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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岸 順頌商祺 4251 字 4個月前

白靜丹幾乎以淚洗麵,抱著他久久不撒手:“三點水……咱以後彆亂跑了行不行?啊?你知不知道今天多危險?那個肇事人——”

“靜丹。”江岸遠遠地打斷她,接過話頭,“沒事的,咱們好好養傷,彆的什麼都不用管。”

江汀睜著眼,空洞地流淚,聽到這,沒什麼感情地追問一句:“我剛聽到警笛聲了,什麼情況?”

“還不知道。”江岸上前讓江汀躺好,“專心休養吧,千萬彆亂跑。”

主治醫生給江汀重新固定好石膏,再三囑咐不能瞎下地亂跑,又說今天算是萬幸,沒造成二次損傷,骨頭還在它該在的地方。

醫生這回還算樂觀,告訴江汀隻要好好靜養,應該能趕上考試。江汀卻像個蔫兒了的茄子,一邊怪自己沒用,一邊覺得自己命不好,怎麼什麼倒黴事都被自己碰上。

現在是能養好傷,可以後呢?就算養好了傷,還能不能跳、跳成什麼樣都還是問題。他疼成這樣,但凡想想要做那些高難度動作就發怵,怕傷到正腫起來的地方,動作肯定會變形的。

這次之後,江汀對一切都失去期待,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在床上躺著發呆。

白靜丹急得不行,隔三岔五過來給他看柳青瓏的得獎視頻,試圖鼓勵他重新快樂起來。

“你看,柳老師現在是舞團的團長了,你好好跳,以後做她的學生,不好嗎?”白靜丹溫柔地問。

江汀卻隻是淡淡的,沒什麼反應:“我的腿都已經這樣了,再怎麼努力,也不會跳成她那樣。”

白靜丹沒法子,又換了好多醫生,問有什麼快速治好傷的法子,甚至帶了江汀去看心理科室,都沒什麼起色。江汀依舊一天到晚懨懨的,半點精氣神都沒有。

直到有一天,江汀忽然收到個快遞。

那是個文件袋,被包了好多層,江汀花了幾分鐘才安全拆開。本來江汀以為是自己學校寄來的材料,沒想到,拆開一看,居然是柳青瓏跳過的最著名舞劇的場刊。

江汀忽然來了力氣,猛然坐起身,眼睛亮亮地拆開封皮。

隻見場刊的內頁空白處寫著:To 江汀。

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往頭腦上湧,江汀趕緊把它攤在床上,一點一點地打開,不自覺念出裡麵的字。

“江同學,你好,我是柳青瓏。我看過你在全國賽上的表現,認為你是位非常有天賦的舞者。請不要放棄舞蹈,要快樂地跳下去。希望能在更大的舞台見到你。”

江汀愣了半天,揉了好幾下眼睛才敢確認:這是柳青瓏寫給自己的!

柳青瓏,國際知名舞者,各大頂尖賽事評委級人物,一級舞蹈演員,江汀決定學舞蹈的初心——她居然看過自己的表演,還特意寄來鼓勵的話。

江汀開心地簡直想要跳起來。

當然,他的傷並不允許他做出這種舉動。他隻能小心翼翼地,把場刊捧在懷裡,像對待易碎的珍寶那樣,把它放回文件袋中。

第46章 P-愛不是阻礙,不清醒才是

有的人其實不是真蔫兒,給他點水就能活起來。從那以後,江汀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以前雖然也用功,但用江岸的話說,那就是憑著小聰明勁加上普通的努力換來還湊合的結果;可最近養傷的這段日子,江汀卻比中考前衝刺那一個月還要拚命。

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傷後一周,腫脹血瘀仍舊疼痛難耐。江汀的傷腳不能動,所以江岸跟白靜丹特意輪番請了假回家照顧他。回到家中後,江汀又在家附近的醫院換了一次石膏固定。

悶熱,再加上溫度逐漸升高,江汀的腳腕都被捂出痱子了。正好江岸的同事就是複健技師,江汀就預約了那個叔叔的診號,每周去三次。

拆完石膏後他的軟組織有一點粘連,所以最開始每動一下都有種撕裂般的痛感。江汀臉上汗水涔涔直冒,咬著牙,雙手緊握著欄杆往前走。

醫生小時候還抱過他,看他有點兒心疼,“慢點走,不急。”

“沒事兒,不疼。”為了早複健完回去練舞,江汀疼得青筋都爆出來了,可一句怨言都沒有,半小時不到就把一節課的量做完了,還主動要求加練。

課程運動量都是有固定要求的,醫生也不敢讓他過度訓練,怕造成二次損傷,到點就讓他回家了。

淤血褪下去後,江汀就回到練功房開始訓練,先從適應性動作開始,等痊愈了再慢慢增加難度。每早六點他就到舞蹈室了,偌大的樓裡連燈都還沒開,他嘴甜地跟門衛打好招呼,摸著黑打開走廊和房間的燈。

明亮而空曠的房間裡有麵滿牆鏡,他就這樣看著鏡中人,一遍一遍地跳,旋轉,定形,糾錯,重來,直到每個動作都極儘完美。他經常能跳到太陽升起,踩到第一縷霞光,或在百葉窗影上留下舞步和回聲。海濱小城的夏天又熱又黏,江汀每每在舞蹈室跳到大汗淋漓又被空調吹乾,頭發上被蒸出白色的熱氣。

曾經江汀的生活裡最大的信仰,一個是跳舞,一個是賀川,他甚至一度以為自己愛賀川可以愛到放棄前者。現在他終於知道,舞蹈是一件如此美又如此苛刻的藝術,容不得他半點走神。

愛情不是阻礙,不清醒才是。

所以他現在不但要去北京,還要去北京最好的學校,進最好的劇場,跳最完美的舞蹈。在那之前,他會逼著自己不去聯係賀川,一心一意地完成現階段最重要的事。

上天似乎感念了他的虔誠,總是能在不經意的時候為他送去驚喜。比如,從前一向沒有熱水的舞蹈室裡突然出現了新暖瓶,並總會在他去之前裝滿晾好很多份水;比如,前台姐姐總會莫名多出很多低脂零食,分給他吃;比如,離家最近的、很難約到的康複中心有一天突然打電話,問江汀近期是否有空接受訓練;比如,他的微博不知何時多了個粉絲,每條動態下麵都有那個人鼓勵的話;比如,家門口總會出現新鮮的花束,他問起爸媽都不知道,說可能是街坊鄰居送的。

江汀發誓要對得起這些驚喜。在他願望成真之前,他不會去找賀川,不會告訴他自己的情愫,不會打聽他的初戀感受,不會打擾,也不會妄想。他把這段結局不算好的暗戀,跟自己的手機一起鎖進了抽屜裡。

木質抽屜是常年不見光的,源源不斷的考試、訓練、做題,讓江汀覺得自己也像那個手機一樣,被裹在黑暗裡透不過氣。

以至於,考試結束鈴響的那一刻,他幾乎沒有實感,隻是坐在課桌前,怔怔地等老師收卷,然後跟著考試大軍湧向校門外。

這天,當地所有的新聞台都在報道,高考,暴雨,堵車,狂風。

接送考生的車把考場門口堵得水瀉不通,最後一場考完,所有人都鬆了口氣,大門前全是穿著花花綠綠雨衣的家長。

江岸撐著把黑傘擠在人群裡,渾身濕透,見到江汀後趕緊上前,焦急地問:“考得怎麼樣?”

江汀默了會,隻說“不知道”。

“肯定沒問題的。”江岸緊張地揉揉心臟,“你藝考成績都那麼高,隻要文化課達標就沒事兒。”

江汀壓力依舊很大,沉默地走回家,一口氣一直提在嗓子眼兒,直到回到臥室,才猛地把自己蒙在被子裡,悶悶地深吸一口氣。

但江汀還是沒有拿回手機去找賀川。

他要先把自己的生活過好,他必須確信自己沒有愛情也足夠富足,確信自己內核穩定強大到可以與賀川並肩,才敢紮回曾經的漩渦。

高考查分這天,雨像連珠串兒落到積水窪裡,來來往往許多人,歡聲笑語,嬉笑怒罵,惹人煩。這場雨斷斷續續下了許久才停,天放晴後,路燈像天上的月亮,映在水窪裡黃澄澄的。

江汀飛跑著踩過水坑,啪地一下,水濺得到處都是。

“爸!媽!”江汀顧不上擦掉鞋上的泥水,氣喘籲籲地衝進家門,換完鞋後一秒沒耽擱地往書房奔,“能查分兒了!!”

一家人哆哆嗦嗦地打開電腦,手緊張得絞到一起。

“輸證件號輸證件號……”江岸一個字兒一個字兒地敲,指尖顫唞,摁下回車鍵,“查詢。”

全國考生都在查,網頁有點卡,江汀急得罵了兩句粗口,正在那跺腳呢,忽見網頁上轉圈的圖標閃了兩下,然後蹦出來一張表格。①思①兔①文①檔①共①享①與①線①上①閱①讀①

江汀還沒反應過來,是白靜丹先看清分數,驚喜地跳起來,把江汀死死摟在懷裡,止不住地哭。

江汀側著頭,餘光瞥見那一行數字,後知後覺地興奮道:“我靠……沒看錯吧?”

這成績就算不是藝術生也足夠去個211了,比他理想學校往年的分數線高出幾十分,去北京基本上穩了。

“沒看錯!!”江岸也摟過來,留下喜悅的淚水。

江汀反倒是最平靜的那個,因為心裡有個聲音告訴他,自己的努力自己知道,這是應得的。

這一刻,塵埃落定,江汀忽然明白,從前自己鑽牛角尖兒似的想法其實真的很幼稚。一個人要經曆那麼多階段,那麼多轉折,就連他從前覺得全世界最重要的高考挺過來也不過如此,更何況區區一段青澀少年的暗戀與決裂呢?

他的生活不是隻有賀川。就算賀川不愛他,甚至疏遠他,出於過去對十八年的友誼,他也該將考試結果知會彆人一聲才算大方。

第47章 P-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江汀衝回到臥室,手抖地拿出被鎖了很久的、已經沒電的手機,趕緊插上電源,翻出賀川的短信對話框。

他自從北京回家就沒開過手機,一心撲在複習和跳舞裡,以至於開機後短信提示音足足響了三秒鐘,可惜都是其他人的。

賀川心照不宣地互不打擾,隻在他藝考前有個未接來電,還有句加油的短信。

江汀按捺著緊張跟期待,趕緊敲字:[剛查完成績,還不錯。]

雖然這麼久沒聯係了,但江汀還保持著不敢打擾賀川上課的習慣,遇到事會先發短信,確認對方有空再打電話,通常賀川最多半小時就回了。但這次非常反常,江汀一直等到晚飯時間都不見人影。

難道是還在為上次的爭吵生氣?還是怪自己這麼久沒找他?

江汀忽然想什麼嫂子什麼玫瑰拋到腦後,隻想得到一句作為弟弟的祝福,這麼簡單的願望必須得實現:[你還在生氣嗎?]

又過了一小時,還是沒回複。江汀又發:[我準備高考,怕分心,所以沒跟你說話。]

半小時還是沒人回複,江汀頓時慌了,帶著哭腔地再發:[理理我。哥。]

再等下去大學都該熄燈了,江汀怕賀川出什麼事兒,趕緊打了個電話。

然而對麵響起冰冷的機械女聲: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江汀懵了,再打,還是關機。

不可能的,賀川從來不會關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