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蔣滬生笑說:“來我們工作室做外宣也行啊,我按照正常標準給你開工資啊。”
席樾不怎麼高興地看他,“你彆乾涉她。”
“我是正大光明挖角。”
黃希言笑眯眯的,“雙倍工資的話,我可以考慮一下。”
“行啊。正好給我個理由壓榨席樾。”
“那不行。他已經很辛苦了,你不要做殺雞取卵的事。”
這一下席樾也笑了。
蔣滬生感慨,“……我何必自找沒趣。”
晚飯結束後,蔣滬生把他們送回去,路上問席樾,“你確定真的不考慮再去學一下駕照。你不能總指望我給你當車夫。”
“不學。”席樾還是這個回答。
蔣滬生不放過損他的好機會,笑對黃希言說道:“席樾科目二,三次沒過。天才蠢貨是不是說的就他這種人?”
黃希言說:“我有駕照。”
黃希言又說:“我以後可以載他,他不用學。”
蔣滬生:“……你倆打包給我滾下車吧。”
蔣滬生把他們放到公寓小區的門口就走了,去奔赴他剛剛開始的夜生活。
小區門外有便利店,席樾問她還需不需要買什麼。
黃希言想一下,“該帶的我自己都帶了。”
兩個人牽手回到屋裡,黃希言拉自己的外套嗅一下,有在日料店裡悶出來的食物的味道,就想先去洗澡。
洗完出來,問席樾吹風機在哪裡。
席樾走過去,門口撲出來裡麵蓬蓬的水霧,她一頭濕發地站在洗手台前麵,身上穿一件印滿了煎蛋圖形的睡裙。
叫她退開一點,打開浴室櫃的抽屜,從裡麵拿出吹風機。
黃希言吹乾頭發花去二十分鐘,走回到客廳裡,拿出自己的護膚品。
席樾回房間拿了乾淨衣服去洗澡。
他動作快得多,頭發吹到半乾就出來。
黃希言斜著腿坐在沙發上,拿著手機,抬頭看他,笑說:“你手機在哪裡?”
席樾以為她要用,從餐桌上拿起來遞給她。
黃希言搖搖頭,沒有接,而是點按自己手機幾下。
然後,他的手機鈴聲響起來。
“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黃希言愣住了,繼而笑到肚子疼,“這是什麼鬼啊。”
席樾表情平靜得很,解釋說,沒有正常的人類在聽到這種鈴聲的時候還能不提起警覺,“我怕漏接你的電話。”
黃希言笑聲一下就停止了,愣了好一下,伸手,“你過來,我要跟你聊一聊。”
不知道是不是她表情太嚴肅,搞得席樾也跟著嚴肅起來,臉上的表情,好像比聽甲方的反饋還要緊張。
黃希言不說話,支起身體,跪在沙發上,先伸手抱住他的肩膀,“人的本性,是不是比較屈從於舒適和隨意,就像有時候,我明明知道太晚了吃夜宵不好,還會容易頭腦發熱。”
席樾看著她,“說得再明白一點?”
黃希言笑了一聲,“我想說,我很高興你願意為我改變。但是我不想變成你的負擔。人逼迫自己違背最舒適的生活方式,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我不希望看到你勉強自己。”
席樾抬手,摸摸她腦袋,“想多了。”
“你說讓我長命百歲,一直陪你。”他說。
“但是,我要告訴你,哪怕你漏接我的電話,我不會生氣,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不用秒回我的微信也沒關係。你不知道,你存在的本身,就我全部的安全感所在,其他的都是形式。”
“如果你發生什麼事,至少我應該第一時間到你身邊去。”
黃希言怔了怔,意識到,他還在為上次她受傷,他錯過她消息的事情耿耿於懷。
臉埋進他的肩窩,她小聲說:“你把我搞得很想哭。”
席樾摸摸她的耳朵,“彆哭。”
“……我好愛你。”她在哽咽。
“何霄說我心裡隻有畫。他是錯的。”席樾扳起她的臉來親她,嘗到一點眼淚的鹹味,舌尖%e8%88%94了一下。
她觸電地退縮,淚眼朦朧地看著他。
他卻伸手,又把她的腦袋按到自己肩膀上,“……不要這樣看我。”聲音是啞的,“會想欺負你。”
黃希言把眼淚都蹭到他當睡衣來穿的T恤的布料上,喝酒、熱水澡和眼淚,把她的臉上的皮膚變得微微發燙。
她沒有辦法克製自己的心情,於是嘴唇微微蹭著他脖頸的皮膚。
他好像四肢都僵硬了。
最終,她以一個%e5%90%bb落在他的喉結上,達成那天早上的造次的肖想。
席樾被她從雲端拽落。
手指捋她的頭發捋到耳後,親%e5%90%bb她頰邊胎記,垂眸之前,眼睛裡充滿淨澈坦蕩的欲望。
藝術家的手指是畫筆,描摹她的骨骼、血肉、皮膚和肌理。
再到最深處,觸及靈魂。
直到月光畫下休止符。
他和她從憋著氣的水底浮出,都一身潮濕。
他是因為額頭和鼻尖的汗水,她是因為真誠而熱情的反饋。
席樾抱著她,微微喘熄,忍耐到極點的難受。
她從最高點跌落下來,骨骼被抽去,變成水、月光或者其他,有質無形的,柔軟的一切,伏在他懷裡,後知後覺地惶恐和害羞。
她聲音低到聽不清,“我願意……”
席樾親親她,又摸摸她的耳垂,“不著急。”
黃希言再去衝個熱水澡,從浴室出來。
席樾趴在陽台的欄杆那裡抽煙,墨黑色T恤的下擺被風鼓起來。
黃希言走過去,也趴著欄杆,但是不敢看他。
他好像知道她的心情,也就不看她,微微側了一下`身體,摸摸她的頭頂,伸手,把她後腦勺一摟,讓她腦袋埋在自己%e8%83%b8口。
煙拿遠,怕燒到她。
她偷偷睜開一隻眼睛,目光略過他的手臂,看見城市的燈火璀璨。
第36章 (山水的相逢...)
黃希言的臉頰還有些發燙, 被夜風吹得漸漸降溫,她想起吃晚飯時討論問題,抬頭, 看向席樾。
目光觸及他挺直的鼻梁,過分好看的眉眼,先是恍惚了一下,才問道:“你會想要我來你這邊找工作麼?”
她相信即便異地戀, 和席樾也不會有什麼感情上的危機。隻是能不能熬得住不見麵的想念, 是另外一回事。
席樾說:“我去找你也行。”
“你這邊開著工作室呢, 蔣滬生怎麼可能放行。”
“隻要我按時交稿,他沒什麼話說。”
黃希言笑出聲, “蔣滬生可能上輩子欠你的。”
席樾也笑了笑, 抽完了這一支煙, 摸她的手,有點發涼,“走吧,進屋去睡覺。”
黃希言補擦了一點護膚品, 席樾再次刷了牙, 兩個人一起進臥室。
一套深灰色的床品,被子微微皺起, 掀起來一角, 顯然是起床之後沒有整理。
枕頭旁邊歪七扭八地放了幾本書,席樾當場收拾起來,碼整齊放到了床邊櫃子上。
熄燈之後,兩人躺下, 席樾徑直地伸手將她摟進懷裡,意味單純。
黃希言好像嫌被子漏風, 手繞到後背去掖被子;又嫌頭發被壓住,扯出來往耳後捋;還將手伸進被子裡,把卷邊的睡裙理整齊……
席樾有一點鬱悶地箍住她的手臂,“彆動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他們本來就像兩粒火種,某個人毫無杜絕失控燎原可能性的自覺。
黃希言停下來,以為他是準備休息了,笑說:“好了好了,我不動了,我們睡覺吧。”
“你困了麼?”
“沒有。不是你困了麼?”
席樾在她頭頂的腦袋搖了搖,“還好。”
因為黃希言要來,席樾為了不耽誤陪她的時間,這兩天除了睡覺和吃飯,其他時間基本都在趕稿子。現在身體很疲累,但是精神很清醒,矛盾地拉扯他,不願睡,想睜眼看見她的時間更久一點。
黃希言想到什麼,“哦,有一件事,想征求你的意見。”
“嗯?”
“我如果去做激光手術去掉胎記,你覺得怎麼樣?”
“假如你覺得去除更開心,都可以。”
黃希言笑,“不會覺得我因此失去獨特性麼。而且,如果胎記沒有了,那麼誰還會知道,你最近的一些畫原型是我呢――你會不會覺得,我這種想法很虛榮。”
“不會。你的特殊,不是因為你的外表,而是……”
“而是?”
席樾沉默好久,伸手摸摸她的額頭,“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覺得我好。”
“就像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覺得我很漂亮?”黃希言笑出聲。
席樾也跟著輕輕地笑了一聲。
他手掌按在她背後,臉埋在她發間,微微低沉的聲音,“告訴你一些事。”“嗯?”
黃希言一直知道,席樾是不怎麼擅長言辭的,這番話他說得很慢,有時候會停頓,常常會有上下語句無法相連的情況。
她憑自己的理解,歸納出來,他完整想要表達的是:
很長一段時間,他畫畫都在追求極度的技藝,不是不明白情感對畫作的重要性,隻是有意識回避。
是天生的心性,對情緒的敏[gǎn]性遠超於其他人,因此,過度的快樂或者痛苦,都會灼傷他。他畫畫的時候,會把那些情緒封存在心裡的玻璃匣子裡,以旁觀者的身份觀察和描繪,但不敢真的去觸及感知。
其實,七年前,第一次和她見麵,他就隱約從她身上看見自己的影子。
黃家幺女,和驕傲自信的兄長和姐姐不同,她永遠有一種揮之不去的憂傷感,顯得過於黯淡而不起眼。
但是,他卻莫名地會留意到她,很不自知的同病相憐的心理,他也是對紛繁俗世手足無措的人。
不過,那時候他跟她的接觸並不多,有限的安慰也就是初見那次送上的一盒八喜。
多年過去,這僅有點的一點交集也早就忘了。
這個夏天,她租住在他樓下,他現在回想,會覺得或許人生有一些事情是命定的山水相逢。
和記憶裡稀薄的印象比對,她好像變了很多,那種憂鬱的底色卻沒有變。
隻是,和他這些年日漸的沉默相比,她卻始終如一的,再怎麼難過,還是會保持微笑。
黑暗裡的生物有趨光性,他追逐過陽光,又被灼傷,隻好躲進更深的黑暗深處。
但她不是陽光,是更柔和的,黑夜的螢火,或者月光。
他看到共生的可能性。
也因此,如果一旦失去,他或許將永遠流放於黑暗。
玻璃匣子遠遠關不住,這樣一種延遲而不絕的痛苦。
她實習結束離開的那一陣,他過得很煎熬,有整整兩周的時間,把自己關在黑暗的屋子裡,一筆沒動,隻維持最低限度的生存活動。
到深夜也睡不著覺,就坐在挨著六樓的樓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