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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岸 順頌商祺 4311 字 4個月前

不真切,但也了解了大概,鼻子有點酸,見人出來,趕緊上前去安慰。

Carl推門看到他,故作沒事道:“我聊完了,你們進去吧。”

江汀看到他轉身前應該是哭了,但是年輕人的演技還算不錯,再回頭時已經沒有任何異常。

“再見,”Carl跟賀川說完,轉身又跟江汀揮揮手,“有需要一定要叫我。”

賀川試探道:“還有什麼讓我轉交的東西嗎?”

因為他看到Carl口袋中的信封,所以特意這樣問。但對方的手遊移了一會,最終還是沒拿出來。

“沒有了。”Carl艱難地笑笑,“謝謝你。”

第76章 一萬四千公裡

Carl走後,賀川和江汀沒有立刻進病房,站在門口沒挪步。賀川盯著Carl的背影看了很久,長長歎了口氣。

江汀的腦子也很亂,他迫切想和賀川聊聊,拽拽他的賀川的衣角,“在想什麼?”

賀川偏頭看著江汀,反手抓住了身旁的手腕,“在想……你出門前問我的問題。”

江汀回憶了好一會,不記得自己問過什麼。賀川把他往自己身邊拉近了些,好讓彼此的目光能完全袒露在視線下。

“如果我是螣,我不會害怕,也不會傷害他。”賀川應該是受了很大的打擊,忽然開始回答一小時前的劇本,語氣中帶著劫後餘生的後怕和堅定,“我會拔光全身有毒的鱗片。”他的喉結動了下,眼睛裡是少見的脆弱和迷茫,“再去擁抱他。”

手術室外有三秒鐘的寂靜,誰也沒再說話。

“哥。”江汀向前一步,像小時候那樣,張開雙臂,“抱一下吧。”

賀川睜大眼睛,不敢確定江汀的意思,遲遲不敢動。

眼前的江汀和十幾年前的孩子完全重合,帶著安慰的笑,溫柔地說:“我覺得你需要一個抱抱。”

江汀的手心溫度很高,抱著賀川時有明顯的溫差。賀川抖了抖,不知道是被燙的還是過於緊張。江汀也好不到哪裡去,沒一會臉就像熟了的烤鴨一樣紅。

賀川本來隻是輕輕的環著,在嗅了兩下江汀的脖頸後,忽然收緊雙手,緊緊地把江汀摁在懷裡。江汀不得不仰起頭才能呼吸,雙手被迫搭在賀川肩上,安慰地拍了拍。

以前的賀川在海底掙紮了一萬年,他砍斷所有的求救信號來阻止光源的接近。可是江汀是比光源更執著的存在,他如此義無反顧地走向巨大的、密不透風的海底,讓賀川看到唯一一束光。

賀川終於主動走向他。

不知道抱了多久,江汀覺得腿都有點麻了,輕輕喊了一聲“哥”,小聲問:“你心情好點了嗎?”

“嗯,”賀川厚顏無恥地說,“但還是想再抱一會。”

江汀:“……”

他輕輕咳了聲,“我們要進去找邵明輝。”

賀川搖搖頭,“他就在看著我們。”

江汀:“……”

兩個人進屋時,邵明輝正用一種無奈又欣喜的眼神看著他們,大概是睡久了精神還可以,居然還有力氣調笑:“抱夠了麼。”

江汀不好意思地喊了聲“明輝哥”,然後坐到病床邊,問他身體怎麼樣。

“還行,有點累。”邵明輝讓賀川把自己的病床繼續放低,還想繼續睡,“你倆回去吧,我這有護工就可以。”

“我們過會就走。”賀川幫他把被子掖好,“你睡你的。”

邵明輝沒跟他客氣,歪頭繼續睡了。第二天清晨,他漸漸蘇醒,江汀扔在家屬看護床位上靠著,賀川則坐在床沿邊一夜未闔眼。

邵明輝還是很虛弱,艱難地呼吸著,朝賀川招手。

賀川趕緊上前,坐在病床邊,問他要什麼。

“怎麼沒回家。”邵明輝有氣無力地說,“餓不餓。”

“不餓。”

“你不餓,我餓。去找點吃的吧。”

賀川看了眼時間:“你現在還不能吃太硬的,隻能喝流食,輸營養液。”

邵明輝大口喘著氣兒:“也行。有點味道就行。”

賀川說:“那我下去買。”

這些事以前都是邵明輝的父母幫忙,或者請了護工來做。這回因為情況惡化得很急,賀川決定還是自己看護兩天。邵明輝也沒跟他客氣,這麼重的心意多說也是白搭,要是他真能多活幾年,今後的日子加倍對人家好才算是報恩。兩個人都不矯情,這點兄弟情分,不用放在話頭上。

賀川關門的時候特意放輕了動作,邵明輝注意到這一點,有點奇怪,偏頭一看,發現隔壁床上還靠著個人。江汀睡眠很淺,其實剛剛就醒了,隻不過迷迷糊糊地沒睜眼,這會完全清醒,跟邵明輝四目相對還有點尷尬。

“……明輝哥,早上好。”江汀睜開眼,舌頭打了個磕絆。

“你還在呢。”邵明輝衝他點點頭,“昨晚忘打招呼了。好久不見。”

江汀心說咱倆見麵次數可不少,但嘴上一點沒透風:“好久不見。”

“上次見你,高中都沒畢業,現在都能在舞台上獨當一麵了。”邵明輝讚許地笑,“長大了。”

江汀好奇:“你看過我上台?”

“我倒沒有,但是賀川老去。”邵明輝說著,讓江汀幫自己把床位升高一些,好坐著。

江汀本來剛醒,腦子就不太明晰,這會更是轉不動,連邵明輝的要求都忘了,要人家又敲了兩下床單才反應過來去幫人家調高度,“他……去看過我的演出?”

折騰了一通,床高終於調舒服了,邵明輝後知後覺道:“你不知道?”

江汀愣著沒說話,邵明輝忽然渾身脫力地倒下去:“完了,他等會可能會把我扔海裡。”

江汀想要知道更多關於賀川的消息,又不想做撒謊的壞人,所以把邵明輝的問題模糊過去:“他應該不會難為一個病號。”

“也是。”邵明輝雖然覺著這話聽起來不像好話,但也確實是實話,也就沒多糾結,況且他現在根本沒力氣糾結:“反正,他做過很多事,你們以後慢慢自己聊。”

“是嗎。”江汀低著頭,沉思半晌,問出一個自己想問很舊的問題,“其實我一直想問……你們為什麼要開酒吧?”

邵明輝的酒吧故事實在不算圓滿,他也不認為江汀會對自己感興趣,因此隻挑另一位合夥人的事情在講:“他說,想等一個人。”

江汀仿佛被凍住,呆呆地:“是,等我嗎?”

“大概吧。更具體的事,我也沒有過問太多。”邵明輝剛醒,精神還算可以,可以說很多的話,有氣無力地靠在床上,說著賀川這幾年的不容易。

江汀絲毫不敢打斷邵明輝,一言不發地、貪婪地想要多補全一些關於賀川的信息。

比如,賀川剛來美國那會狀態很差,因為被賀光的債主騷擾得厲害,乾脆斷了所有國內的聯係,半工半讀地完成學業。

比如,賀川一開始沒錢,打好幾份工,一天睡不到幾個小時,天天發了瘋似的找賺錢的法子,邵明輝還以為他家裡是養了什麼吞金獸,後來才知道,原來他是窮怕了,所以一直在存錢。

比如,即便是對經濟條件這麼沒有安全感的人,也還是會掏出當時的大半積蓄,跟邵明輝說想要入股。

邵明輝說到一半,開始歎氣:“他這人,軸,也命苦,像獨狼,許多東西就連我也不讓碰。比如他的手套,還有抽屜……”

江汀瞬間反應過來,接話問:“是客廳裡上鎖的那個抽屜嗎?”

話音未落,病房的門開了,賀川拎著兩袋早餐進來,其中給邵明輝的特意貼了個便利貼,以免弄混了。

“在聊什麼。”賀川像鷹隼掃視著屋內兩個各懷鬼胎的人。●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邵明輝心虛地咳了兩聲,小聲咕噥,“不能說,怕你給我扔出去,海水怪涼的。”

賀川不耐煩地“嘖”他,讓他彆說這種晦氣話。以前賀川不信這些,自從邵明輝屢次出事之後,他就特彆忌諱拿生死開玩笑。江汀則直直看著來人,七點的陽光剛好灑在他臉上,讓他整個人都發著金黃色的光。

“哥,”江汀毫不掩飾,直接問,“你家的抽屜為什麼上鎖?”

賀川一愣,放早餐的手停了,無奈地給紹明輝一記眼刀:“你又跟他瞎說。”

“沒有。”邵明輝苦笑著叫冤,“我們就是瞎聊,聊到了。”

賀川忍住把病號扔進海裡的衝動,把早餐倒進可吸食的容器裡遞給邵明輝,又叫來最近的護士監測健康狀況,確定病人無危險後,讓江汀跟著自己出門。

兩個人出病房,找到一條安靜的走廊,在不斷亮起的聲控燈下站定。

江汀一刻也沒耽誤,病房門還沒關嚴實,就開口道:“我有很多問題要問你。”

賀川知道逃不過去,點點頭說:“好。”

江汀開門見山:“為什麼來加州?”

被這麼直白的眼神看著,又麵對這麼堅定的問題,賀川想逃也沒有用,隻能照實回答:“因為你說過想來。”

江汀的心跳忽然變得很快,他飛快在大腦中檢索自己說過的話,可是怎麼也對不上號:“什麼時候?”

“14年,8月6號。”賀川報出這段數字時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似乎它已經在心中默念過上千遍。可是就連當事人,也不記得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江汀連呼吸都變得急促,他無法想象,究竟是什麼樣的感情才能支持賀川將這串數字想了四年之久,又是什麼讓賀川連自己一句不清醒的玩笑話都要銘記,卻不敢在這一千多天裡與自己共處哪怕一天時間。

“第二,抽屜裡有什麼。”江汀大口呼吸著,聲音都在顫唞。

“很多……雜物。”賀川試圖用這種方式逃避回答。

“賀川,你撒謊。”江汀窮追不舍,指尖用力抓上他%e8%83%b8口的衣服,“你說過要追我,追人要坦誠,不可以耍賴。”

“……”賀川絕不是在騙,他真的覺得那些隻是雜物,是自己見不得人又愚蠢至極的單相思。他低頭看著他的眼睛,離得很近,連呼吸都在交纏,半晌後賀川終於敗下陣,順了順江汀額前的劉海,輕聲道,“機票。”

江汀的指尖驟然卸力,直視他,接著問:“多少張機票。”

手下的心臟也在混亂地跳動,賀川努力裝作平靜地說:“一百零四張。”

一百零四張機票。

賀川跨越了一百零四次大洋,看過五十二次日出,無數次在紅眼航班上完成即將要交的工作,又趕著淩晨三點的航班回到美國。

可是江汀一次也沒有見過他。

或者說,見過,卻擦肩而過。

“隻有……機票嗎。”江汀鼻子一下子酸了,連說話嗓音都開始變調。

“還有打印出來的聊天記錄。”賀川自暴自棄地全盤托出,“咱倆的。”

江汀深吸一口氣,努力維持聲音的穩定:“還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