽進來,玉麵清容映入她瞠大的眼眸中,郎君的睫毛像雨後的蝴蝶一樣振翅飛起。

他輕輕道:“噓……好俊的娘子。”

身後果然有人說道:“弄錯了,沒有異常。原來是一個登徒浪子和情人在一起。不是咱們的人。”

“好俊的娘子”傳入耳中,徐清圓耳朵轟地一下紅了。

呼吸寸息間,他聲音那麼輕柔風流,徐清圓後知後覺意識到,他們在執行公務。

帷帽下,淡香流竄。

晏傾維持著這個登徒子的姿勢,眼眸清如墨水,點滴流光。

徐清圓壓抑著心跳,低頭避開他清澈的眼睛:“下午的時候,你判錯了一個細節……”

他目中光輕輕晃了一下。

他隱約笑了一下,也或許沒笑……他患著那樣的病,怎麼可能笑呢?

但是徐清圓分明聽到了他溫和的聲音:“嗯,我知道。案子本來就未破……你是要與我一同去破案嗎?也許能找到衛渺屍體了。”

第19章 鎖梁園19

燈火輝煌,雨絲成線。

混沌人流中,晏傾用氅衣罩住徐清圓,手禮貌地搭在她肩頭。他身體分明因他人靠近而不適,額上淌了汗,抱歉道:“失禮了。”

清圓搖頭。

她既戴帷帽,整個人又近乎於被他半擁在懷中行走。她帷帳下的通紅麵容無人看得見,但她透過帷帽仰頭,能看到晏傾的臉。

徐清圓回頭,張皇向身後看。

風若不遠不近地跟著他們,像個陌生人一樣;許多常服人漫不經心地在人群中溜達,眼睛卻警惕地四處查看。方才窺探她和晏傾的,正是這些人。

清圓小聲:“他們是大理寺的人嗎?”

晏傾搖頭。

徐清圓便懂了:“哦,京兆府的人。”

徐清圓再回頭,看到華車寶座上的馮亦珠,對方眼神溫柔地看著人群。徐清圓心裡有了猜測,便在人群中刻意尋找。

果真,她刻意尋找的時候,看到了偽裝成一個尋常貴公子的韋浮,還有身材高大、壓迫性十足的林斯年。

那兩個公子裝模作樣地扮演著看客,沒有注意到晏傾這邊的異常。

徐清圓更加懂了:“原來下午時郎君是故意判錯了案子,把問題都推到江師太身上。這樣的話,潑皮們放鬆了,他們晚上再行事,韋郎君他們就將這些潑皮一網打儘了。”

她側了下臉,再一思考:“當日我扮觀音時,有一個潑皮在我耳邊說什麼‘徐大儒的女兒投靠新朝’,也許這些潑皮受了人指使,是前朝餘孽。晏郎君和韋郎君在審潑皮案時,都發現了這一點。

“所以晏郎君在明,韋郎君在暗。今晚要抓獲這些潑皮,審問誰是背後指使人。”

而晏傾不想讓那些人知道徐清圓來找他。他保護她的名譽,隻好帶她走。

他要為她善後,可是分明,徐清圓來找他,他事先也不知情啊。

徐清圓低頭:“晏郎君,對不起。”

晏傾低頭看她一眼,沒聽懂她在說什麼。

他與人相處時,向來全心全意唯恐自己露出不妥。他很難分出心神去關注其他的地方,但是此時,他真的不由自主地低頭看她。\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徐清圓察覺他的目光,小聲:“我道錯歉了,還是猜錯了?”

“沒有”,晏傾溫聲,說話間,他手在她肩上推一下,擁著她拐入暗角,走了那些京兆府官吏看不到的晦暗小路,“正是因為你沒有錯,才不應該說這麼多。”

徐清圓垂眸。

她聞到他身上的香,感受到他忽冷忽熱的體溫,她卻在他說話時,攢緊衣袖,心裡微微失落。

她喃喃自語:“因為女子不應該表現得很聰明?郎君也這麼認為?”

晏傾:“因為慧極必傷。娘子如之前那樣藏拙,保護好自己,就很好。”

徐清圓藏住嘴角忍不住的上翹。

她呢喃若撒嬌:“我並不會在任何時候,任意猜測任意事。”

二人避開遊街,最後晏傾帶著她走入暗路,兩邊林木漸密,燈火漸暗,他們遠離了遊街。

徐清圓最後回頭看一眼,燈火耀目中,馮亦珠如聖潔觀音般,端坐蓮台,慈眉善目。但是偶爾目光流轉間,馮亦珠又有點心不在焉。

而人群中,韋浮目光專注地盯著馮亦珠。他看著美人的眼睛裡有笑意,笑意卻從未深入。

林斯年背對著徐清圓的視線,也似乎在仰頭看那被百姓包圍著的“觀音”美人。

徐清圓心裡忽然咯噔一下。

不及她細想,輕輕扣住她肩的手移開了,她依偎著的男子身子也挪開。一陣細雨夾著寒風拂來,徐清圓冷得顫了一下。

晏傾遲疑一下,脫了氅衣,披在她身上。

他再遲疑一下,猶猶豫豫地遞出手。

徐清圓不解。

他垂目:“路不好走,通往亂葬崗的小道沒有燈火。娘子牽著我的袖子吧。”

徐清圓便小心地避開他的手,緊緊握住他袖口。她乖乖地被他牽著走,問:“我們要去亂葬崗找屍體?”

晏傾沒吭氣。

周圍空無一人,徐清圓回頭,連風若的身影也看不到。她想到那晚的亂葬崗,心裡更慌。她快走幾步,小心翼翼地判斷晏傾的反應——怎麼能離他近一些,他又不會覺得不舒服呢?

晏傾看她不斷試探,沉默許久,忽然開口:“你說我下午結的案有細節不對,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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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大的遊街上,馮亦珠心情愉悅至極,心思卻也不完全在這個盛大節日上。

寶蓋層疊,佛音連綿。

當百姓不圍著她祈福的時候,她坐在蓮台上,轉著自己手中的淨瓶,不斷向下方看。她試圖從人群中尋找誰,卻好像無人知道她在找誰。

人群中的韋浮微微蹙了眉,低聲:“她幾次看向我們的方向,怎麼,她知道我們的計劃?”

林斯年嗤笑一聲:“彆把我和你們扯在一起,你要討好我那老不死的爹自己去,用不著做什麼都扯上我。”

他性情帶著來自民野間的不羈桀驁,偶爾露出凶悍利齒,和名門長大的世家郎君渾然不同。長安世家郎君們紛紛遠離他,隻有這位韋狀元言笑晏晏,文質彬彬,對他這樣的人也禮貌十分。

韋浮並不在意林斯年的不配合,他目光灼灼盯著馮亦珠片刻,眼睛漆黑萬分。

當他的下屬向他彙報,官府已經監察到那些混進來的潑皮,韋浮的眼睛更加幽黑。

他看馮亦珠再次向自己的方向飛了一眼,為防夜長夢多,事出變故,他抬手下令:“動手——”

當是時,人群中的潑皮偷偷摸摸接近百姓,官府的便衣官吏們忽然抽刀。兩方人馬陡然動手,人群混亂一片,馮亦珠尖叫一聲,慌張地站了起來。

韋浮靜靜地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