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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嚇了一跳,吃過午飯,看著西愛睡了,便對宋慧萍說了,“脾氣不好,大概是嚇得,這段時間嚇壞了,又病了一場,大概心裡不舒服。”

宋慧萍就不慣孩子,她跟張平一樣,不喜歡孩子脾氣大,她教出來兩個孩子,一個比一個脾氣好,沒有說是這樣壞脾氣的,恨恨的說,“就整日裡無法無天,整日裡欺負人,應該管管了,長大了還得了,不能老是偏著她,等她再這樣,我打一頓也能管用。”

棍棒底下出孝子。

昨兒老酒館的秦羅鍋愛告狀,說是西愛跟他家裡孫子打一架,打不過,又把他後院的酒缸敲一個窟窿。

這下好了,就連小孫都不待見了,宋慧萍就尋思你說這西愛是不是想上天啊。

多壞的脾氣啊。

正氣著呢,就看西愛睡得迷迷糊糊起來,鞋子也踢踏在腳上,宋慧萍就說了,“西愛,你把鞋子穿上。”

她就懶洋洋的,自己蹲下來,慢騰騰的穿鞋子。

吊兒郎當的,她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你來,我問你,為什麼跟人家小孫吵架,小孫多好的脾氣,你做什麼說傷人的話。”

“我說的是實話,實話也不可以說嗎?聽實話很難嗎?”西愛歪著頭,她不是很懂,她覺得自己說的是實話啊,為什麼大人都喜歡聽假話呢,多沒勁啊。

“如果他喜歡聽假話的話,那我下次說就是了。”無所謂,漫不經心的窩在管帽椅子上,頹廢的很,憂鬱的很,懶得起身,伸著胳膊在桌子上摸大蓋碗,想著喝杯涼茶解解躁氣,心裡老是嘔得慌。

宋慧萍就看她手在桌子上亂摸,眼睜睜看著那茶壺掉地上去了,砰的一聲,碎了稀巴爛。

火氣就上來了,她的茶壺啊,老物件了,用了多少年了,她結婚時候的陪嫁呢。

抽起來雞毛撣子就開打了。

張西愛這孩子,欠揍。

“你三天不打,上牆揭瓦。”

“我就看這段時間沒打你,慣得你上天了是不是?你媽回來了,帶你摘星星看月亮的,你以為我不昂打你了是不是?”

“你還給我到處打架,你還真話假話的糊弄我,你就是欠打。”

一下子下去,張西愛渾身一個激靈,那雞皮疙瘩馬上都出來了,臉色也不欠了,鬼哭狼嚎的,“大媽,大媽啊——”

又喊,“梅如,梅如啊——”

“人啊,來人啊——”

“疼,我疼,真的疼,我錯了。”

“我認錯,我真的錯了,我哪哪兒都錯。”

“再也不敢了,奶奶,奶奶啊——”

張西愛哭天抹地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她繞著圈子的跑,但是到底身體素質一般,給宋慧萍逮住了,一頓好打。

宋慧萍手是真黑啊,她這人硬氣,打孩子的時候,從來不要人插手,誰來也沒用,誰也勸不了,你越是勸,我越是要打。

不然你勸幾句我就不打了,孩子得怎麼想?

豈不是白挨打了,而且不僅僅是不聽勸,她還不聽告饒呢。

你就是認錯了,就是哭著求著認錯,也要一頓打,也不會少一點兒疼的。

要是一告饒求情認錯就停手了,都對不起手裡的雞毛撣子。

院子裡都是她鬼哭,大院兒一圈的敗類小孩,不是跟她有仇的,就是跟她打過架的,要不就是被她無差彆攻擊的,這會兒都組團來看熱鬨,火速在門外等好了。

小孫擠著要看,表情要笑,卻覺得這樣不好,嘖嘖兩聲,站在門外。

寧宇森招呼著,“拍好隊,彆擠,家裡窗戶紙彆戳破了。”

看著伸伸站在門口的時候多看了一眼,知道這是新來的,張西愛給人家起綽號,天津衛的小眼睛嘛。

看他臉色一般,怕嚇著他,又知道他剛沒了媽,安慰一句,“沒事兒,孩子哪有不挨打的,我們家裡誰不聽話都得挨打,奶奶老早就想動手了,給她一直攢著呢,彆害怕,不打你。”

攢著一頓好打。

習慣了就好。

伸伸點點頭,就站在門口那裡看,堂屋開著呢,看到那死丫頭,鬼一樣的繞著八仙桌跑。

然後轉身就走了。

看你挨打,我就放心了,自己撫平了下袖口,上麵還塗著藥水呢。

摔下樓的時候,胳膊給折了一下子。

第23章 魑魅魍魎

梅如是坐立難安,在廂房裡麵要出去,卻被王紅葉拉住了,“孩子最忌諱一個打一個去勸的,全然不長記性,且她近日裡借著生病隻撿零食吃,彆的飯點兒糊弄了事,打一頓興許就吃的多了,身體養的棒棒的。”

“你不是還有書要去看,昨兒看你新買了書,去看會吧。”

田葉葉抿著唇笑,看著梅如當真就去看書了,起來了,“我去燒水去,一會兒興許哭餓了,要吃蔥油麵呢。”

放下來手裡的活兒,轉身就去了灶台。

王紅葉往堂屋看了幾眼,聽著聲音漸漸小下來了,就知道打完了,開始講道理了。

老太太是文武雙全啊。

“西愛,做人不要太這樣。”

“你自己想,再有下次,自己拿著雞毛撣子來。”

雞毛撣子豎在眼前,那雞毛事油光水涼的啊,看著就有一股精氣神,西愛悄摸的瞥一眼,心裡就恨死了,她深以為這雞毛撣子養的好,不是因為打掃塵土了,是因為打人打多了,身上怨氣太重。

在屋子裡麵,擦乾眼淚洗完臉才出去。

一水兒的孩子眼巴巴的看著她,她下意識叉著腰,剛要無差彆攻擊,深諳上下五千年國粹精華,張口便是上十八代下十八代的水平,結果剛挨完打,人還有些後怕。

又不好示弱,便悻悻的把插在腰間的手,緩緩的蹭了蹭衣服,捏著小裙擺笑了笑,“大家來找我玩嗎?”

話音可甜,人可討喜了。

大家哪個大家哦,一群人馬上散了。

隻有小孫在那裡,問她,“疼不疼啊?”

“你說呢?”

小孫啞口無言,挨打肯定疼唄,“我爸爸從市場上帶來一條大魚,好大好大的,我跟媽說魚眼睛給你吃好不好?”

西愛頓時覺得自己屁股更疼了。

田葉葉端著麵出來,西愛吃麵就吃一種,蔥油麵。

熱鍋加花生油,蔥花兒切了放進去,那味道滿院子都是啊,蔥油熱鍋的香味,真是絕了。

煮了麵裡麵切細細的白菜心,要是再臥上一個荷包蛋,那可真是,神仙也換不來的一頓飯。

全是煙火氣兒,絕不是豬油麵之類的感覺,也算是北地裡的一絕,冬日裡早上來一碗,嘿,彆提多落胃了。

“趕緊吃,吃了睡一會兒去。”

小孫在一邊坐著,嘴巴也饞,田葉葉看那麼大一碗,西愛也吃不完,便勻開了。

“吃好了碗筷放這裡好了,一會兒我來洗。”

西愛點點頭,人很實誠了,下意識的說,“嗯,你不說我也是碗筷放著呢。”

田葉葉抽了口冷氣,覺得家裡雞毛撣子不行,不夠沉重。

有的人說實話,讓人踏實。

而有的人說實話,是真的欠。

小孫大口吃麵,男孩子吃東西,是真的像男孩子,看著跟什麼一樣,有勁兒。

西愛湊近了,“你跟我是不是一個心眼兒?”

“是啊。”

“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我為我以前的言行道歉,你一定會原諒我的吧。”

小孫就給她套路的啊,一句一個坑,人整個就是在坑裡麵出不來,在下麵還覺得自己仰望星空呢。

幾句話,晚上吃飯的時候,小孫就來喊,西愛自己很矜持的站起來,看了宋慧萍一眼,“哦,我要出去吃飯了,小孫一定要請我吃東西,我便去看看吧,吃飯不用等我們,你們先用好了。”

搞得自己多受歡迎一樣,整個院兒裡,也就小孫請她吃飯了。

用寧宇森的話來說呢,就是大院兒裡大家踢毽子都不帶她,能帶全是為了跟小孫兒玩。

倆人純屬湊數的。

跟小孫排排坐,一人一碗魚湯呢,安會計拿著一點香菜小蔥,“要不要來一點,魚湯裡麵加一點,味道鮮掉舌頭了。”

西愛看著撒在碗裡麵的小蔥,眼皮子掀了掀,看了安會計一眼,“小蔥拌豆腐好吃。”▲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夏天酷暑難耐的時候,人油膩的吃不下,燙口的也吃不下,就是來一道小蔥拌豆腐,清清爽爽的,吃起來是真有味兒。

安會計好脾氣的商量,“今晚沒有豆腐,等著明天,我從市場買一塊回來,好不好啊。”

西愛眉眼彎彎,“好啊。”

咕咚咕咚的喝魚湯,最後看著碗底的那一點小蔥。

北地裡喝湯,少有放蔥的。

因為都是大蔥,放湯裡顯老,吃起來味道相當一般,不對付。

因此索性不放蔥,即使放一點兒,也是嫩一點的大蔥,少有用小蔥的。

一年到頭用小蔥的,隻有當時令的時候,專門做一道小蔥拌豆腐。

跟小孫玩一會兒,出門便看到安會計在洗碗,彎著腰在水池子上,一摞的碗筷,孫大妞忙的很,睜眼忙到閉眼的時候,吃頓飯碗筷時常來不及刷,安會計便下班了,吃過晚飯後一起給收拾了。

西愛手裡撚著一片銀杏葉,早就泛黃落地了,兩個手指頭夾著梗兒,一圈一圈的在手裡轉著,“安叔叔人真的很好啊。”

似乎是感慨了這麼一句。

安會計沒聽清,耳朵邊都是水流衝擊盤子的聲音,隻笑著問她,“吃飽了沒有啊?一定要吃飽,晚上長身體的時候。”

西愛眼睛擠著笑,她在假笑,“我吃的很飽,安叔叔你也能吃飽就最好了。”

吃飽了,就不要繼續了,不要再行動了,繼續跟以前一樣,隱藏著吧,跟平凡人一樣的隱藏著,永遠不要露出來馬腳。

還要說什麼,那邊安會計看著孫大妞扛著麵去店裡,便趕緊跑過去,“我來,你放著好了,太沉了。”

人便一溜小跑的去了。

西愛看著盆裡乾乾淨淨的碗筷,隱約聽到孫大妞笑,小孫在喊爸爸。

閉了閉眼睛。

最後把那一片銀杏葉子扔在地上。

算了吧。

勸自己。

何苦呢?

她媽媽總歸是要走的,人走了,一些人,便再也沒有什麼辦法了。

她其實知道的,那個人,是安會計。

從事發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是他。

就這麼確定。

她的邏輯能力,分析能力,非常非常的強大,看這個事情就跟看哪種土壤適合什麼樣的種子一樣的,看了便會了,發生了就懂。

可是證據呢?

沒有任何證據。

一旦說出來了,還要牽扯出更多的事情來,還有更多的人要受到牽連的。

比如小孫。

比如孫寡婦。

比如——梅如。

到時候安會計反咬一口,非得說跟梅如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