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話的時候無奇有點忐忑,可對蔡流風而言這其實是最好不過的。
雖然他覺著瑞王未必就會這麼做。
“王爺興許會疏遠你,但王爺的心思向來難猜,連我也猜不到他到底會如何,總之你要告訴他也無妨,但你要小心,要是他的臉色不對,你務必找機會趕緊退出來。”
蔡流風不敢把瑞王想的太好,相反,就算瑞王對無奇再怎麼不同,他到底是皇室的人。
無奇涉世未深,又恐怕被瑞王的外表以及他的那些手段迷惑,覺著瑞王“好相處”。
但蔡流風很清楚,瑞王的底子是多黑的。
要是瑞王因為無奇威脅到自己而想要一了百了……蔡流風不願這麼想,但他不得不為無奇多想一步甚至幾步。
不過無奇雖然不懂蔡流風的警告,但還是牢牢記住了。
此刻,無奇鼓足勇氣,將白衣女子是端王的舊部,以及想要自己暗害瑞王的經過說了。
她記著蔡流風的叮囑,所以一邊說一邊仔細打量瑞王臉色變化。
但瑞王自始至終都沒什麼表情,反而像是心不在焉。
他垂著眼皮,時而掃她,時而掃向彆的地方,簡直像是一個正聽老夫子講課的頑童,無法收心的模樣。
無奇懷疑他有沒有聽見自己說的話,可又不敢像是老夫子般拍桌子喝問。
等她將跟白衣女子一言不合鬨翻的經過說完後,她小心地看著瑞王:“王爺,我說完了。”
瑞王一抬眸:“完了?後來呢?”
“後來?”無奇驚愕。對瑞王而言最重要的不正是有人想要除掉他的那一節嗎,什麼後來不後來。
她呆了一瞬便磕磕絆絆道:“啊,後來我抽空就逃,蔡大哥及時趕到把我救了。”
瑞王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你是不是換了一套衣裳。”
“是啊,”無奇一來欽佩瑞王的記憶,另外也是越發納悶了,他怎麼總提這些不要緊的話,還是儘忠職守地解釋,“因為我們當時掉進了荷花池裡,衣裳都濕了,所以我跟蔡大哥都換了一身,幸虧那個精舍裡有現成的,不然……”
瑞王閉了閉眼睛:“怪不得蔡流風的那套不太合身老氣橫秋的樣子。哼,本王還以為他改了往日那一絲不苟的作風了。”
無奇瞠目結舌地看了他一陣:“王爺!”
瑞王皺眉:“怎麼?”
無奇憋著一口氣,實在忍不住了,便湊近了說道:“王爺,您還有心情計較蔡大哥穿的是什麼?您是不是沒聽見我剛才跟您說的話?有人想害你!害你呢!”
瑞王的眼中卻流露幾分笑意:“哦,又怎麼樣,這不是沒害到本王嗎?或者……你總不會是答應了他們吧。”
“我要是答應還用弄得逃跑落水那麼狼狽?”無奇叫起來,為自己委屈。
瑞王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道:“你倒是挺忠心的,本王還以為,你會隨機應變的答應下來呢,畢竟好漢不吃眼前虧,何必跟他們硬碰硬呢。”
“我倒也想過,”無奇禿嚕了一句,又放低了聲音:“蔡大哥說幸好我沒答應,不然答應了卻做不到,那些人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恐怕還會變本加厲的報複呢。”
瑞王笑道:“這麼說你還不算笨,是想過變通的。”
無奇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苦口婆心地進言道:“王爺,您可好好想想吧,我雖然沒答應他們,但要是他們也像是捉我一樣,威脅你身邊彆的人呢?那可是防不勝防的。”
瑞王道:“哦……你就這麼擔心本王?”
無奇眨了眨眼:“當然了,聽說蔭廷侯作亂,王爺身邊還有人遇害呢。自然要多加小心。”
她說了這句,又道:“蔡大哥還說,難保那些人以後還會卷土重來。要是他們又找到我,那該怎麼辦啊?”
瑞王若有所思道:“要真的你又落入他們手中,他們叫你做什麼你隻管答應就是了。”
“啊?”
瑞王淡淡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彆傻呆呆地跟他們硬碰,不是每次你的運氣都會像是今日一樣的。”
“哦……”
跟她說話大概有解悶消怒的功效,瑞王的心情莫名好了很多:“對了,蔡流風又是怎麼找到你的?”
無奇見他還在研究這個問題,頗為佩服,便把腰間的那個荷包拿起來,撅著嘴道:“當初您讓我把這個燒掉,我留著,先前您看見了還不高興呢,這次還不是多虧了它?”
瑞王微怔:“說什麼?”
無奇就把扔荷包,蔡流風撿到,確信是她的東西而追來一節也告訴了。
瑞王聽後,眉頭微蹙地問:“蔡流風怎麼就知道這必然是你的?”
“蔡大哥說,隻有我才往荷包裡帶蜜餞的。”無奇回答。
瑞王沉默。
端王舊部,他當然知道。
甚至那白衣女子的身份他也一早知情,隻是沒想到他們會把手伸向無奇。
而且利用的還是無奇跟他的關係。
瑞王有些想不通,也有些微慍。
趙景藩自己認為,他跟無奇是很正常的,至少他單方麵非常克製,並沒有真作出什麼破格丟臉的事情來。
可是連端王舊部都知道了郝無奇跟他“親近”,所以才想利用這份親近,借無奇的手害他。
甚至蔡流風那廝,明明該看出荷包是他的,卻認定荷包必然是無奇扔的,他怎麼不猜荷包是蔡采石、林森的?
瑞王覺著自己很有些冤枉,他清清白白潔身自好的就像是天上的白雲一樣,怎麼在那些人的眼裡,他已經攪風弄雨的變成了一朵懊懊糟糟的烏雲了嗎?
正在發呆,耳畔卻傳來哢哢嚓嚓細碎的可疑響聲。
瑞王回神抬眸看去,卻見竟是無奇靠在桌子邊上,正拿著桌上碟子裡的兩塊點心低著頭在吃。
一轉頭正好跟他的目光對上,無奇噎住,大概是給點心渣子嗆到了,她猛地咳嗽起來。
瑞王皺眉,伸手將她拉過來:“你忙什麼?誰催你了?”
說著抬手,自然而然地替她在背心上輕輕地捶了兩下。
無奇見他沒有怪自己的意思,這才向著瑞王討好地一笑:“午飯沒有吃,這點心看著怪好的……”
她有點不好意思,把手中那塊遞給瑞王:“您嘗嘗?”
瑞王歎了聲:“費公公。”
費公公一直都守在門邊上,聽到這兒便撒腿跑進來:“王爺您叫奴婢。”
瑞王道:“去弄點吃的來。”
費公公趁機道:“王爺您身上怎麼樣了?中午也沒用膳,不然……就一塊兒備了?”
瑞王一點頭。費公公笑逐顏開領命而去。
因費公公的提醒,無奇突然想起之前瑞王鬨肚子疼,便小心翼翼地問道:“王爺,您之前為什麼身子不適?”
瑞王道:“沒什麼,大概是受了點氣。”
他沒提自己給他的蘿卜絲餡的小粑,這讓無奇鬆了口氣,又問:“那現在可好了?”
瑞王看著她,發現她的發絲還有些烏潤,顯然沒有乾透,有一縷垂在腮邊,蕩秋千似的隨著她的動作晃悠。
他想將那一抹發絲挽住,給她抿到耳後去。
像是擔心自己的手會自行動作起來,瑞王把手指攏住:“好多了。”
無奇展顏一笑,放心地咬了一口手中的芙蓉糕,又聲明:“我看王爺一定是被這兒的事情煩累的,現在總算告一段落,您也能省心些了。”
總之他身體不適,絕對跟她的餅子沒有任何關係。
無奇一邊說一邊吃著點心,腮幫子有點鼓起,嘴唇上卻沾著兩三點白色的糕點渣子。
瑞王瞧著她倉老鼠似的嚼著,兩隻黑眼睛也骨碌碌地轉動,又可笑又可愛。
但不知不覺中,目光卻落在她的唇上。
他盯著那緊黏著嫣紅唇瓣的數點點心渣,就這麼直勾勾地望著。
頸間突出的喉結隨之上下一動,是不由自主地咽了……口水。
當然,這應該單純是因為點心太好吃的緣故,而絕非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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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二更
無奇急急忙忙地把最後一塊點心塞進嘴裡, 奮力吞了下去。
搓搓手,她道:“王爺,若沒有彆的吩咐, 我先告退了。”
趙景藩道:“急什麼, 外麵有人在等著你?”
無奇的確覺著蔡采石林森在等著自己,至少蔡流風一定會擔心她是否應對妥當。
“我……王爺事忙, 我想著不能打擾您。”她找了一個不錯的借口。
瑞王沒有開口, 隻是抬手指了指身側的椅子。
無奇當然不敢坐,但也不敢走,就隻好退到那張椅子旁邊問道:“王爺,可還有事嗎?”
瑞王道:“確實有幾句話想問你。”
“王爺請講。”
趙景藩想了想,道:“方才在外頭, 蔡流風說的話你都聽見了。你說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無奇沒想到瑞王問的是這個:“什麼什麼意思?”
瑞王皺眉道:“平平, 你不覺著蔡流風對你……有些太過於好了?”
這一句話把無奇刺了一下。
本來她也沒覺著怎麼樣,可自從護國寺小院那一夜後, 便隱隱約約地萌生了這種感覺。
直到如今, 竟然瑞王也察覺了。
她有點不安,卻還是陪笑道:“蔡大哥向來都是這樣的,因為我們三個人、先前一起在太學裡, 所以蔡大哥對我和小林子都很照顧。”
瑞王道:“不對吧, 今日他自己說的格外的疼你。你不覺著這話有些怪嗎?”
無奇給他的眼睛看的很不自在:“哪、哪裡怪?”
瑞王道:“這蔡學士……什麼都好,隻不過……”
他看著無奇, 慢慢地說道:“他總不會有什麼、斷袖之癖吧?”
“斷、斷袖?!”無奇大驚。
這個詞對她來說不新奇,但一旦跟蔡流風並列,那可就是曠古奇聞了。
瑞王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四目相對,無奇道:“王爺你說蔡大哥、有斷袖之癖嗎?這這不可能!”
“不可能?你確定?”
“我當然……”無奇很想替蔡流風打這個包票,話到嘴邊卻又問道:“王爺您怎麼會這麼想蔡大哥?”
瑞王的回答很直截了當:“因為你。”
“因為我?”她瞪著瑞王, 總算反應過來:“王爺你覺著蔡大哥對我好,是因為他是、是斷袖?”
瑞王道:“不然呢?彆說是本王,隻怕彆人也看出來了。難道你絲毫也沒覺察?”
無奇的臉忽然開始發紅。
她想起之前在神鶴園林,柯其淳跟她說的那些含含糊糊的話,當時她一門心思的懷疑蔡流風興許窺知了她的秘密,所以才格外的照顧她,雖然後來這念頭也逐漸淡了。
但是現在聽了瑞王這振聾發聵與眾不同的一番話,卻又讓無奇想起當初,且把她的腦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