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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中書令,趙家本來應該掌控話語權,但誰讓他家公子偏偏娶了漢王的小姨子呢?如今漢王謀逆,人還關在天牢裡,之後不被牽連就是萬幸了,自然也不敢爭這個先。韓家和潘家一向保持中立,這會兒也不方便直接表態。

而曹家身為皇後的母族,曹太師又是皇後的父親,雖然之前他們身為外戚,在朝中的位置比較尷尬,但此一時彼一時,這會兒由他來開口,自是再合適不過。

曹太師顯然提前跟皇後溝通過了,即使麵對這樣的大好機會,也並未得意忘形,而是謙虛道,“事關重大,還是需要大夥兒一起拿主意。不如大家都來提一下想法,讓娘娘從中選出合適的。”

既然他給了這個台階,其他人也不是真的不想插手,便也不再客氣。

侍中譚涓第一個開口道,“依我看,陛下雖然身體有恙,但好在膝下有個健康的皇子,不如直接立小皇子為儲君,如此國本穩固,再選取老成之人從旁輔佐,自可萬無一失。”

“譚大人誠然是謀國之言,隻是這孩子年紀太小,驟然接下這樣的重擔,本宮心裡總覺得不安。”曹皇後輕輕歎息道。

眾人都知道桓衍後宮皇子皇女成活不易,倒也都理解她的這種擔憂。

本來就很難養活了,再給他加上這樣的擔子,萬一承受不住夭折了,到時候才是叫人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確實是個令人擔憂的地方。無論是立儲君還是直接禪位,主幼都難免國疑。而今的大魏雖然還算得上安寧,可實際上,在座的人都清楚,朝廷內裡早就已經腐朽了,存在著種種問題,不過勉強支撐,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出事。

而這種局麵,一個不懂事的小娃娃,顯然是壓不住的。

如果沒有足夠強力的君主鎮壓,下麵的人就隻能各自為政,隻怕問題暴露得更快。

雖然大魏的江山這才傳到第三代,但是卻已經有些岌岌可危的意思了。隻是這話,誰都不敢說,甚至想都不能想。

畢竟從大臣們的立場和本心來說,他們巴不得皇室衰弱,自己手裡的權利增加呢。

之後又有人提了幾個建議,但都繞不過這個最關鍵的問題。其實這個問題早就存在,隻不過之前桓衍好好的,暫時不需要考慮,而如果他始終沒有合適的繼承人,過個十幾年,依舊會爆發出來。

所以說來說去,大殿內的氣氛便又漸漸凝滯起來。

終於,不知是誰看到站在一旁的桓羿,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嚷道,“既然擔心小皇子年幼,無法擔起責任,不如就從宗室之中挑選賢能者監國,待小皇子長成之後,再還政便是。”

他這麼一說,所有人的視線便都落在了桓羿身上。

曹皇後讓他留在這裡,本身就已經是一種態度了。所以領悟了這一點之後,眾人便紛紛出言附和,都覺得桓羿身為先帝的兒子,桓衍的兄弟,小皇子的親叔叔,必然能夠擔此大任。

桓羿自然是連連推辭,堅決不肯接受。

眾人都以為他是拿喬,故意推拒,估計再這麼來往幾次,就會接受。誰知道就在這時候,曹皇後突然開口道,“越王雖然沒有多說,但你的顧慮,本宮也多少猜到了幾分。”

而今皇子年幼,桓羿擔當大任自然沒什麼問題,但等到十幾年後,要還政的時候,勢必會麵對一係列的難處。

而自古以來,攝政王、攝政大臣之類的存在,風光的時候自然是一手遮天,但等皇帝長大,手中的勢力逐漸膨脹,他們往往沒什麼好結果,幾乎都隻會成為新君豎立威信的靶子和踏腳石。

所以桓羿隻要不是被眼前的權力迷花了眼,自然就能想到將來的結局。

自然,也有另一種可能,讓他不需要擔心這個問題,那就是他在這十幾年間直接廢了小皇子,自己登基為帝,那自然就沒什麼可擔憂的了。

所以他要麼不上,要上,那麼小皇子的處境就會變得十分危險。所以把他推出來,並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有人佩服桓羿能在這時開口拒絕,將這種潛在的可能性暴露出來,但也有人覺得他是傻子。

然而不管他們心裡怎麼想,聽到曹皇後接下來的話,便都立刻在心底掀起了一番驚濤駭浪,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曹皇後道,“我們孤兒寡母,如今隻求能好好活著。若是越王心裡有所疑慮,本宮倒是有個法子,可以兩全其美。——方才漢王說是要效仿先帝,兄終弟及,但依本宮看來,縱然要兄終弟及,越王也比他更有資格。”

竟是拱手將皇位讓出來了!

如果說,諸位大臣隻是震驚,那麼躺在床上動不了的桓衍,就是幾乎要嘔出血來。

他之前跟桓羿說話的時候,沒有看到皇後,所以對於她的印象,還停留在宴席之上,皇後主動站出來維護自己。所以方才皇後抱著小皇子進來,他看到兩人,心下也十分欣慰。

雖然自己已經變成了這樣,但好在還有一個兒子,而這個兒子抱在了皇後膝下養著。有皇後和她身後的曹家支持,小皇子方能度過這段最危險動蕩的時期,接過自己的位置。

後繼有人,多少可以寬慰一下桓衍經曆種種變故之後已經十分灰心的情緒。

然而此刻,聽到皇後說出這番話,他才終於意識到真正的問題所在:之前漢王謀逆,他就懷疑自己身邊還有人被收買了,而現在,一切都已經無比清晰。

原來不僅僅是何榮那些奴才,連他的皇後都選擇了背叛他!

她甚至要將他好不容易才謀劃來的皇位,拱手送給桓羿。這一瞬間,桓衍目眥欲裂,甚至忍不住生出來一個念頭:早知如此,還不如當時寫下詔書,讓漢王成事。

這皇位,他可以給天下任何人,唯獨不能是桓羿!

自從桓衍從桓羿手裡搶走第一樣東西開始,就隻有他從桓羿那裡搶東西的份,從沒有還回去的。

然而不管他心裡再怎麼恨,再怎麼著急,但這些事已經注定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也沒有人會來問他的意思了。桓衍隻能咬著牙,瞪著眼,看著站在床前的桓羿和皇後。

從他這個角度,隻能看到他們的背影。又因為他躺著,他們站著,那身影似乎也顯得格外地高大,屹立在那裡,根本無力撼動。

他隻能在心裡祈求朝臣們拒絕這個過分荒謬的提議。

然而,當初本來就是宸妃擁躉的禦史中丞潘致遠已經開口道,“這……雖說有些令人吃驚,倒不失為一個好的解決方式。”

一聽他這麼說,其他人就猜到他可能提前得到了什麼暗示,紛紛不甘示弱地開口。

有人反對,覺得桓衍明明有兒子在,沒必要將皇位傳給兄弟,但旋即就被人用先帝的事例反駁了。當初太-祖也有兩個兒子,漢王已經十幾歲了呢,還不是因為擔不起事,所以讓朝臣們推舉了先帝登位。

但反對者依舊堅持父死子繼才符合綱常,兄終弟及容易亂國。——漢王之所以謀反,不就是因為不忿於本該自己繼承的皇位被先帝奪走嗎?若是再來一回,隻怕又會留下隱患。

小皇子現在還小,但是他總有長大的一天,到時候,他會甘於這樣的命運嗎?

曹皇後看著他們爭得麵紅耳赤,本來想開口說自己會直接帶著小皇子離宮彆居,不讓他生出多餘的心思。然而不等他開口,中書令趙寵突然開口道,“依老夫看,此事倒也不是沒有解決之法。”

“哦?不知中書令有什麼法子?”有人問。

趙寵道,“既然諸位擔憂的,都是小皇子的處境問題,不如就請越王將小皇子立為皇太子,如此一來,自是皆大歡喜。”

聽他這麼說,眾人麵麵相覷,一時都找不出反駁的道理來。

倒不是這個安排真的就萬無一失。事實上,等桓羿有了自己的孩子,矛盾會變得更加激烈。但是至少表麵上,這個結局是所有人都可以接受的,倫理方麵也說得過去。*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至於小皇子能不能活到繼位的那天,桓羿有了自己的孩子,還會不會讓他繼續待在儲君的位置上

從古至今,儲君本來就是個危險的職業,就算是皇帝的親兒子,被封為皇太子之後,真正能夠繼位的,也不過十之三四罷了。誰都沒辦法保證十幾年後的事,他們這些人能做的,隻是替他爭取這樣一個名分。

雖然在更多人看來,沒有這個名分,他的下場說不定還好些。不過這也要他無心大位。若是有心爭位,有了名分的確會更名正言順。

所以短暫的思索之後,他們就將問題拋給了曹皇後,讓她來做決定。

畢竟,若不是她主動開口,想要推桓羿上位,也就沒這麼多事了。

曹皇後一時也有些猶豫。她本來是想自己將這個孩子帶走,這樣對孩子來說會更好,但誰也不知道孩子會是什麼想法,如果他長大後就是像漢王一樣,想要奪回屬於自己的東西呢?

保留這個名分,自然更好。

她不由看向桓羿。這跟他們事先說好的不一樣,是否同意,就要看桓羿的意思了,“越王是否願意立暢兒為太子?”

她沒問桓羿是否同意繼承皇位,等於直接跳過了這個問題。桓羿眉梢微微一動,“既然是皇嫂所托,臣弟自是在所不辭。”

反正他和甄涼本來就不會有孩子,將來總要考慮繼承人的事,桓暢雖然是桓衍的兒子,但是他本身是沒有過錯的,名分上也合適,小孩子隻要好好教導,想必不會像父親。

“既如此,本宮還有一個要求。”曹皇後又道。

“皇嫂但說無妨。”

曹皇後卻沒有看他,而是看向跪著的大臣們,“若是越王繼位,陛下和本宮繼續留在宮中,便不合適了。所以到時候,陛下和本宮會搬到京郊的溫泉行宮休養。太子年幼,本宮想親自教養他,等要讀書了,再送回宮裡。另外,後宮中的嬪妃,也該同去侍奉陛下。”

這個提議倒是沒什麼令人意外的。

按照原本的計劃,是桓衍死了,曹皇後自己帶著孩子離開皇宮,那多少會有一點阻礙。但如今桓衍還活著,雖然是個躺著不能動的活死人,但畢竟有帝王的名義在,留在宮裡,桓羿的處境會很尷尬,當然是搬出去更好。而有他在,曹皇後和後宮嬪妃跟過去也就成了理所當然,省下不少事。

但是她要將小皇子一起帶走,就有點麻煩了。

按理說,既然是儲君,當然是桓羿從小帶在身邊更好。但既然不是自己親生的,將來的事也說不定,曹皇後出於防備的心態,想自己養大孩子,也很正常。

小孩子容易夭折,可是等長到七八歲,該讀書的年紀,就沒什麼問題了。

而且他跟著曹皇後的時候健健康康的,一回宮就生病出事,那就太明顯了。桓羿就是為了自己的名聲,也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如此一來,也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