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心臟又往上浮,便伸手抱住了雙腿,拿膝蓋頂住胃部。
席樾回複的這兩個字,讓她很難形容,好像有種錯覺,他們近在咫尺,在一起看同一輪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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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照著橋下的人,同樣照著橋上的人。
席樾黑衣黑褲,腳上,是出門時隨意穿的一雙人字拖,手裡拿著在超市裡買的那一包煙,現在,那裡麵已經少了好幾支。
一小時前,他還在和何霄家的超市外麵。
微信上黃希言告知他自己出差的城市時,他走到了那條路的儘頭,一個十字路口。
正好,迎麵來了一輛空的出租車。他已經還原不了當時的動機,總之,伸手攔了下來。
兩地離得不遠,開車半個多少小時。
到了這兒,司機師傅以回去要空車為由,還問他多收了一筆車費。
這個縣級市的市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他也不知道黃希言究竟住在什麼地方。
這橋有百多年的曆史了,是這裡標誌性的建築,他走到這裡,碰運氣地發了個定位。
而就在消息發出去的瞬間,他終於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
然而,不甘心就這樣折返,心裡被一種無法形容的焦灼感不斷驅逐。
隻好,扯謊將黃希言騙了出來。
席樾自己離得不算遠,就在橋頭的一棵梧桐樹下,看著黃希言上了橋,趴在石欄杆上,舉著手機拍照,長發被夜風吹得淩亂。
她穿著白色T恤和淺藍色高腰牛仔短褲,束了一條複古的細牛皮帶,腳上是淺色的高幫帆布鞋,很是明淨的一抹色彩。
她從橋那頭走過來,往河堤那邊去找往下走的路時,他們相距,不過一二十米。
隻要她回頭一下,就能看見他,也會撞破他的謊言,撞破他今天很不應該的衝動。
好在,她沒有回頭。
等黃希言到了河邊,席樾就走回到橋上,手臂撐著石欄杆,垂眼即能看見,她就坐在那裡,麵前是波光粼粼的小河,那麼可愛的月亮。
他抽著煙,一句一句回複她的微信。
時間有種凝固感,把他、和她、和天上的一輪月亮,都裹進半流質的琥珀裡。好像,隻要他們不讓話題落地,就能一直一直地聊下去。
然而,畢竟已經不早了。
是黃希言先提出來,自己該回去休息了,同屋的同事,估計也要回去了。
席樾垂眼往橋下望去,黃希言站起身來,久久地伸了一個懶腰。
他收回目光,打字回複:路上注意安全。到了跟我說。
他緩緩地走回到橋頭的樹下,將煙滅掉,扔進垃圾桶,不希望火光引起她的注意。
他和靜默的樹影融為一體,看著黃希言從那道緩坡上來了,目光似乎有一個瞬間從他這邊略過。
他不肯定自己是希望她發現,還是不要發現。
黃希言終究還是沒有多留意,轉個彎回到了橋上。
他又點燃一支煙,拿在手裡,偶爾地抽一口。
隔著絕對不會被發現的距離,遙遙地,跟著她過了橋,走過一條街,拐了一個彎。
她停在了一家賓館門口,抬頭看了看,走了進去。
他也就停下腳步,站在路口處,一邊抽煙,一邊等。
淩晨,路上寥寥幾輛車,數個喝得爛醉、喊胡話的路人,紅綠燈自顧自地變換,紅、黃、綠……塵世都仿佛在倏然地離他遠去。
終於,手機屏幕亮起。
黃希言:我到啦,準備睡覺了。晚安~
席樾向著賓館所在的地方看一眼,回複:晚安。
他吸一口煙,連同深夜薄霧的苦澀,一並吞入。
第14章 (憂慮的前兆...)
蔣滬生等席樾散步回來,一度等到懷疑人生,直接在沙發上睡過去了。開門聲音響起的時候,他手指動了下,手裡的手機滑下去,將他吵醒。
他有點懵地撈起手機,坐起來,探頭往書房門外看了一眼,打著嗬欠爬起來,看時間,快要到淩晨一點鐘,不知道這位哥們兒是不是去火星散了一趟步回來的。
蔣滬生揉著脖子往外走,“還以為你又跑了。”
席樾沒說話,往浴室去。
蔣滬生點了支煙,坐在客廳沙發上,等席樾洗完澡出來,“我買了後天下午的機票。”
席樾擦著頭發,頓了下,看他一眼,“哦。”
蔣滬生對席樾這個反應一點也不意外,“過來確認你還活著,我也就放心了。你真不想接單,我也確實不能勉強你。這麼耗著也不是個事,我先回去了。”
“謝謝。”
蔣滬生笑了聲,“你曉得欠了老子人情就好——還有一件事兒,雖然你們已經分手了,但是你還是給秦澄去個電話吧,她好像有事跟你說,前前後後找了我好幾回。”
“你轉告她,不要找我了。”
“懶得轉告,要麼你自己跟她說。慣得你,當我是傳話筒呢。”
席樾沒什麼表情,往臥室走去。
“你今天不畫畫了?”
“嗯。”
“也好。那你早點睡,彆成天跟自己過不去,當在熬鷹呢。”蔣滬生起身往浴室走,想到什麼,又停了一下,“那個黃希言,到底去哪兒了?我還想請她吃飯呢。”
“她明天回來。”
“哦……難怪你這會兒神清氣爽呢,終於又能見到人了,高興了?”
席樾直接把臥室門摔上了。
“你媽……”蔣滬生笑罵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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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希言次日中午前後回家,鄭老師準她休息一下午,第二天再回報社報道。
回來先了個澡,飽睡兩個小時。
起床之後,換衣服下樓去找吃的。
今天照例的豔陽天,午後氣溫高得嚇人,曬得水泥路麵白花花的。
黃希言找了個小餐館,隨便點了一碗蓋澆飯,吃過之後,去超市找何霄。
午後超市裡沒什麼人,推門襲來一陣涼風。
收銀台後麵空著,黃希言往貨架之間找,看見何霄在那裡理貨。
喊了一聲,何霄動作一頓,起身轉過身來。
黃希言笑說:“今天真熱。”
何霄看著她,表情是淡淡的,片刻,拉開了一旁的冷藏櫃門,拿了瓶冰水遞給她。
“直接能喝麼?不用掃碼出庫?”
“你喝吧。”何霄再蹲下去。剩的東西不多,他擺完了再站起身,把塑料推籃歸置好,方問黃希言,“你回來跟席樾碰頭了嗎?”
“沒有。我中午才回來的,剛吃了飯。”
何霄勾了勾嘴角,“去出差沒給帶禮物麼?”
“帶了一點特產,在樓上,我晚上給你拿下來。”
黃希言說話語氣、神情都是如常,她希望何霄能夠領會,她不願意現在的一切發生任何改變。
然而,何霄走回到收銀台後麵去,一條手臂撐在玻璃櫃台上,看著她,下一秒便說:“你過來找我,是願意給我機會說兩句話麼?”
黃希言手裡的瓶子,因液化浮了一層薄薄的白霧,她沒有擰開喝,把它擱在玻璃台麵上,她笑了笑,輕聲說:“我過來找你,是不希望我們因為這麼一點莫名其妙的小事鬨得這麼僵。你是我來這邊認識的第一個朋友……”
“黃希言……”何霄看著她,目光裡有種決斷。
“何霄。”黃希言截住他,“你可以為你說的每句話的結果負責嗎?”
何霄愣了下。
“我是個蠻虛偽的人……很多時候,隻要當下的日子過得去,我不會有什麼動力去改變它。”黃希言坦誠道,“所以,不管你想說什麼,你想好。”
何霄緊緊地抿住了嘴角。
安靜了好一會兒。
黃希言笑著將那瓶冰水往他跟前推一推,“請我的也要掃碼呀,不然你們家庫存對不上怎麼辦?”
何霄將水瓶抄起來,舉起條碼槍掃了一下,很是頹然地往她跟前一推。
回到樓上,黃希言從行李箱裡拿出一部分今早上跟幾個同事一起去買的當地特產,上樓去找席樾。⑧思⑧兔⑧文⑧檔⑧共⑧享⑧與⑧線⑧上⑧閱⑧讀⑧
來開門的是蔣滬生,見到她後,很誇張地打了聲招呼,“希言妹妹,你怎麼消失了這麼多天?”
“我出差嘛。”
“還好你回來了,我訂了明天下午的機票,準備走了,還說請不了你吃頓飯呢。”
“這麼快就走麼?”
“我是奈何不了那位祖宗,隨他去吧。”
這時候臥室門打開了,被議論的人從裡麵走了出來。
黃希言與他席樾對上,一時間都有些微妙的靜默。
黃希言笑了,先開口,“素材用上了嗎?”
“嗯。”
蔣滬生滿頭問號,“什麼素材?”
沒有人回答他。
席樾頭發睡得有些亂,聲音也有些啞,他揉了一下額角,打個嗬欠,“進來坐吧。”
黃希言搖搖頭,“我來給你們送東西的,先不坐了,等下還要把稿子整理出來發給我的帶教老師。”
蔣滬生說:“晚飯我來安排?”
黃希言猶豫。
蔣滬生說:“賞個光嘛,我明天可就走了。”
黃希言笑,“好吧好吧。”
她就站在門口,連屋裡的地磚也沒沾一下,蔣滬生接了東西,她就退後一步,輕渺渺地看一眼席樾,“我先下去了。”
蔣滬生說:“五點半準時出發,OK?”
黃希言笑著比個OK的手勢。
帶黃希言走之後,蔣滬生瞥了席樾一眼,“你們兩個,非要裝不熟、裝普通?”
“本來也不熟。”席樾往浴室去,聲音平淡。
“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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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點半,蔣滬生和席樾下樓,去敲黃希言的門。
裡頭聲音應道:“來了來了!”
大約五分鐘,門打開了,黃希言一邊低頭找鞋子,一邊說:“抱歉抱歉,稍微耽誤了一點時間。”
席樾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一下。
大約是因為要出去吃飯,她難得的不是平常那樣休閒的學生裝束,而是穿了一條黑底的碎花連衣裙,帶一點泡泡袖的設計,腳上是一雙黑色的帆布鞋,中和了裙子過於甜美的氣質,臉上帶一點淡淡的妝容,梅子色的淺淡唇色。黑加侖氣泡水般,甜而清爽,適合夏天。
一作打量,席樾就立即偏過頭去,有隱約的不適感,因為這頓飯的發起者,是蔣滬生。
三人一塊兒下樓,蔣滬生給黃希言介紹今天晚上要吃飯的餐館,問合不合她的心意,不行就再換。
黃希言說:“我都可以。”
頓了頓,又問,“會不會很辣?”
“你不能吃辣?”
“席樾哥不能吃辣吧……”黃希言說著便聲音漸低,感覺自己這話說得太關切了。席樾是走在最後的,她忍住沒有回頭去看一眼他的表情。
蔣滬生笑了聲,“管他的,他可以全程吃白飯。”
到了樓下,黃希言先將給何霄的買的特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