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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和寒山派那樣的隱世大派扯不上關係,他早就打聽過,江湖上那些少年成名的高手,都是從小開始習武,半路出家的,就算想有一番成就,少說也得過上五六年之後。

譚太君忽然伸出右手,輕輕搭在兒子的手背上:“生長在建京裡的人家,私底下再如何心狠,總是你能料想得到的,但自外麵來得人卻又是一番脾氣,一旦行差踏錯,惹上了他們,那誰也救你不得,你平日在外頭奔走,千萬要仔細!”

宋致群垂首聽訓:“是。”

譚太君閉了閉眼。

她曉得隔牆有耳,但對那些武林中人來說,若是有意探聽什麼,縱然隔著十道牆,也能將彆人的話聽得清清楚楚,有些內家高手,甚至能聽見數裡之外的蟲蟻活動聲響。

——何等可怕的江湖人。

尤其是裡頭的輕功高手,行動時輕若拂風,來去無蹤,對普通人而言,那些人可能就在身邊,卻無法感受得到。

一旦想到自己周圍的空氣裡,或許存在著一雙雙看不見的眼睛跟耳朵,譚太君便覺得%e8%83%b8口處窒息般的沉悶。

曾經有外放的官員,本來雄心壯誌要做出一番事業,某天三更時分忽的驚醒,發現自己頭皮生涼,原來是被人無聲無息地割走了滿頭頭發。

大夏繼承了前朝的許多財富,也繼承了前朝留下的敵意。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當日的武林盟主寫了一封信,“覆巢之下無完卵”,傳閱各州,表示若是朝廷覆滅,百姓遭殃,他們武林人士也不可幸免,那些江湖好漢們才稍稍收斂了行徑。此後江州這邊總算找到了一點喘熄的機會,朝廷先是招攬高手進入六扇門,然後設立沉命司,再到後來的護國寺跟天下閣,總算有了一定的自保之力。

譚太君想,幸好這樣的高手並不太多,而且據說,習武之人的成就跟根骨有關,其中根骨上佳之人,一千個裡也挑不出一個來,無論在哪個門派,培養一個高手都要花費海量心力,其中許多人因為武力高強,行事風格也多半衝動魯莽,尤其容易折損在私鬥上頭。

譚太君:“宋家上下數百口人,你也快到了為人祖父的年紀,更要小心謹慎,這次的差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宋致群知道母親是在告誡他,江湖人中詭譎莫測,此後關於“宋八姑娘”跟“寒山派”的事情,萬萬不可再提起,就算是在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也不能宣之於口。

他想,雖然傳言中的掖州王與宋八十有八九並無關係,但怕就怕那一點疑心,萬一惹得旁人生疑,把自己捉去嚴加拷問,事後陛下縱然派人懲戒了那些江湖中的莽漢,於宋家又有何益?

除此之外,宋致群還有一點自己都未曾深想的顧慮,倘若掖州王當真是宋八姑娘本人,宋家這邊也並沒有影響對方的能力跟立場,與其追根究底,不若保持距離。

譚太君因為早年的一些舊事,一向不喜江湖人士,今天已經說得太多,加上天色已晚,宋致群便知趣地起身告退。

*

當日朝廷有意籠絡魚叟一脈,特特將芳在館賜給北陵侯居住,又以擔心北陵侯無人照顧為借口,撥去了許多仆役,這其中有沒有點探聽消息的想法,外人自然不得而知,但從後果上看,應該沒能成功——畢竟很多人都知道,一年中的大部分時間裡,檀無欒本人都基本停留在郊外的白楓塢中,過著類似於武林中人的生活。

今日是“都婆國大會會前補充會議”舉辦的日子,孟瑾棠在心裡給本次活動起了合適的稱呼後,早早起床,然後輕車簡從地來到了芳在館。

芳在館的人早就得到了寒山掌門會來的消息,特地開了大門迎接。

大門左右分彆站著一個身軀壯碩的護衛,他們麵部的皮膚十分光潔,太陽%e7%a9%b4具都向外凸出,顯然內功練得頗有火候,雖然穿著普通侍衛的服飾,但姿態既不謙卑,也不倨傲。

他們看著一輛馬車停在門前,車門悄然開啟,流雲一樣飄落下了一位披著素銀氅衣的少女,對方頭戴帷帽,衣角處隱約可見一抹青色。

與這位少女同行的人,無論是趕車的馬夫,還是隨著前來的年輕書生,走動時都一般的步履無聲。

芳在館的仆從與門前的侍衛不是一個係統,後者是效力於魚叟的武人,負責宅院的安保工作,前者隻負責一些雜務,仆從平時見多了建京裡許多體質柔弱的大家公子與閨中淑女,裡麵多有出身高貴之人,卻難得看到侍衛們露出如此肅然的模樣。

一位侍衛迎了上去,拱手道:“孟掌門大駕光臨,芳在館蓬蓽生輝。”

北陵侯的居處與旁的宅院不同,內裡的布局不似尋常官邸,倒像是一處用來遊覽觀光的園林。

侍衛替寒山派的客人們引路,還沒走出兩步,孟瑾棠忽然頓住,向著前方笑道:“檀侯。”

前方一棵兩人環抱的鬆木下,立著一位穿著玄色衣裳的人。

對方不知再此站了多久,肩上已綴了一點落葉,但在孟瑾棠開口點明之前,周圍居然無人察覺。

那人腰上掛著一柄略顯寬闊的長劍,正是得自魚叟的名劍“江上雪”。

檀無欒微微頷首,道:“孟掌門,請。”

第一百四十六章

青衣少女笑道:“有勞檀侯遠迎。”

檀無欒從外貌上看,至多不過二十出頭,因為習武之人身材大多挺拔,她站立時猶若鬆柏,瞧起來難免比常人要顯得更壓迫感一些。

北陵侯親自出來接人,做足了招待貴客的禮數,隻是她為人甚是寡言,此刻行於在樹下,玄衣搖動,似與樹蔭融為一體。

芳在館內濃蔭如雲,許多高大的樹木聳立在庭院中,幾有遮天蔽日之感,細細的清%e5%90%9f聲從月洞門之後宛轉傳來,引著人想入內一探究竟,但所有的景致卻又被一株巨大的垂絲海棠所遮住。

月洞門後不遠,便是一處紫藤長廊,廊頂本是中空的,此刻卻爬滿了蒼翠的藤蔓,密葉成幄,一串串碧綠的葉子垂落下來,仿佛是綠色的瀑布在風中搖曳。

風裡夾雜著絲絲清涼的水汽,孟瑾棠走下遊廊,步過石板曲橋,視線終於豁然開朗——清波蕩漾,池水上泛著無數小舟,舟如柳葉,似乎風浪變得稍大一些,便會隨之沉沒下去。

孟瑾棠駐足觀看,檀無欒也隨之停步相陪,侍立在側的家仆們看著外麵不出現的戶主露了麵,趕緊上來稟報,說眼前的小舟都是那位溫公子的意思,並非他們自作主張。

溫飛瓊師從散花主人崔拂雲,自身又是年輕一代中的翹楚人物,既然檀無欒大部分時間都不在芳在館中居住,這裡的人自然也沒膽子拒絕對方的要求。

檀無欒聽見仆人的稟報,卻仍舊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有人泊舟於池中,自然也有人飲酒於岸上,數月不見的袁去非不知出於什麼樣的想法,把喝空的酒壇子按數摞起來,自己坐在頂上,目前已經成了全場最高的崽。

邊上的仆人在不住地擦著冷汗。

身為建京本地人,他們看外來的江湖豪傑,跟看妖怪也差不多——一樣的張牙舞爪,一樣的遁地飛天,區彆在於後者隻存在於傳說裡,前者卻時不時能在麵前晃悠。

孟瑾棠粗略一看,發現來此的江湖人,雖然有些認識,但還有一堆麵目陌生的,隨口問道:“請問檀侯,今日宴席之上,都有哪些武林中的好朋友到了?”

檀無欒既然親身相陪,自然有問必答:“在下不知。”

孟瑾棠:“……”§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她終於意識到,僅僅從武林中的人脈看的話,麵前的北陵侯是一個比自己社交關係更為單調的人。

其實孟瑾棠跟檀無欒的情況有些相仿,正常情況下,江湖人到了可以出門的歲數,多少會外出遊曆遊曆,要麼獨身上路,要麼跟團旅行,在領略山河風光的同時,也增長一下自身見聞,但孟瑾棠一方麵是穿越的時間有限,另一方麵是作為一派掌門,不好頂著真實身份外出,就算出門,大多情況下也披著馬甲,而北陵侯身為朝廷本代的第一高手,頂天也隻能住到京郊,再遠就無法起到保衛皇城的作用,職責所限,跟外出遊覽徹底絕緣,而江州以外的武林人士又不會主動過來拉關係,也就導致了檀無欒在自己家裡,存在感也低得跟外人一般。

——對大部分江湖人士來說,所謂的“北陵侯”,隻是一個麵目模糊的符號,作用僅僅是向武林方麵展示建京的實力。

孟瑾棠笑道:“既然如此,那不若讓我為檀侯引薦一二?”

檀無欒似乎有些意外:“孟掌門果真交遊廣闊。”

孟瑾棠坦然:“那倒沒有。”

不過對比起不太說話的北陵侯,她相信就算遇見不認識的人,也可以用語言來確認對方的身份。

孟瑾棠先介紹了一下隨著自己前來的阿卓、薊飛英姐弟還有師弟陳深。

阿卓向著檀無欒露齒一笑,她是青蛾宮少主,性格一貫活潑,但也曉得在外做客,與在掖州時不同,所以一路上表現得尤其文靜。

孟瑾棠在曲橋邊停了許久,雖然不曾大聲交談,但不少人都已注意到了她的存在——遊戲人員在服裝外觀上的色係偏愛產生了意料之外的後果,對於如今的武林人士來說,在特定的場合中,青衣已經具有了獨特的意義,那些江湖人不必多問,看一眼便知是寒山掌門大駕光臨,不由將注意力稍稍分了點過去,連說話聲也跟著降低了一些。

有悄悄注意的,就有直接招呼的,杜靜若首先走了過來,拱手:“孟掌門許久不見。”

——雖然白雲居跟朝廷的關係不太親近,但白雲居的刀法一向為武林之冠,免不了要過來應個卯,加上名門大派跟普通江湖勢力不同,不但對弟子的武術課管得緊,文化課也不曾放鬆,非常適合參加一下類似的國際交流項目。

孟瑾棠為北陵侯跟杜靜若引薦了一下,又笑道:“令師姐怎麼坐在酒壇子上?”

杜靜若忍不住一笑:“師姐自然有師姐的打算,她正在撰寫《酒譜》,說是坐得高一點,下起筆來便更自如一些。”

袁去非與杜靜若雖然同樣出身白雲居,但後者入京,走的是門派渠道,至於袁去非,則是在江湖上遊逛的時候,因為自身雜學修養過硬,才被碰巧選入。

孟瑾棠真誠詢問:“既然要寫東西,那筆呢?”

袁去非聽見孟瑾棠的話,向地上笑道:“我手中無筆,但心中有筆。”

孟瑾棠笑:“袁姑娘的境界果然與凡俗中人不同。”

——類似的話她以前在遊戲論壇上看過,官方本來說好要發的補丁包在開天窗之後,有策劃冒出來表示“網上無更新,心中有更新”,眾多玩家見狀,感動於他站出來吸引火力的壯舉,決定滿足對方想要被祭天的心願。

袁去非提著酒壇,神采飛揚:“‘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