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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比自己想的更加透徹,由不得她不吃驚。

甄涼說得沒錯,宮規確實嚴苛,但卻總有不受束縛之人。她第一眼看到甄涼就覺得紮眼,之前隻以為她是膽大妄為、無知狂妄,如今看來,甄涼把一切都看得很清楚。

既然如此,她的傲氣就不是無的放矢。

“你究竟是什麼人?”金尚儀驚疑不定地盯著甄涼問。

甄涼的履曆她自然是看過的,可一個深閨之中長大,自有無怙無恃的十五歲小姑娘,會是這個樣子嗎?

“尚儀明鑒。”甄涼卻突然低下頭去,“我隻是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罷了,僥幸與尚儀有著一樣的誌向,若是尚儀不棄,甄涼願附驥尾,為尚儀鞍前馬後。”

“你就是用這種花言巧語,蠱惑了馮司膳?”金尚儀突然問。

甄涼笑得一派自然,“馮司膳心思樸拙,豈能與尚儀相比?”

金尚儀一時竟不知道她是在罵馮司膳,還是在罵自己了。但甄涼誇她是個聰明人,這一點確實是不能否認的。

知道了甄涼的想法,金尚儀雖然依舊覺得她狂妄,但已經不認為她無知了。她不知道甄涼的根底,隻是將她看作是一塊可造之材。這宮裡的日子無趣得很,難得有個有意思的人,金尚儀也不介意對她寬容幾分。

何況她已經是這個年紀了,甄涼卻還年輕,甚至年輕得過分。

不止是宮裡的太監們提攜後輩,女官們也喜歡。隻是太監們通常都是認乾兒子,會將關係明確表露出來,但女官們通常更謹慎。所以金尚儀這份心思,一時半會兒連甄涼這個當事人都不會透露。

她還得再考察一陣子。

所以她隻淡淡地瞥了甄涼一眼,道,“鞍前馬後,你還差得遠。先把這本宮規抄完、記熟再說彆的。”

所以說了半天,還是要抄宮規是嗎?

……

甄涼埋頭抄宮規的時候,桓羿已經來到了勤謹殿門口。

看到他,守在門外的小太監連忙進去通報。

宮裡的人都生就一雙勢利眼,這位越王在宮裡的地位其實有些尷尬,本不必這麼殷勤。可他們都還記得,上回這位來了一趟,可是直接將潘德輝潘總管拉下了馬。

聖心難測,他們這些小人物還是不要隨意得罪這種狠人的好。

第047章 彼此彼此

看到桓羿出現在這裡,桓衍也開始頭疼了。

上回冬至宴時,本來說要為桓羿議親。但因為桓衍自己也不想讓桓羿娶妻,態度頗為消極,後來又傳出他的一些隱秘消息,這事就暫時擱置了。這段時間桓衍有了桓安相助,可謂是春風得意,一心都撲在前朝的事情上,都沒顧得上這個人。

但一時想不到是一回事,人自己跑到自己麵前來晃悠又是另一回事了。

見到桓羿,他心底那種不快與戾氣又升了起來。

尤其是一想到上次桓羿來“告禦狀”的結果,就更是心下警惕。

然而再怎麼膩味,他也不得不笑臉相迎,“皇弟怎麼突然想起到皇兄這裡來了,可是有什麼事不順意?”

“自然沒有。皇兄和皇嫂照料周全,臣弟那裡一切都好。”桓羿說著,態度自然地行了全禮。

看到他給自己行禮,桓衍又高興起來。

雖然不太想看到這個人,但偶爾見一見,看看他在自己麵前卑躬屈膝的樣子,也不錯。於是他笑著伸手虛扶了一把,故意責怪道,“皇弟怎麼這樣多禮?快快請起,這裡隻有咱們兄弟兩個,不必如此。”

“禮不可廢。”桓羿眉眼沉靜。

桓衍看他毫不在意的樣子,連心裡的快意都少了幾分。

也不知道在皇陵到底經曆了什麼,原本那樣暴烈驕傲的性子,竟被打磨成了如今這般。仿佛再怎麼磋磨他,也難以挑起他的憤怒,無趣極了。桓衍之所以這段時日不去理會他,有多半的原因是桓羿那種要死不活的樣子,折騰他也沒什麼意思。

不過,現在看著,桓羿的狀態似乎又不同了。

不等他想明白,就聽見桓羿道,“皇兄日理萬機,臣弟本不該隨意打擾,隻是茲事體大,不敢延誤,因此才匆匆趕來,還望皇兄恕罪。”

桓衍一聽就生出了不妙的預感。

上次桓羿這樣“匆匆趕來”,還是潘德輝手下的人偷盜庫房的事。

但他卻不能不問,“何事連皇弟都如此驚慌?”

桓羿從袖子裡取出幾張疊起來的紙,送到桓衍麵前,“皇兄請看此物。”

桓衍也不怕桓羿會害他,隨手接過,展開一看,震驚得直接拍案而起,“此物你從何處得來?!”

“皇兄明鑒,是有人將之送到我的住處。”桓羿垂下眼,輕聲道,“今日一早起來就有了。臣弟一看就知道事關重大,不敢自專,又怕誤了皇兄的事,這才趕緊送來。”

桓衍聽到他的聲音,才勉強將心裡掀起的驚濤駭浪都壓了回去。

不能失態,至少是不能在桓羿麵前失態。

然而看著手裡的紙張,他麵上還是醞釀起了風暴。這件事何其緊要?連他自己都不敢隨便對身邊的人透露一分,卻被人傳到了桓羿那裡!

桓衍又不蠢,一想就明白了對方的目的。雖然不知道桓羿為何沒有借此機會設法給自己使絆子,但是他把這東西送回自己麵前,更讓桓衍憤怒。縱然桓羿低眉順目,一派恭敬的樣子,桓衍還是覺得他此刻正在心裡嘲笑自己。

嘲笑自己連身邊的人都管不住。

畢竟此事隻有他的心腹之人知曉,絲毫不敢聲張,如今卻傳了出去。

恥辱!

這種感覺,比潘德輝被揭發的時候更明顯。潘德輝畢竟隻是家奴,而且庫房被盜,說到底影響的隻是宮中,關係不大。然而如今這件事,是他花費了不少時間籌謀,今年一定要推行的朝堂大事!

《易經》曰:“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幾事不密則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這麼重要的事,卻提前泄露了消息,連桓衍都不由懷疑,他們真的能做成嗎?

而且這不是第一次泄密了!

王女史預備對外傳遞的,就是這個消息,雖然最後被皇後攔了下來,但桓衍已經很惱火了。現在桓羿這裡也走漏了風聲,那麼,他如何保證,朝中那些不站在自己這一邊的重臣們沒有收到消息呢?

如果他們都知道了,那自己簡直成了個笑話!

可不是每個人都是桓羿,會將事情捅到自己這裡。一想到朝臣們可能早就知道了此事,卻引而不發,就等著自己在朝堂上提出,到時候早有準備的他們再雷霆出手,毫無防備的自己哪裡能擋得住?

然而他難道還要因為這個感激桓羿嗎?

越想越是惱怒,桓衍恨不得現在就把泄露消息的人揪出來,挫骨揚灰。

然而他畢竟當了幾年的皇帝,養氣的功夫也越發好了。很快他就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收斂起麵上的表情,換上一張笑臉,“竟有這樣的事?連朕都不知曉。也不知是什麼人胡亂傳遞,讓皇弟虛驚一場。”

“是假消息?”桓羿也鬆了一口氣的樣子,麵上露出慚愧的神色,“臣弟不懂這些,貿貿然前來,給皇兄添麻煩了。”

雖然桓衍也是這麼想的,可桓羿每次送來的消息都是真的。所以他不但不能斥責對方,更要安撫。

隻是再有這種消息,桓衍也不想受此驚嚇了,便道,“話不能這麼說,萬一是有用的消息呢?隻是朕這裡諸事繁忙,未必每次都有空。這樣吧,往後皇弟若是再有這樣的消息,直接交給桓總管便是。待驗證了真假,桓總管自會告知朕。”

“桓總管……?”桓羿露出猶豫的神色。

桓衍好笑道,“桓總管當年是太-祖皇帝身邊的人,無論能力還是忠心都不缺,自然是信得過的。”

桓羿這才點頭,“我記下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又寒暄了兩句,他便功成身退。桓衍心下牽掛著正事,便叫桓安來送他。

從勤謹殿出來,外麵是一個巨大的廣場,方便朝臣和禁衛軍在此聚集。此時除了兩列值守的禁衛軍之外,並無他人。

兩人沿著寬闊的道路往前走,不用擔心說話被人聽去,桓羿才輕笑了一聲,不無感慨地道,“桓總管真是好手段。”

“越王殿下這話,老臣可聽不明白。”桓安表情平靜地道。

桓羿轉頭看了他一眼,“桓總管何必裝傻?這宮中能悄無聲息將消息送到我那裡的人,又能有幾個呢?事關機密,知曉的人必然很少,兩邊一合,結果一目了然。”

他覺得桓安最厲害的地方,在於桓衍竟從頭至尾都沒有懷疑過他。不但不懷疑,還打算繼續重用,甚至還讓桓羿以後收到什麼消息就告訴他。

桓羿當時真是好險才忍住了沒有笑出聲。

“殿下若要這麼想,老臣也無話可說。”桓安依舊是不急不慢的樣子。

桓羿不由感慨道,“在這宮中,主子麵前不自稱奴婢的人,我至今也隻見過兩個。”

桓安神色微微一動,“不知另一個人是誰?”

“這我可不能告訴你。她想讓你知曉時,你自然會知道。”桓羿道,“我隻是想告訴桓總管,不必在我麵前掩飾,隻這一個自稱,我就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了。”

“什麼樣的人?”桓安麵露好奇。

桓羿輕聲道,“有想做的事,有想追隨的人,有想實現的理想。這樣的人,不會是任何人的奴婢。”

直到這一刻,桓安才抬起頭來,目光鄭重地打量著桓羿,像是重新認識了他。

過了片刻,他才重新低下頭去,“可惜,殿下並非老臣的知己。”

算桓羿沒說那人是誰,但毫無疑問,一定是他身邊的人。這讓桓安有些可惜,也有些感慨。可是桓羿能說出這句話,說明對方沒有選錯效忠的主人。

就像……當年的他。

“雖然不是知己,但既然有相同的目標,那就可以合作。”桓羿道。

“我怎知殿下不是要讓我做問路石?”

“彼此彼此。”桓羿笑道,“這問路石,我不是已經做過一次了嗎?”

提到這個,桓安不由微微皺眉,“殿下此舉實在莽撞了些。”

“放心吧,短時間內,他不會殺我的。”桓羿說。既然沒有性命之憂,那彆的也沒什麼可擔心的了。何況,“桓總管不覺得,這般打草驚蛇,很有意思嗎?”

桓衍本來就是個多疑寡恩的君主,現在疑心生暗鬼,恐怕隻會變本加厲。看他防備、對付他原本的心腹,不也很有趣?

桓安冷著臉。於桓羿而言,打草驚蛇自然就夠了。可是桓安這邊的部署和安排,卻全部都被打亂了。

但桓羿一派悠然,隻當沒有看見他的表情。

打亂了又如何?不打亂桓安的部署,他哪有機會跟對方談合作之事?

眼看前方就是一處宮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