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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岸 順頌商祺 4324 字 4個月前

耳鳴通通湧進他的耳朵。江汀發現自己正跪坐在地板上,這不是規定動作,他第一反應是立刻挺腰而起,完成漂亮的弧線。

然而他就感受到鑽心的疼——剛剛的動作矯正都是肌肉記憶,在刺骨痛感蔓延上來時,江汀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跌摔在了舞台上!

隆隆,隆隆。

戰鼓聲仍在響。

江汀的動作仍舊行雲流水,仿佛什麼失誤都沒有發生。然而腳腕的傷痛無比真實,江汀每跳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卻還是情感充沛地跳完了全場。

謝幕時,江汀看到花瓣和地板上都是汗,而自己的腿已經因為承受不住疼痛在發抖。

觀眾紛紛起立鼓掌,似乎沒人發現他的異樣。

江汀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腳腕已經腫得老高,白皙的皮膚被舞鞋勒紫。

他深深地朝觀眾席鞠了一躬,在掌聲雷動中,忽然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再次睜眼時,視線裡的光強烈且慘白。

天花板下掛著輸液瓶,不遠處的床頭櫃上放著一籃水果和保溫罐。

江汀試圖動一動身子,腳腕處卻傳來劇烈的疼痛。

“左腳腳腕骨折,下腰肌拉傷。”醫生正在查房,拿著報告單,眉頭緊鎖地跟賀川說明治療方案。

受傷肯定不能怪誰,舞蹈演員哪有沒吃過這苦的,江汀以前訓練時也不是沒踢飛過指甲蓋兒,這不都扛過來了。

但這回傷的地方太重要了,萬一要是恢複不好,以後連基礎動作做出來都難,而且他過段時間還得參加考試,更不能出岔子。

江汀一瞬間眼睛紅了,可憐巴巴地喊:“醫生,我馬上要藝考了……您看能快點治嗎!”

“快點治?小子,治病又不是吃飯,我要是快點,你這腳就廢啦。”醫生回頭安慰了他幾句,說是自己肯定會儘力,具體結果如何還得看後續康複訓練。

因為手術風險更大,最後江汀采取了保守療法。

賀川第一時間就趕到了醫院,陪著做檢查,看到江汀醒了,趕緊說:“已經通知過叔叔阿姨了,他們正在趕過來。”

聽到賀川的聲音,江汀卻並沒有開心多少,反而心中更加憤懣。他把頭扭到一邊,憋著氣說:“知道了。”

“哪兒疼?”賀川上前,試圖把他的腿抬高些方便固定,“腳放上來,小心淤血。”

江汀冷著臉,“不疼。”

賀川抬眼,“還犟。”

說罷賀川蹲下來給他抬石膏腿,江汀猛地把腳抽回來,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大後又補充:“你彆碰那,疼。”

賀川揚眉,“不是說不疼?”

江汀沒什麼底氣地說:“你摁著就疼。”

賀川沉默地走近,坐到他麵前,深吸一口氣,“你到底怎麼了。”

江汀被問住了,抱著被子,背對過去不吭聲。

醫生看氣氛不對,囑咐了兩句注意事項便走了,留兄弟兩人對峙。

賀川又問:“昨兒為什麼突然問我那些?”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些,江汀那點七拐八彎的小心思立刻收不住了。他想到賀川跟人家在傘下邊親親我我的樣,眼睛一下子紅了,心酸勁兒根本守不住,一張口就要哭,乾脆一點動靜都不出。

“我同學說他在食堂碰見你。你還拿著花,淋了雨,說是等人。”賀川慢慢退回原位,把換完的藥放到床頭櫃,默默消毒完手後開始削蘋果,“在等誰,能說嗎。”

江汀很少聽到賀川用這麼低沉的語氣說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可是他憑什麼委屈,明明淋了雨又受了傷的人是自己。

“不能。”這兩個字緩慢從牙縫中蹦出來。

賀川深吸一口氣,似乎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設才問出口:“在談戀愛?”

江汀像是被捏著鼻子灌下了一大口酸辣湯,明明嗆得七竅都發癢,可一句話也不敢說,甚至連流淚都隻敢悄悄的。

“我倒想知道是哪個天仙,值得你冒著比賽前淋雨生病的風險也要見一麵。”賀川把手機往病床上一扔,“我能認識認識麼?”

江汀拚命搖著頭,嘴唇咬得發紫。他想過一萬種被發現心意的辦法,可為什麼是現在這樣?他腫著腿,前途未卜,哭得眼睛都是紅的。而賀川,前途無量,愛情美滿。

太狼狽了。

賀川臉色越來越黑,“問你話,是誰?”

賀川的手不自覺鎖緊,江汀被抓得肩膀生疼。他費勁從賀川手裡掙紮出來,言不從心地說:“上屆舞蹈班的。”

“隔壁舞院的?”

“……嗯。”

“師姐是吧。”賀川%e8%88%94了%e8%88%94後槽牙,“什麼時候談的。”

“早談了。”江汀心虛道,“昨天分的。”

賀川顯些沒站穩,冷笑了一聲,背過身去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許久,他才轉回來,把手機扔到病床上,“出息了。”

江汀低著頭,賀川站著。兩人一高一低,誰也不說話。

最後賀川歎口氣,把削好的蘋果放盤子裡,“還想考北京嗎。”

江汀搖搖頭。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麵對賀川,如果可以,這輩子都不要再來北京了。

“失個戀,摔成這樣,連舞蹈學院都不想考了。”賀川死死攥著拳頭,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就這麼喜歡?”

喜歡。

這個詞從賀川嘴裡說出來分外諷刺,江汀沒忍住鼻子一酸,眼睛紅紅地咬牙說:“對,就這麼喜歡。”

“江汀,”賀川從牙縫中一字一句地蹦字兒,“你他媽要藝考了知不知道。”

江汀咬著嘴唇不出聲,賀川直勾勾盯著他,仿佛要把他看穿,“還跳嗎。”

房間裡氣氛降到冰點,無人說話,連呼吸都很小心。

“說話。”賀川終於忍不住,掰過江汀的腦袋,拖著他下巴,“還跳不跳。”

第45章 P-是,我沒資格

這麼近的距離,如果不是賀川已經心有所屬,他們或許可以接%e5%90%bb。

江汀晃晃腦袋,可悲自己怎麼到這時候還不忘記那些見不得人的心思。

然而他的搖頭被賀川誤解了,對方語氣冷得嚇人:“你當初指甲被踩劈了也說要接著跳,光練功那些苦就吃了十多年,現在就為了這麼點破事兒,不跳了?”

江汀慌忙搖頭,哭得說不出整句:“沒有……不跳。”

他這麼喜歡跳舞,怎麼可能為了這種事情放棄。

“就這麼跳?”賀川抬手一揮,幾滴不知哪來的血滴在被子上,可誰也沒注意那點血跡。

江汀實在委屈得不行,賀川就知道責怪自己,他也就能罵自己。

憑什麼啊,對人家姑娘就笑嗬嗬的,對自己就凶成這樣。

沒一個人真正問自己究竟想的是什麼,現在腳摔成這樣又不是他想的,自己都夠難過了,還凶。

江汀越聽越氣,終忍無可忍,猛地掀開被子,衝賀川吼道:“對,我就談!我愛給誰送花給誰送花!你又是我什麼人啊,管得著嗎!”

賀川被喊愣了,他最近忙著打工處理他爸的爛攤子,接到消息後連鞋都沒來得及換,實驗室火急火燎跑到醫院,結果江汀居然跟他劃清界限。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江汀。”賀川冷著臉,“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江汀氣得發抖,一邊哭一邊說:“我當然知道!我不但要知道,我還要去找她,還要跟她複合,我們天高地遠好一輩子!”

“行。就想早戀是吧。”賀川往後退,血沿著他的指縫一點點流,話從牙縫中一點點擠出,“你以為我想管?我願意在這兒給你牽線搭橋?我是怕,等會你爸媽過來——”

“你少拿爸媽壓我了!”江汀忽然拔高音量打斷他,“賀川,他們給你一間房住,你還真把自己當我們家人了?戶口本上有你名兒嗎,你就敢在這教訓我!”

屋子裡足足靜了三秒,江汀吼完自己都愣了。他從小就沒受過這種罪,誰不是把他當寶貝似的供起來,所以被刺激過的腦子一下沒轉過來,他就想用最傷人的話刺激回去。

賀川遲緩地問:“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潑出去的水沒有收回的道理,江汀仍在氣頭上,紅著眼睛,一字一句,“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訓我。”

“是。”賀川靜靜地靠在牆上,忽而自嘲地笑了聲,“我沒資格。”

門砰地一下合上了。

人顯然是帶著怒氣走的,江汀本人也不清醒。

他盯著杯子上的血跡看了許久,怔愣地抬起頭,發現床頭櫃上擺著削好皮的蘋果。

江汀這才意識到,剛剛正在氣頭上的賀川似乎為自己準備好了水果與魚湯。

以及,那雙一直攥著拳的手,應該是在削皮時被割傷了。

江汀張了張嘴,想叫住賀川,讓他進來包紮一下。可是窗外倚著的身影好落寞,還在舉著手機打著電話。

大概是去給女朋友報平安了吧,江汀想。

如今的江汀,自卑,怯懦,傷痕累累。連自己都厭惡的人,又憑什麼妄圖得到垂青。

他摸了下被單上賀川留下來的溫度,最終什麼也沒說。

這天之後,江汀沒再跟賀川說過半句話。

沒過多久,江岸就派車把江汀接回家了。按理說江汀這情況不適合長途奔波,但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江岸一定要讓他回來,江汀也樂得如此,他不想再跟賀川冷戰了。

上車時,江汀飛速把車窗關上,將有關賀川的一切都擋在門外。

“走吧,師傅。”江汀久久望著前方,氣力都被抽乾,“彆回來了。”

江汀的腿恢複得非常慢,江岸跟白靜丹數著藝考的日子,心急如焚 ,夫妻倆病急亂投醫,甚至跑到隔壁市求起了各大神明。可惜,禍不單行,越想痊愈越出錯,江汀的腿好不容易見好轉,又遇到了一場離奇的車禍。

那是在回家後半月左右,江汀急著去醫院複查,在經過一條很窄的馬路時,突然有輛車直直朝江汀開過來。

那輛車其實在離得不遠處就開始減速,沒碰到人。但它初始速度太快了,而且是直麵朝江汀撞的,以至於江汀一下子就想到自己在台上的慘狀,慌了,一時間沒扶穩拐杖,當場滾倒在馬路中央。

本來都已經消腫的腳瞬間又腫得老高,江汀當初在舞台上摔得最狠的那一下他沒哭,在醫院得知腿傷勢很重時也沒哭,反而是現在,不知道為什麼,居然因為被一輛無關輕重的車嚇到崴腳而哭得厲害。

那天的太陽很烈,他在炎熱、疼痛和驚厥中漸漸失去了意識,最後對世界的認知是周遭吵吵鬨鬨的呼救聲。

黃藍相間的警戒線迅速攔截起整個現場,江汀似乎還聽到了警笛的聲音。他在失去意識之前,居然還有空思考:為什麼會有警笛聲?難道這不是一場普通的車禍嗎?

再次醒來又是在醫院,這幾天他頻繁地出現在骨科病床上,連醫生都認識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