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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之舉,所以縱然沒有證據,但總有人疑心是桓衍做了什麼。

這樣一個帝王,自然很難讓一部分人信服。尤其是在前兩代君王都天資縱橫,前麵還有明德太子桓嘉做對比的情況下,怎麼想都覺得桓衍的行事手段有些上不得台麵。

上一世,這個問題的答案,桓羿沒有告訴過甄涼,她也沒有問。

此刻,她倒是有些明白桓羿為什麼不提了。或許即使是對於十年之後的他而言,那依舊是很難以啟齒的事。

她更加用力捏緊桓羿的手,直到桓羿遲鈍地轉頭看過來,才再次問道,“殿下,他說了什麼?”

“阿涼。”看到他,桓羿眼神微微一動,整個人才活泛了過來,徹底從那個令人震驚的消息之中清醒。他沒來得及說話,先張開雙臂,將甄涼緊緊抱住,像是要借由這個姿勢,從她身上汲取力量。

片刻後,他維持著這個姿勢沒有鬆手,在甄涼耳邊道,“他說,我母妃曾是太-祖皇帝的嬪妃,父皇登基,納她入後宮時,她已經懷有身孕。”雖然桓衍沒有明說,但桓羿確實是永平元年七月出生的,是個早產兒。但如果不是早產,隻是為了掩飾懷胎的月份呢?

“他還說,是父皇留下遺旨,讓母妃殉葬。”

後麵這句話,桓羿說得很艱難,說到最後一個字,幾乎已經隻剩下氣聲。

對普通人來說,也許前一個消息更令人震驚,也更能掀起波瀾,但桓羿更在意的,卻是後麵這個說法。

甄涼聽到這兩個消息,也是微微一愣。即使是她,也沒想到被隱瞞下去的原因,竟然會是這樣。但她旋即就反應過來,輕輕搖頭道,“殿下相信他說的話麼?”

“我不知道。”桓羿難得有些茫然。

“我知道,你不相信。”甄涼卻道。

桓羿有些驚訝地鬆開手,看著她問,“為什麼這麼說?”

“攝政王並不相信。”甄涼看著他的眼睛,小聲道,“我剛剛還在想,為什麼在夢裡,我沒有聽他說起過這個。但聽你這麼一說,我就明白了。因為他不相信,所以才沒有告訴我。——前一個消息且不提,至少後一個一定是這樣。”

“為什麼你這麼肯定?”桓羿見她說得斬釘截鐵,竟也不免生出幾分好奇,不知那時他是如何對她說的,能讓她這樣相信。

甄涼握著他的手說,“如果真有這種事,先帝和宸妃作為當事人,不是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嗎?按照桓衍的說法,先帝令宸妃殉葬,必是因此耿耿於懷,若果真如此,生時難道不會表現出來嗎?可他們真正的關係如何,沒有人比你更清楚,不是嗎?”

桓羿恍然,意識到自己鑽進了牛角尖裡,所以才會動搖。

實際上,隻要回想一下父皇和母妃相處時的情形,就不會相信這麼明顯的謊言。

以前究竟是怎麼回事,桓羿不知道,可他很清楚父皇和母妃之間,是可以生死相許的。所以當初他相信了桓衍“殉葬”的說法,但並不覺得是父皇遺命,隻以為是母妃想要追隨父皇而去。

恐怕那隻是桓衍編出來,用以動搖自己信念的謊言。

可是桓衍作為一個多疑的、從未信任過任何人的皇帝,他不會懂得,正因為這句話,反而讓人堪破了他的謊言,就連前一個消息都跟著變得不可信了。

“你說得對。”他深吸了一口氣,冷靜下來,“無論這件事是真是假,父皇和母妃當初並未在意過,我又為何要在意?”

甄涼笑了一下,“就算我不說,殿下也總會想明白的。”就像上一世。

桓羿抬手在甄涼的腦後輕輕揉了一把,忍不住在心裡歎了一口氣。

他還是不喜歡聽甄涼提起那個自己。可惜甄涼自己好像根本沒有意識到問題所在,竟然還用他來安慰桓羿。

不過越是如此,桓羿就越是不能表現出自己的在意,否則就顯得小肚雞腸了。反正,無論過去發生過什麼,現在在甄涼身邊的人是他,他們已經互許終身,那是上一世不曾有過的。

隻此一點,他就勝了。而作為贏家,自然也儘可以保持風度。

冷靜下來之後,桓羿再去想桓衍說的話,便覺得處處都是漏洞了。不過,彆的可能都是假的,但是宸妃曾經是太-祖嬪妃這一點,應該不會是桓衍編造。

桓羿將自己的想法一說,甄涼便笑道,“也許,並不是編造,說不定他真的是這麼相信的。”

畢竟這種事,隻需說出一個開口,世間許多人都會自然而然地生出懷疑,然後篤信自己的懷疑即是真實。

而這件事放在桓衍身上,就更順理成章了:桓羿永遠比他更得先帝寵愛,他如果得知宸妃曾經是□□嬪妃的事實,懷著嫉恨之心,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當年的事,編排出所謂的“真相”並深信不疑,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也挺可憐的。”桓羿搖了搖頭,對此事徹底釋然。

要讓桓衍失望了。無論真假,他不會被這種消息困住,也不會覺得這是什麼難以背負的真相。

甄涼見他已經想通,便也不在這些事情上糾纏,轉開話題,指著躺在龍床上的桓衍問,“他這是怎麼了?”

“自己嚇自己,嚇暈了。”桓羿微笑道。

那酒壺的確是他另外準備的,但隻不過是從宴席上順手帶過來的而已。裡麵裝著的酒液,自然也隻是普通的酒,並沒有下毒。可惜桓衍那個時候,已經想不到要去分辨這句話的真假了。

也可能是因為,這樣的事情就是他會做的,所以也堅信桓羿會這麼做,根本沒有懷疑過。

第一次漢王下毒是假的,第二次怎麼可能還是假的?

既然中毒是真的,那麼他的身體不適自然也是真的,於是自己嚇自己,在身體真的出現異樣的時候,就直接暈了過去,也不知道還能不能醒過來。

雖然桓羿含糊其辭,但是甄涼一看枕頭邊的褥子上被打濕的痕跡,再聞一下空氣中的酒味,多少也就猜到了。

“我以為,殿下會給他一杯毒酒。”甄涼看了一眼躺著的桓衍,又轉頭去看桓羿。

桓羿笑了一聲,“你說過,當初他給母妃準備了毒酒和白綾,但母妃都沒有選。”他看著桓衍,“在他身上紮上六刀,是不太可能了。但如果能讓他自己把自己嚇死,不也很有意思嗎?”

一代帝王,以為自己可以左右無數人的生死,但最後卻以如此屈辱又可笑的方式死去,或許才是真的為母妃報了仇。

甄涼想了想,覺得現在主動權掌握在他們手上,這不過是無關大局的一點,便也沒說什麼,隻是問,“那現在還讓太醫進來給他診治嗎?”

桓羿道,“先讓俞太醫來吧。”

雖然不管怎樣桓衍也翻不了天,但還是要先對他的狀況做到心裡有數,再讓其他的太醫進來。

甄涼點頭,牽著桓羿的手離開了寢殿。

曹皇後原本還有些擔心,見兩人手拉手走出來,就鬆了一口氣,上前道,“太醫已經到了。”她攔了一下,但時間長了肯定會引人懷疑。

甄涼出去叫了俞太醫進來,這一診治,結果卻是讓所有人都十分意外。

桓衍中風了。

之前漢王在宴席上,怎麼刺激他都沒有中風,沒想到抬回來之後,跟桓羿說了一番話,反而中風了。這讓曹皇後不由得多看了桓羿一眼。奇怪,明明她離開的時候,是桓衍在刺激桓羿啊,這難不成就是所謂的樂極生悲?

想到桓衍可能是太得意才把自己給弄得中風,饒是曹皇後也忍不住想大笑三聲。

老天爺果然還是開了眼的。

她抱緊自己懷裡的小皇子,真到了這個明火執仗的時刻,她反而看清了很多。如果說原本對於甄涼的說法,她有五分信,現在已經變成了七分。她的確可以拋開桓羿,自己扶持小皇子登基,但那之後呢?

她不可能像桓羿這樣徹底掌控住局勢,總會有不得不妥協的時候,最終的結果,未必會是自己想要的。?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至於那表麵的風光是什麼滋味,她不是比任何人都明白嗎?

俞太醫家傳一套針法,在這幾年裡又有改進,當下給桓衍紮了幾針,把人喚醒。然而人是睜開了眼睛,卻變成了一個隻有眼睛能動,說不出動不了的活死人。

甄涼聽說這個結果,也不由一陣唏噓。這筆桓羿替他設想的結局還要更殘酷十倍,但也是桓衍咎由自取。

他隻能這樣屈辱地活著,然後再屈辱地死去。

不過既然他變成了這個樣子,他們也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直接允許所有的太醫和朝臣進來探視。

自然,所謂的“漢王下毒”其實並不存在,反倒是皇帝幾度情緒激動,把自己給氣得中風,這個結果也是大出於所有朝臣的預料之外。

不過他們本來已經做好了帝王駕崩的準備,現在這樣也沒差,於是當即一個個跪下來請願,說國不可一日無君,眼下皇帝這樣的狀態,顯然是不能理事了,還是需要儘快拿出個章程出來。

最好是趕緊定下一位儲君,之後不管是太子監國還是直接禪位,總之要有個名正言順的方案,他們才好順理成章地爭奪空缺出來的權力。

桓衍現在能動的隻有眼睛,所以看到太醫也好,看到朝臣也好,他都拚命的眨眼,希望能用這種方式傳遞消息。

隻要有一個人注意到,開口詢問,那麼之後就可以順理成章地交流了。

雖然隻能睜眼閉眼轉動眼珠,但總歸能想出辦法的。隻要他能表達自己的意思,就能處置掉桓羿,撥亂反正!

然而太醫一個個低眉順目,朝臣們也像是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反倒是乾脆利落地跪了一地,讓皇後拿出個章程來,簡直是在明示立儲,很顯然已經打定主意拋開他這個“皇帝”了。

見此情形,桓衍哪裡不知道他們不是沒看到,隻不過都在裝傻?

他雖然還有帝王的名義,但已經廢了的人,自然不值得投資,也就沒必要在意。

想明白這一點,桓衍差點兒又把自己氣暈過去一次。

第111章 在我身邊

沒有人在意桓衍的心情。皇帝已經不能理事,朝中必然會有一番大的變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這件事上,都希望自己能從中攫取到更大的利益,自然沒人顧得上他。

而對於眾人的請願,曹皇後也沒有推脫,她懷裡抱著剛滿一歲,連話都還不會說的小皇子,站在桓衍的病床前,對所有人道,“諸公所言甚是,朝廷不可一日無人主事,如今陛下變成這個樣子,還需儘快拿個章程出來才好。隻是我一個婦道人家,朝政半點都不懂的,此事還需諸公費心。”

眾人聞言,都將視線放在了曹太師身上。

如今朝中掌權的這幾家,譚家自然不必說,原本他們是站在桓衍那邊的,這會兒就要後退了。趙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