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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七尺之形,死唯一棺之土,唯立德揚名,可以不朽,其次莫如著篇籍’①,諸位武林稱雄,獨我酒中稱聖,百年之後,指不定誰才是青史留名的那一個!”

白雲居的師姐妹之後,又有幾個中小門派的弟子過來問好——由於都婆國之會在參與年齡上有不許超過三十歲的硬性要求,來此之人大多年紀偏輕,就算有人在門派中身居要職,但像孟瑾棠一樣,已經成為一派掌門的到底還是少數,不管是從職稱上看,還是江湖威望上看,過來拜見下也不算丟臉。

但這些人裡絕不包括有常山莊石家的弟子。

石立頃本來離池水挺遠,然而自從寒山派的人過來後,就一直默默向外挪動,刻意拉遠雙方的距離,免得跟孟瑾棠正麵撞上。

一個船夫打扮的人忽然轉過身,好奇道:“我記得參加都婆國之會的人年紀不得超過三十?怎麼你也來了?”

對方神態與普通船夫並不半點不同之處,但說話時不曾調整音色,便顯出一種少年人的清冽來,也正是因此,石立頃沒有一怒動手,而是在想到對方的可能身份後,儘量好聲好氣地解釋:“……石某今年二十有四。”

那“船夫”手執竹篙,微微笑道:“原來石兄隻比寒山掌門大不到十歲,當真是年少有為。”

石立頃:“……”

他本來還不確定這人是不是無情劍,但看說話風格,絕對是溫飛瓊無疑。

“船夫”所在之處,離岸邊足有三丈之遠,此刻拔身而起,在池麵上一掠而過,輕盈處仿佛是在禦風而行,他剛剛落地,便將頭上鬥笠連著易容麵具一塊揭下,笑道:“芳在館如此有趣,孟掌門怎麼今日才過來?”

孟瑾棠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轉過身,鄭重介紹道:“這位是‘無情劍’溫公子,他劍法極高,又擅長變形易裝之術,檀侯若是在外行走,千萬小心。”

溫飛瓊笑:“不敢當,建京中高人無數,溫某又豈會隨著心意,胡作非為?”

孟瑾棠點點頭,了然道:“縱然當真想要做些什麼,想來溫兄也不會露出自己本來麵目。”

溫飛瓊離開水池之後,在小舟中遊玩的,就隻剩下那些來自自得山莊謝家的女孩子們。自得山莊建於湖泊之中,她們生長於水鄉,人麵幾與藕花一色。

孟瑾棠又看見了左陵秋,笑著問候道:“左道兄。”又道,“那位陸兄不曾前來建京麼?”

自從進入江州之後,左陵秋已經被人問了無數遍這個問題,此刻更是回答得熟練無比:“陸師兄有事在身,便讓我替他過來。”

溫飛瓊微笑道:“或許陸兄是在哪迷路了也未可知。”

不少了解陸清都的人都曉得,無情劍此話並非虛言。

身為七星觀傑出弟子,陸清都自然擅長醫術,兼之對采集草藥十分有興趣,一年中的大部分時間都在翻山越嶺地挖坑刨土,很少在人群聚集之地露麵。

出發點很好,奈何陸清都此人方向感極其糟糕,之所以時不時還能活著返回七星觀簽到,多虧了武林高手血條深厚。

三大門派中,七星觀在醫術上的成就最高,本來因著陸清都不曾露麵之事,旁人還有些擔憂,幸而這一屆多了寒山派的存在,在場中人心中具都十分清楚,孟瑾棠除了醫術高明外,毒術也頗為不錯,兼之有青蛾宮輔佐在側,就算武功再低十倍,也不是個好招惹的對象。

有常山莊石家的人到了,自得山莊謝家的人也到了,錦繡山莊李家也來了個年輕後生,至於樂吾山莊,作為代表出麵的,居然是盧莊主的女兒盧垂雲。

她是隨著寒山派的車隊進的建京,此刻也過來感謝孟瑾棠照拂之情——盧垂雲旁的武功不行,但家傳輕功《山氣上雲梯》乃是一門極其擅長攀登的武功,能獲得出席資格,多少有點特長生的加成在裡頭。

盧垂雲笑道:“家父本來不同意,但我說那麼多高手在此,我未必能輪上出場的資格,家父想了想,也就答允了下來。”

第一百四十七章

盧垂雲之後,唐門弟子也特地過來恭恭敬敬地問了下寒山掌門的安好,因為孟瑾棠曾在南家堡宴會上救過唐東桑一次,彼此間算是有點路人以上的好感度。

孟瑾棠的目光掃過人群,最後定在裴向舟身上,走過去打了聲招呼:“裴兄,你傷勢痊愈了?”

些許時日不見,裴向舟的神色更溫和出塵了一些,與門派風格越發貼合,孟瑾棠很有點懷疑,這位淨華寺的高足能保持長發造型的時日已然所剩無幾。

裴向舟的目光似乎也變得柔和了一些,笑道:“已經好了,多謝孟掌門關心。”

孟瑾棠:“當日洗塵山莊之事,裴兄可查到了什麼?”

裴向舟眉間掠過一絲困惑。

他在外遊曆之時,有時會去育嬰堂工作,就碰巧認識了某位經常過來捐款的富戶,在發現對方受血盟會威脅之後,自然出手相助,但分彆時為了避免自己泄露機密,裴向舟沒留對方的聯絡手段,如今更是已無從查起。

裴向舟與孟瑾棠說話時,並未避著邊上的檀無欒,這位穿著玄衣的北陵侯神情古井無波,似乎不管這兩人說些什麼,對她而言都隻是微風過耳,半點不縈於心。

除了來自五湖四海的江湖豪傑之外,庭院靠邊的地方還坐著些穿著相同裝束的少年人,他們圍桌而坐,表情具都十分嚴肅,彼此間自成一處天地,與其餘客人顯得格格不入。

這些年輕人來自天下閣,人均姓李,平常並不在外行走,是以在座各門各派的高手,居然無人清楚他們的武功底細。

石立頃遠遠瞧見那青衣少女依次給北陵侯介紹江湖上的朋友,自然便成眾星拱月之態,心下稍覺不快,目光一轉,落在天下閣內的弟子身上,看他們自始至終一言不發,忍不住笑道:“旁人都聽聞天下閣內高手如雲,隻不知道,各位李兄都有什麼擅長的本事?”

那些少年人聽見石立頃的問話,卻並不理會,依舊端端正正地坐在桌邊,靜默得如同打坐一般,麵前雖有酒菜,卻連一口都未曾取食。

石立頃見他們態度輕蔑,忍不住生出一股怒意,冷聲道:“今日各位英雄好漢都雲集此處,說是彼此認識一番,但天下閣的朋友,原來這般看咱們不起,居然連話也不肯多說上一句。”

有常山莊在江湖中的簇擁本就不少,隻要石立頃不與孟瑾棠等實在惹不起的人碰上,自然有人願意應和。

更何況朝廷與武林間,本來就存在著天然的鴻溝,不少好漢便聞聲鼓噪了起來。

那些年輕人聞言,彼此看了兩眼,似乎是不太想在社交方麵留下話柄,其中最左邊那人微微頷首,邊上才有人冷冷道:“我們擅長殺人。”

孟瑾棠沒有刻意去聽他們說話,但她內力深厚,縱然這些人說話時音量再低上二十倍,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若是有人在一個無內力的世界這麼說,很容易被當成中二病,但在一個當真存在內力的世界中這麼說……

其實也挺容易被人當做中二病的。

孟瑾棠輕聲:“也不知天下閣擅長的武功是什麼類型的?”

她本是自語,但檀無欒聽到後,隨口回答道:“他們在培養弟子時,從刀槍棍劍輕功到暗器拳腳,甚至於毒物藥物,該教的都會教上一些。”

簡而言之,就是跟江湖門派相比,天下閣的培訓方式更嚴格也更全麵。

如果說武林門派裡的師父在培養弟子時,多少會把徒弟當自家孩子看待,那天下閣的前輩在培養後輩時,多有冷酷無情之處,簡直就像是在養蠱。

在孟瑾棠看來,這些姓李的年輕人,比外界的同齡人要更加冷漠且難纏得多。

石立頃想讓那些天下閣弟子露兩手,以便大家在大會上彼此配合,但他們堅辭不肯,隻說自己所學僅僅是些雕蟲小技,不敢貽笑大方。│思│兔│在│線│閱│讀│

江湖中人問了半天,唯一弄清楚的,是那群天下閣弟子裡頭,為首之人名叫李甲。

……聽起來就不像什麼正經名字,充滿了用完就扔的日拋氣質。

眼看兩邊的氣氛變得僵硬了起來,而本地主人北陵侯又半點打圓場的意思都沒有,邊上有人笑了起來:“其實對付那群化外之人,本不用天下閣的朋友出馬,但三皇子堅持,加上丞相也讚成,便把他們加入了進來。”

說話之人原本是小青山派的弟子,在門派覆滅後,跑到江州,目前掛靠在了六扇門那邊。

——小青山派擅長軟兵器,在這個武林中,不斷有新門派誕生,也有舊門派覆滅,像仙霞派、無妄劍派,點蒼派,還有小青山派等等,都已成了明日黃花。

旁人雖瞧不太上那位小青山派弟子,但此人一向也沒什麼劣跡,便隻哼了兩聲,不肯多言,也有人故意道:“什麼化外之人,兄弟最好說清楚些,免得衝撞了彆的好朋友。”

那位小青山派弟子一個激靈,想到掖州也不算中原地帶,立刻站起身來,自罰了一杯,四麵賠笑道:“方才兄弟多喝了兩杯,說了渾話,還請各位莫要放在心上。”

就在此時,忽然有人進來通報,一位穿著管事服飾的人笑道:“二公子跟三公子過來了。”

就在大部分人開始琢磨“二公子”跟“三公子”都是誰的時候,檀無欒盯著那位管事瞧了一眼,忽然道:“你是何人?”

話音方落,穿著管事服飾的人已然敏銳地注意到,邊上有一道道銳利的目光往自己的方向看了過來,那些人袖子底下甚至有銀光泛出,顯然是做好了發暗器的準備,連忙自我澄清道:“……小人是芳在館的管事。”又補充了一句,“來的是李二公子跟李三公子。”

“李”是大夏的皇室之姓。

“……”

做好戰鬥準備的江湖人默默收起了袖子裡的暗器,對北陵侯不著家的情況有了更深刻的領會。

沒過一會,外麵就有腳步聲傳來,那些天下閣弟子早在聽見消息的那刻起,就站起身來,垂手相迎。

從曲橋上走過來的是一位十分俊俏的年輕人,對方睜著一雙水杏似的眼,笑%e5%90%9f%e5%90%9f地環視著庭院中的人,在看見坐在酒壇上的袁去非時,眼裡流露出一絲訝異。

另一位年輕人匆匆跟上,臉上帶著苦笑:“三……弟,莫要走得那般快。”注意到在座江湖中人的目光,咳了兩聲,道,“我們兄弟二人是檀侯的朋友,過來看看,諸位不必在意,隻當我等並不存在就行。”

“……”

對於李二公子的話,江湖人士集體以一片沉默作為回應。

其實他們不是很介意建京的皇子公主們在大會開始之前白龍魚服過來探探情況,但對方改裝得實在比較失敗,就差把“我身份與眾不同”給寫在了臉上。

要是直接戳穿對方,似乎有些不太合適,但若是不戳穿對方,簡直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