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下,問:“你是希望我勸你,還是不勸你?”
南柚的手指頓在地圖的某一處,眼瞼微垂,道:“他不能白死。”
“二哥知道,二哥不勸你。”流鈺像小時候一樣,將溫熱的手掌放在她的頭頂,輕輕摩挲兩下,道:“二哥隻希望,此事過去之後,我們右右,能夠重新笑起來。”
南柚手指動了動,但最終,也沒能說出什麼來。
流鈺走後,狻猊就鑽了進來。
“右右,你說的事,我已經辦好了。”它甚少有如此認真的時候,背上的金甲顏色濃烈得和太陽一樣,“我已經解除了禁製,裡麵數以萬計的獸靈無需借外人之手,便可自由出入深淵,隻要你說一聲,我立刻就能打開深淵之門,放他們出來。”
南柚進過深淵,也接觸過裡麵少數的獸靈,擁有萬妖錄的她,大約也知道若是將它們全部放出來,意味著什麼。
深淵之所以固封,是因為裡麵埋藏著很多常人難以想象的東西,比如一些將入土的老怪物,都會選擇在那裡沉睡,期待能突破自我,再活一世。
還有有些生性凶惡的獸靈,關著的時候都不安分,若是放出來,就真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了。
南柚抬眸,沉默半晌,才在那雙亮閃閃的黃金瞳的注視下,道:“先以獸君的名義發戰令,向花界施壓。”
短短幾日的時間,當日的事情在六界傳得沸沸揚揚,以及之後的反轉影像也傳開了,星界與花界的關係,繃得格外緊張。
戰爭一觸即發。
天族,七十二重天宮,太子的東宮在西邊,距離議事殿不遠。
黎興進來的時候,穆祀正在處理這段時日堆積起來如山的公務。
黎興知道,現在這樣爭分奪秒,點燈熬油,不過是為了能抽出多一點的時間,去陪才失所愛的星女。
不,如今該稱呼星主。
“殿下,方才收到的消息,花界拒交清漾,星主震怒,在半個時辰後發了正式的宣戰令,隨後不久,獸君狻猊也發了戰令,並且看樣子,隨時準備開啟深淵之門。”
穆祀手中的筆停了下來。
“不願交人?”他笑了一下,譏諷的嘲意,“不過是看她根基不穩罷了。”
“多施加點壓力,他們不肯也得肯。”
黎興一愣,想著這位主不會也失了理智吧,“殿下是想用天族的勢,去幫南柚姑娘壓花界?”
“可如此理由,說服不了陛下和娘娘。”
穆祀將手頭的筆一丟,站起來,雙手負在身後,眼神深邃,令人捉摸不透:“上次讓你查的事情,怎麼樣了?”
黎興躬身,如實道:“查出了些眉目,但證據不足。”
上次的事,指的是二皇子和三皇子聯手暗殺穆祀的事。
他不知道穆祀怎麼突然提到這個。
“證據不足,便湊足。”穆祀眸色極冷,他道:“蠱惑天族皇脈對孤出手,將父君與孤玩弄於鼓掌之中,花界若不交人出來,豈非存心與我天族作對?”
黎興懂了。
這是要他做假證。
暗流湧動的空間縫隙之內,龍山的位置,遙遙可見。
南允跟穆祀,流芫等人通過留音珠聯係之後,就一直心神不寧,半個時辰之後,他轉了轉脖子,抓起手邊的外衫套上便走。
龍主正在書房裡,才跟南咲聊過,聽著那邊爛醉如泥的人或悔恨,或心碎的言語,歎息著道:“你這也是,當時不知道怎麼了,突然殺意暴漲,我拉你都拉不住。”
“你身為父親,如此不信右右,她心裡肯定好過。都是上萬歲的大人了,早可以獨當一麵,不是當初軟乎乎的小丫頭了,哪能是你這樣的教育方式。”
說了兩句,他沒辦法,又勸:“右右這也隻是一時之氣,父女間,哪有什麼無法原諒的深仇大恨,隻要你認真改過,不再犯同樣的錯,時間總能抹平一切,你們也終歸會和好如初的。”
才放下留音珠,皺著的眉還沒有徹底消下去,南允便風風火火地衝進來了。
“你又有什麼事?”一個接一個的,龍主頭疼死了。
南允也不跟他套近乎閒扯,開門見山就是大刺刺的嘲諷:“右右這次受了這麼大的委屈,你一個當大伯的不聞不問,我這個當兄長的,怎麼也不能袖手旁觀。”
“兔崽子。”龍主涼涼地瞥了他一眼,“有事就說,沒事就滾。”
南允也不跟他廢話,直接要求道:“也沒什麼,就是來借你的龍印用一用。花界那群老東西不識好歹,欺負右右根基淺薄,不交人出來,看不起右右,那就是看不起我,我今夜就擬一道戰令出來讓那些老東西看看,什麼叫狗眼看人低。”
龍主閉著眼,被氣得笑了一下:“你以為龍印和戰令是大街上的爛白菜,說給就給,說頒就頒?”
南允伸手出來:“老頭這次我真不跟你說笑,我必須給右右撐腰,那花界是什麼玩意,我南允的妹妹都敢如此折辱,這口氣,我咽不下。”
龍主與他對視,看著他認真得不行的神情,突然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將龍印摸出來,交到他手上,而後趕蒼蠅一樣擺手:“快走快走,一見你就沒什麼好事。”
東海,目光所及,一望無際的蔚藍海水,而此下數千裡,建著一座漂亮宏大的水晶海底宮。
裡麵住著整片海域當之無愧的霸主,水君麒麟。
流鈺來的時候,身著一身溫柔的水色,儒雅如玉,渾身都透著一股書卷氣。
守門將領將他攔住,目不斜視地告知:“水君住所,等閒人等,無詔不得入內。”
流鈺從腰間取下那枚刻畫著麒麟圖案的玉佩,道:“勞煩通稟一聲,星界流鈺求見。”
玉佩上有純正的麒麟氣息,守門的將領抱拳,態度客氣不少:“稍等片刻,我進去稟告女君。”
流鈺點頭,笑:“應該的。”
沒過多久,出來一個身姿曼妙的女使,她衝流鈺行了個禮,而後在前引路,道:“二公子,我家女君有請。”
自從上回,流鈺對明霏說了那兩句重話之後,兩人就再未有過交集。
流鈺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竟會上門拜訪這東海水宮。
水宮建得極其宏偉,雕梁畫棟,極儘奢糜,仙金澆灌的通天銅柱上鑲嵌著亮晶晶的晶石,充沛的靈力就是從那些晶石上源源不斷地散發出來。
除卻水流的聲音,殿內靜悄悄的。
眼前視線開闊,海藍色的帷幔飄飛起來,流鈺抬眸,知道女君的寢宮要到了。
果不其然,繞過幾座海中亭閣,那女使停下腳步,道:“二公子,女君在裡頭等您。”
流鈺整了整衣裳,提步跨了進去。
經年不見,兩人都還是老樣子,沒什麼變化。
明霏穿著女君的朝服,頭發隨意地散著,襯得她臉很小,也將她身上淩厲的氣勢壓下去了些。
她端坐在王座上,執著筆,在寫些什麼,身邊還有個麵目溫柔的小少年研墨。
流鈺微彎了彎身,道:“見過女君。”
明霏嗯了一聲,將最後一筆寫完,收尾,動了動手腕,對扭頭看過來的小少年道:“下去吧。”
那小少年看了眼流鈺,眼神中透著些敵意,又有些委屈,但不敢多說什麼,恭順地退下了。
“我沒想到,還真有你拿著這塊玉佩上門尋我的時候。”明霏的聲音很好聽,飛泉珠玉一樣,“跟南柚之事有關吧?”
“她的事,我聽說了。”她從王座上走下來,赤著足,白玉一樣的腳尖點在半空中,便會綻出一朵光蓮托著,直到行至他麵前,她才頓下,側了側首,道:“你來尋我,讓我幫她?”
明霏身為女君,這裡麵的勾勾繞繞,看一眼,聽一句就有數了。
流鈺並不否認,笑起來很好看,眼眸裡像是沉著水,引人沉迷,他坦誠道:“我想幫她,但一個人的力量並不夠。”
明霏伸出食指指尖,輕輕勾起了他的下顎,視線在他的臉上流連片刻,方道:“我可以幫她,但你,準備拿出怎樣的誠意?”
她這話,換一種方式便是:我為什麼要做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
誠然,流鈺一直都知道她想要什麼。
來前,也做好了這樣的準備。
他閉了下眼,手指關節有些僵硬,直到勾上她小襖上的係帶,才在她好整以暇的目光中,竭力穩著聲音道:“流鈺伺候女君就寢。”╩思╩兔╩在╩線╩閱╩讀╩
明霏笑了一下,精致的眉眼間,像是開出了一朵花。
她伸出雙臂,由著他沉默地將自己的衣裳褪下。
紅燭啪的發出一聲炸響,她問:“可是自願的?”
流鈺額上布著一層細密的汗,他啞著嗓子,望進她的眼底。
“自願的。”
“隻要女君願意發戰令,幫一幫她。”
明霏笑了一聲,湊過去親親他忍得上下滾動的喉結,問:“她對你很重要?”
流鈺沉默半晌,不自在地彆過頭,輕聲道:“是我唯一的家人。”
是很長一段時間裡,支撐他咬牙爬起來,活下去的意義。
第128章 靠近
東海,帷幔鋪張的女君寢宮。
千鈞一發之際,明霏突然頓住,她伸出長指,將男人那張溫潤似玉的麵龐抬起來。
“南柚的事,我會幫忙。”她的聲音很好聽,明明帶著情動的意味,卻沒有再近一步。
旖旎的氣氛頓散,流鈺一直垂著的睫毛動了動,他抬眸,見她攏了攏身上的薄紗,曲著膝蓋,長長的頭發披在肩骨和後背,像披著一件純黑的羽衣。
她生得漂亮,不擺出女君架勢的時候,也就是一個千嬌百%e5%aa%9a的姑娘。
“女君。”流鈺伸手摁了摁喉嚨,聲音有些沉,帶著些微的疑惑意味。
從一開始,他便知道,明霏看上了他這張臉,以及這具身子。
高高在上,王權富貴都有了的女子,勾一勾手,什麼樣的男子都有,可往往得不到的,才叫人念念不忘。
在這方麵,男人與女人,大抵心態都是共通的。
明霏挽了挽耳邊的發,唇角翕動:“我不喜勉強,你坐著陪我說說話吧。”
她說得輕巧,但流鈺知道,對一界下戰令這樣的決定,必定麵臨著阻力,不是玩笑一樣說做就能做的事。他前來尋求幫助,她索要報酬,其實算下來,還是他占了便宜。
流鈺輕聲,道了聲好。
“回東海後,有人同我說過你的事。”明霏直言,她長了一雙十分有氣勢的鳳目,配著一副冰冷淡漠的神情,能將所有人都震懾住。
流鈺垂眸。
有關他的,又特意說給明霏聽,自然不是什麼好話。
“下回有機會,我總要會會妖族那群老東西的。”明霏聲音冷了些。
流鈺有些詫異,沒想到等來的是這樣一句想替他出氣的話。
流鈺係好衣帶,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