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薊飛英現在年幼力弱,但世上也存在著許多無須真氣驅動的機關。

短箭來勢極快,頃刻間就已觸及為首那名壯漢的麵目,他還未來得及做出什麼反應,就在即將斃命的前一刻,一隻蒼老的手陡然伸了過來,將那支短箭摘走。

這隻手的主人是一位穿著布袍,頭發花白的中年人,他瞥了薊飛英一眼,又看了看手上的短箭,笑道:“怎麼,薊姑娘是要跟咱們動手麼?”

邊上的小弟麵帶凶色,喝到:“小丫頭膽子真大,居然連六扇門的不讓私鬥的禁令都不瞧在眼裡。”

薊飛英聞言,似乎意識到自己做了錯事,臉色刷地一下白了下去。

“此言差矣,薊姑娘在自己家中,對著自家的牆發箭,又跟旁人有什麼相乾?”

就在此時,原本搖搖欲墜的圍牆上,忽然多了一位白衣佩刀的少年人。

她姿態閒雅地坐在牆上,居高臨下地看著葛家的人,臉上帶著溫淡的笑意。

孟瑾棠想了想,鄭重回答:“我應該算是正道人士。”

雖然總有些奇奇怪怪的傳言,但係統信息裡的俠義值還挺正常。

葛家的壯漢看孟瑾棠神色悠然自若,一時拿捏不住她的深淺,沉%e5%90%9f片刻,謹慎道:“不知小兄弟怎麼稱呼?”

孟瑾棠笑:“秋露白。秋天的秋,秋天露水的露,秋天露水很白的白。”又道,“萍水相逢也算緣分,各位可以喊我……”

這些人聽了,覺得以對方的年紀,多半讓旁人喊自己“秋賢弟”、“小秋”之類。

“喊我尊敬的秋大俠。”

葛家的壯漢:“……”

要不是這少年避開所有人的耳目,無聲無息就上了牆頭,他們肯定得懷疑對方腦子有泡。

孟瑾棠微微含笑——她如今不但改做男裝,甚至連隨身兵刃也換了,還略微調整了言行風格,就算突然遇見了認識的人,對方也未必能聯想到寒山派的年輕掌門。

葛家的壯漢眼珠一轉,拱手:“既然秋,咳,秋兄弟自言是正道中人,那不知可否為我等主持公道?”

薊家姐弟聞言,忍不住對他怒目而視。

孟瑾棠倒是很平靜——能打上門欺負人的存在,必定都有著一張足夠厚的臉皮。

“也不曉得各位要我主持什麼公道?”

葛家的壯漢將自己與薊家姐弟的糾葛刪刪改改地講了出來,並拿出了一張印有那位孫師叔指印的合同作為證據。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乃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莫非因為他們本事不夠,就要人刻意容讓麼?薊姑娘跟薊公子固然過的寒酸,可咱們這邊也有好些弟兄等著開張吃飯。”

葛家壯漢想用言語逼住孟瑾棠,好讓這少年無法插手此事,為了增強自己話裡的可信度,又把合同抓在手上揮舞。

就在他揮舞合同時,視線忽的一花,那白衣少年像是動了一下,又像是始終坐在那裡未曾離開過,但原先在葛姓壯漢手裡的合同,卻不知怎的,落在了對方手裡。

葛姓壯漢反應過來方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之後,隻覺背上生出了一股寒意——秋露白此人若是身懷殺意,方才就能不動聲色地取走自己性命,這樣迅捷的身法,怕是連周師叔都來不及出手援救。

周師叔就是方才替他摘走短箭的那位中年人。

孟瑾棠瞥了一眼,笑:“上麵確實有指印。”

葛姓壯漢:“既然如此……”

孟瑾棠不等他說完,就打斷道:“但是沒有簽名。”笑了笑,“那位孫先生為什麼隻留指印,不留簽名,難道是不會寫字麼?”

——指印好留,將人打暈了按一下就是,但簽名這種東西,卻非得當事人蘇醒時才能簽下。

考慮到武俠世界的形式風格跟時代的局限,孟瑾棠也懶得跟對方掰扯顯失公平的合同的有效性問題,就隨便抓了一個可疑部分來跟人講道理。

葛姓壯漢:“……”

或許是武林高手具有某種直指人心的特彆氣場,在說起指印問題的時候,他久違地感到了一絲心虛。

那位周師叔知曉江湖上行事的忌諱,在不清楚架橫梁之人底細的情況下,決定先按兵不動,淡淡道:“既然秋兄弟不信咱們,那就緩和兩天再說。”

葛姓壯漢想要回合同,卻遭到了孟瑾棠的拒絕。

孟瑾棠一本正經:“作為一個與此事無關卻因為你們行事不謹慎而慘遭牽連並因此被拆了圍牆的人士,我需要一些東西作為抵押。”

葛姓壯漢有些著急:“那萬一你沒能保管好,東西不見了又該怎麼辦?”

孟瑾棠重複了一遍:“若是東西不見——”目光忽的停在這些人的身上,緩緩道,“那你們可算是太倒黴了。”

白衣佩刀的少年唇角上翹,她的衣衫本不太新,但被陽光一照,卻依稀像是綴在鬆枝上的新雪。

——孟瑾棠的言辭其實頗為溫和,但那位葛姓壯漢卻依舊感受到了一股凜冽的森然之意,一時間居然不敢追問下去。

孟瑾棠似笑非笑:“既然擔心東西失落,那下次出來辦事,可要小心謹慎些,莫要牽連到旁人。”她瞧了那閉目養神的姓周之人一眼,又給了個提議,“若是實在不願用合同抵押,還有個法子——如今我家院牆依舊被拆,那有來有往,你們且將無妄劍派的牆拆下來,我便將合同拿出。”

那姓周之人豁然睜開雙目,用力盯了她兩眼,似是要將人死死記住。

葛姓壯漢心知無法挽回,在征得師叔同意後,揮了揮手,招呼兄弟們走人。

看著無妄劍派的人終於離開,薊氏姐弟終於鬆了口氣,他們仰起頭,往牆上望去,目光裡有一點慶幸,一點感激,一點不解,一點緊張,還有一點疑心。

——在平滄城,已經很久沒有這種“過路大俠路見不平”的好意出現了。

孟瑾棠對機關術方麵的人才自然很有興趣,也頗為好奇停雲樓的本事,但卻沒立刻多說些什麼,隻微微一笑,轉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牆之隔的地方,孟瑾棠正注視著自己橫放在膝上的長刀出神。

若在以前,她練功時會刻意屏蔽外界聲響,但這一次卻沒有。

來自外界的諸多聲響落在耳中,卻沒能擾亂她的思緒。

——於鬨中求清淨。

之前杜靜若來掖州的時候,曾帶來過一本《白雲居刀法精要》,孟瑾棠確認過裡麵的內容適合衛重辭修習後,就把這本書交給了小師妹。

孟瑾棠內力有成之後,觀秘籍時完全可以做到過目不忘,如今正本雖不在手中,但裡麵的字字句句都了然於心。

她現在修習刀法,並不是為了提升武力,而是為了提升個人武學境界。

孟瑾棠的所學武功列表中,除了基礎武學之外,跟的刀法相關的隻有三項,分彆是得自血盟會殺手的殘本《閃電刀》,還有就是來源於係統的《斷水刀法》跟《白虹斬》。

《閃電刀》跟《斷水刀法》都是重視速度的武功,而《白虹斬》則偏於氣勢跟力量,這三門都是存在感異常強烈的功夫,很適合作為返璞歸真的研究案例。↘思↘兔↘在↘線↘閱↘讀↘

孟瑾棠觀刀許久後,終於伸手握住了刀柄。

那道白色的身影本來坐在室內的榻上,但在握住刀柄的瞬間,就已然飄閃到了院子裡。

這處隨意租來的院落並不大,本不適合作為練刀的場所,但孟瑾棠出刀的動作很遲緩,仿佛每一招都充滿了滯澀與猶疑,就算一個剛剛學會走路的小孩子拿著木刀比劃,也遠比她的動作更為利落。

她向著天空劈過一刀,一式三折,彎曲處猶如老樹上伸出的枯枝。

如此遲緩的招式,孟瑾棠練起來,卻比按部就班地練習《斷水刀法》更為吃力。

她手中長刀白若秋露,起落間,似乎斬出了一片蒼茫的霜色。

過了約莫一個時辰,孟瑾棠的麵色因為內力消耗而微微發白,刀尖頓時凝住不發,她以袖掩口,低頭咳嗽了兩聲。

看天色,已經到了傍晚時分,孟瑾棠又站在原地思考了一會方才的所得,然後收起佩刀,不緊不慢走回房內。

她早已能做到在黑暗中視物,如今獨自在外,更懶怠點起燈燭,任憑這座民宅逐漸暗淡下去,就像是融入了無邊的夜色之中。

就在孟瑾棠專注習武的時候,隔壁的薊氏姐弟正在討論自己的鄰居。

薊飛英十分不解,雖然她眼力有限,瞧不出太多,但也能發現“秋露白”此人輕功不差,加上年紀輕,隨便找個幫派投靠,都是大有前途,怎麼會跑到平滄城這樣的小地方廝混?

——自從自家門派式微後,薊飛英就頗過了一段辛苦的日子,但也積累了些本事跟人脈,她悄悄跑出門去,成功在熟人那邊打聽到了這位秋少俠的來曆。

對方是跟著一家鏢局的車隊過來的,那家鏢局汲汲無名,自家的人手不太夠用,名義上的總鏢頭又是個托來父輩餘蔭混日子的糊塗性格,有時就會在外麵招點江湖閒散人士充當鏢師來跑跑腿。

秋露白此人就是這麼被招攬過去的,對方跟著車隊來平滄城後,原先的任務自然順利結束,這位少俠或許是覺得本地風物有些新鮮,就準備在此小住些時日。

秋少俠的雇傭金額也不高,在包吃包住的基礎上,隻要三兩銀子就願意跟著車隊跑一趟腿,唯一的額外要求是希望雇主能允許她在出發前,爬上鏢局的樹,去掏一掏上麵的鳥蛋。

“……”

在得知上述信息後,薊飛英就覺得,秋露白之所以會出言相助,或許並非因為俠義之心,而是因為她本身就是這麼一個行事很難按照常理揣度的人物。

薊飛英有些好奇秋露白的武力值到底如何,畢竟輕功好,不代表就一定能打。

對於小姑娘的新問題,那位很了解平滄城情況的包打聽給出的答案是一無所知——鏢隊送東西來的那一路上,雖然屢次路徑人跡罕至的山野之地,但難得的是從頭到尾都太平無事,也不是燒對了哪路神仙的高香。

沒危險,也就意味著無需支付額外的賞銀,雇傭秋露白的總鏢頭感覺十分快慰,已經決定了,等鏢局拿完酬勞後,自己要歇上個幾個月再考慮後麵的生計問題。

孟瑾棠聽見隔壁的小姑娘把打聽來的事情慢慢告訴給弟弟,忍不住笑了一笑。

不是沒遇上危險,是遇上的危險沒能被鏢隊裡的其他人發現。

以她現在的本事,完全能做到將隱在暗中的敵人悄悄逐走,還不讓對方意識到出手的人究竟是誰。

當然孟瑾棠其實也不是任何時候都會保持著如此細致體貼的工作態度,之所以護送得這般儘心,主要是她曾經接取過一個任務,需要在一年內,馴養一批合格的信使。她前後也找了些禽類回來,而且不但自己動手,也派了手下去搜尋,最後找回來的禽類從寒山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