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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生出一股糟糕的預感。皇帝為什麼會突然召見她?畢竟她隻是個身份低微的女官,按理說應該完全不入對方的眼。這其中必有古怪。

等她在勤謹殿門口看到等候在這裡的桓安,那糟糕的預感就成真了。

原來是他。果然是他。

其實來之前,甄涼也猶豫了一下,是否要對自己的麵貌進行一些偽裝。第一次出現在皇帝麵前的時候,她就是這麼做的。但是最終還是沒有做,因為桓安是見過她的,若真這麼做,反倒是暴露了短處給他。

“甄掌讚,許久不見了。”桓安冷臉看著甄涼,“跟咱家進去吧,陛下正等著呢。”

“不知陛下為何突然召見?”甄涼理了理衣裳,似乎是在整理儀容,假裝什麼都沒發現,態度自然地問。

桓安笑了一聲,“自然是關心越王殿下,所以找你來問話,隻需照實回答便是。”

甄涼輕輕吸了一口氣。其實她早就知道桓羿和桓安的結盟並不穩定,兩人都不會規規矩矩老老實實,不知什麼時候就打破了那微妙的平衡。不過真的到這時候,還是有些措手不及。

沒想到桓安第一下就是衝著自己來。

桓羿費心將她藏了那麼久,終究還是沒有躲過去。

甄涼定了定心,一步跨入殿內,那些繁雜的思緒似乎瞬間都拉遠了,隻剩下眼前這最緊要的事情需要解決。

桓衍坐在禦案後,居高臨下地打量著甄涼。

他當然早就不記得桓羿身邊那個不起眼的女官長什麼樣了,倒是隱約記得她做得一手好菜,但因為沒有親自品嘗過,也不知真假。此刻看到甄涼,才發現人倒也生得眉清目秀。

“越王身邊竟有這麼一位佳人,朕竟會不記得?”等甄涼走近了,行了禮,桓衍才開口道。

甄涼半低著頭,語氣平靜,“回陛下的話,當時奴婢才入宮,因從前在宮外日子艱難,因此形容不雅,幸而不曾汙了貴人們的眼。”

“那就是女大十八變了?”桓衍聞言,生出了幾分興趣,“抬起頭來給朕瞧瞧。”

甄涼藏在袖子裡手猛然攥緊,緩緩抬起臉來。

這會兒離得很近,桓衍細細看去,覺得她五官確實生得不錯,但不知為何,就是有一種不太合宜的氣質,倒沒有第一眼看時那樣驚豔了。

他想了想,開始問桓羿在和光殿的生活。

甄涼回答得很仔細,每天做什麼都說到了,但是細細一想,又覺得沒有任何有意義的內容。要說桓羿能裝,桓衍相信,可是在他自己的地盤上,難道他也始終在裝?

這麼想著,他突然開口打斷,“你知道得這般仔細,看來越王對你十分親近了?”

“陛下說笑了,奴婢是女官,平日裡隻負責後廚的事,餘下的時間都在抄經書,哪能見到殿下。”甄涼麵上露出一份惶恐和茫然。

奉先殿的經書,倒的確是沒有斷過,每個月和光殿都要送過去好幾本,都是同樣的筆跡。

可桓衍始終覺得有什麼地方很違和。

正這麼想著,就見甄涼一直在不著痕跡地做一個小動作,他目光一淩,厲聲問道,“你袖中藏的是什麼東西?”

……

“娘娘,求您救救甄掌讚吧。”萬坤宮裡,馮司膳正跪在皇後麵前哀求。

甄涼走得匆忙,來不及把消息送出去,不過他們沒掩飾動靜,六宮局的人都知道了。錢女史當即就攛掇著馮司膳求皇後救人,覺得這事兒出得蹊蹺。

女官一貫都是皇後在管轄,陛下就算有什麼事,一般也是先交代皇後,再指派下來給她們,幾時見勤謹殿的人直接把女官帶走?

馮司膳一開始並不同意。要說服皇後去救甄涼,那就要將事情從頭說起,必然會暴露自己背後是甄涼在出謀劃策這件事,失了皇後的寵信還好,萬一觸怒皇後,自己隻怕也沒有什麼好結果。

再說,皇後的處境,隻怕也很難跟皇帝對著乾。

錢女史有些失望,但也沒有繼續勸說,而是開始琢磨起彆的辦法。主要是她往外傳遞消息並不方便,若自己去報信,就太惹眼了。

結果還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來,馮司膳自己又改了主意。

“罷了,”她猛地站起身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娘娘難道不知道嗎?隻怕早就猜到我背後還有人在出謀劃策了,隻不過沒有揭穿而已。”

再說,如果坐視甄涼出事,就算這次自己沒有被牽連又如何?沒了甄涼幫忙謀劃,她想要坐穩現在的位置可沒那麼容易,到時候一樣會在皇後麵前露陷。既然如此,倒不如拚一把,說不定看在她有情有義的份上,皇後娘娘會開恩。

所以她就跑來了,一股腦兒將所有的事情都和盤托出,求皇後去救甄涼。

皇後聽了之後,卻是問道,“陛下召見而已,又不是去了龍潭虎%e7%a9%b4,怎麼這麼擔心?”

馮司膳一愣,繼而反應過來。是啊,陛下召見她問個話,怎麼就要人去救了?都怪錢女史,帶歪了她的想法,隻一心想著甄涼不能出事,竟沒有神思,在娘娘麵前丟了個大臉。

但不等她再說什麼,皇後已經站起身道,“既如此,本宮就去瞧瞧。”

馮司膳頓時鬆了一口氣,連聲道,“謝謝娘娘。”

皇後出門不方便帶著她,她就回了尚食局,將錢女史罵了一頓。錢女史聽她複述皇後的話,也是“一愣”:“奴婢當時沒有多想,隻下意識地覺得不妙……這,會不會給皇後娘娘添麻煩?”

“娘娘說她先過去瞧瞧,想來無礙。”馮司膳道。如果真沒什麼事,那就再好不過,要是出了事,皇後也能及時伸出援手。

曹皇後隻帶了幾個人,一路來到勤謹殿,說是有事要稟明皇帝。小太監守在門口,不敢放她進去,皇後一看這陣仗就知道有事,麵色頓時一變,“怎麼,陛下是在見朝中重臣麼?”

“這倒不是……”

“既然不是,有什麼本宮見不得的?莫非是後宮那些嬪妃們不安分,跑到這裡來了?”

“也不是……”她這麼一說,小太監們也有些拿不住了。陛下叫一個宮女來問越王的情況,這沒什麼需要瞞著皇後的。

幾句對話間,曹皇後已經趁著他們猶豫的間隙,突破了封鎖,大步走了進去。小太監們不敢攔,隻好苦著臉跟在後麵,時不時地對視一眼,用眼神互相埋怨。

殿門沒關,皇後走到門口,正看見桓衍身邊侍立著的兩個小太監迅速上前,將甄涼按倒在地上。

一塊木牌從她的衣袖中滑脫出來,落在不遠處。

“那是什麼?”桓衍皺著眉頭問。

曹皇後幾步走過去,在小太監之前撿起了這塊木牌,定睛一看,目光也不由微微一變,“回陛下,這是一塊牌位。”

“牌位?!”桓衍太過震驚,以至於一時竟沒有注意到回答他的人是皇後。這個答案太過出乎預料,他一方麵震驚,另一方麵又幾乎是本能地湧起反感和惡心,眉間的嫌惡幾乎要凝成實質,“怎麼會有一塊牌位?”

被按在地上,形容狼狽的甄涼突然抬起頭來,開口,“回陛下的話,那是奴婢亡夫的靈位。”

雖然所有人都知道,牌位肯定是屬於死人的,但是真的聽到她這麼說,還是有些瘮得慌。誰能想象,看起來挺正常的一個人,竟然隨身帶著死人的靈位,說不定還時時拂拭,摩挲,供奉。

想象那場麵,就有些叫人不寒而栗。

桓衍的眼神變得非常難看,其他人也好不到哪裡去。

“甄氏,你好大的膽子!竟然在宮裡供奉這種東西,你的宮規學到哪裡去了!”在桓衍發作之前,皇後先厲聲喝道。▂思▂兔▂網▂

甄涼低頭,“宮規之中沒有寫不許。”

皇後被她噎了一下,麵上怒氣更甚,“放肆,你這是在質疑本宮?”

見她低下頭,皇後又轉身看向桓衍,麵露慚愧,“陛下,都是臣妾教導無方,竟讓宮中出了這等事。請陛下將人交給臣妾,臣妾一定查明此事,肅清宮中風氣。”

桓衍這時候才注意到皇後來了,他本來是不想同意的,但是視線一掃到皇後手中的牌位,整個人就惡心欲吐,於是連忙擺手,“皇後把人帶走吧。”

雖然他竭力忍耐,但所有人都看出了他的異樣。他這樣子,倒不像是憤怒,更像是看到了什麼不該存在的東西。

那牌位再瘮得慌,也不該讓他有這樣的表現,其中隻怕還有內情。

皇後心下一動,擺手讓人把甄涼和那塊牌位帶下去,自己卻沒急著走,而是提起了自己此次過來的目的。——雖然是臨時要來,但曹皇後還是給自己找到了合適的理由,這才過來的。

說的是後宮那位有孕的鶯美人。

她的肚子已經六個多月了,曹皇後自然是小心又小心,時常讓人照看著。皇帝可以因為太多次失望而不再抱有期望,她身為皇後,卻不能也丟開不管。

然而最近,確切地說,是自從那位陳瑾縣主——哦不,現在該叫陳美人了,自從她入住建章宮之後,鶯美人就一直在說自己身體不舒服,說陳美人要害她。

但是她沒有證據,皇後便隻當她是太緊張,住處是皇帝安排的,不能隨意更改,隻能讓陳美人不要隨意打擾她,儘量將兩人分開。

然而讓昨日請平安脈,太醫卻說鶯美人的情況不太好。

目前看來是沒有人要害她的,但是如果她自己太過緊張,心情不好,說不定孩子也會受到影響。

所以皇後就過來問一句,能不能讓這兩人分開住?

桓衍是真的已經忘了後宮還有個孕婦了,當時讓兩人一起住,也是因為她們都是跟桓羿有關的,算是他的一點惡趣味。此刻聽到皇後提起,才記起來鶯美人有孕的事。

這一胎竟然這麼安穩……桓衍對生產之事雖然不太懂,但也聽太醫說過,懷胎是前三個月最危險,好容易保到現在,自然要多費些心思。這麼想著,便道,“那就讓陳美人搬出去。”

“可是如今各處的宮殿都滿了……”

桓衍本來想讓皇後隨便安排,但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便道,“正殿不是大都空著嗎?晉張婕妤為充儀,居正殿。她原本住的地方就騰出來給陳美人吧。”

“……”饒是曹皇後跟他多年夫妻,也沒想到桓衍居然能想出這樣的操作來。

陳美人要是知道,為了給她騰住處,張婕妤就晉了一宮主位,估計會恨得想殺人。

不過,曹皇後倒是知道,以桓衍的為人,不會因為這麼可笑的原因就給張婕妤晉位,必然還有其他的緣故。但她等了一會兒,見桓衍沒有說明的意思,便點頭應下,然後離開了。

等她走了,桓衍也坐不住,起身往後麵去休息,還不忘吩咐讓人將殿內的地麵都清理一次。

桓衍躺在柔軟的床上,閉上眼睛,鼻尖似乎突然嗅到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