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沿邊,這樣的動作,讓一向清正律己的男子有些不自在。
“右右之事,多謝女君出手相助。”流鈺鄭重其事地:“日後有用得著流鈺的地方,鈺必儘全力,不推脫。”
明霏玉足落在緋色的被麵上,白得膩人,她笑了一聲,聲音清清冷冷的:“我性子不好,沒人敢惹到我跟前來,你性子軟,心也軟,若是再遇到什麼為難的事,還來東海找我就是。”
她挪過來,靠他近了些,將那塊玉佩係回他的腰間。
“流鈺。”明霏喊了他一聲,一本正經地道:“東海女君可沒有這麼好說話,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隻有明霏才做。”
她垂著眸,目光落在他玉佩上的流蘇穗子上,又道:“也隻有明霏,才會替人係玉佩。”
流鈺失笑,半晌,摁了摁眉心,道:“明霏姑娘。”
明霏眼睛彎了彎,沒忍住,湊上去親了親他的喉結。
過後,又是一副清冷而無辜的神情,對上男子有些驚訝的神情,她撫上自己的唇,蹙眉,道:“我自製力不行,總是這樣。”
總是這樣,看著他就歡喜。
想靠近,想親近。
不然當初,也不會放下東海女君的威嚴,圍著他團團轉。
流鈺近乎落荒而逃。
女君寢宮又恢複了安靜。
明霏的心情不錯,女官在擬好的戰令送上來的時候,倒是憂心忡忡,有些擔心地道:“我們東海與六界各族都保持著距離,突然站出來與星界親近,怕是會卷進紛爭中。”
“不過狻猊獸君在星界,倒也說得過去。”
明霏素手輕揚,女君的大印重重地落在戰令上,她身子往後一靠,嘴角往上提了提,道:“跟那頭蠢獸有什麼關係。”
“這張戰令,不過為了取悅昭芙院的二公子罷了。”
就在花界拒交人的同日,星界發布戰令,緊隨其後,半日不到的時間,深淵,天族,龍族,乃至東海都跟著發布了對花界施壓的戰令。
整個六界的局勢,因為這幾道戰令而變得緊張起來。
戰令並不是稀疏平常的東西,沒有今日我看你不慣了,就發一道,來日你得罪我了,我再發一道的兒戲說法。
那是必須得一國之君,一族之長親自蓋上印章,經過長老團過目首肯,才能夠頒發出去,是代表次界最高警戒的標誌。
發了戰令,就有可能真正開戰。
各界的酒樓,街頭巷尾,都在談論這件事。
當日夜裡,妖主和流襄裹著一身水霧,匆匆趕到星界。
星主自行退位之後,就一直將自己關在房裡,不再管朝堂之事,清漾之事給了他極大的打擊,不過幾日的時間,他整個人消瘦清減不少。
南柚跟狻猊等人行至處政殿邊上的大書房時,妖主,星主,流襄,流枘,還有流芫和流焜,都已經在椅子上坐下了。
“今日真熱鬨。”南柚聲線淡淡,一身純黑的長袍,將她一張小臉襯得極白,一點血色也沒有,但口脂的顏色是那種很深的紅,和往日嬌嬌俏俏一身粉嫩愛裝扮的姑娘,判若兩人。
“右右,你受苦了。”妖主的眼神多少有些疼惜。
南柚終於笑了一下,略有些譏諷的意味,她道:“外祖父此次來,應當不是想做和事佬勸我就此收手吧?”
妖主搖了搖頭,從袖子裡拿出一份寫好的戰令,鋪在案桌上,同時,將自己的妖主大印放在一邊。
南柚靜靜地望著他,沒說什麼,腳下也沒動。
在這個時候,在場所有人才真真切切地感知到了她的變化,她自小就是個從骨子裡散發出善意和溫柔的小姑娘,朋友的事,親人的事,都無比上心,喜歡笑,總是開開心心的,而現在站在他們麵前的這個,眼神寒涼,神情淡漠,看他們與看外人無異。
南咲遍體生寒,手背上突起的青筋像是虯龍,他眼睜睜看著她真的連一聲父君都不再喊,仿佛眼睜睜看到了他們支離破碎的家。
他呼吸重了一些,五臟六腑都在翻湧。
“外祖父何意?”南柚目光從那份戰令上收回,唇角翕動。
“外祖父知道,你從小就是個好孩子,沒讓人怎麼操過心。”妖主說起這件事,也隻有歎氣的份:“你父君萬錯千錯,你來接手星界,外祖父舉雙手讚成,但現下這樣的時段,外敵未平,我們六界之內,不能再生內亂了。”
“因你一人之念,這世間,得多多少像孚祗一樣無故喪生的人。”
妖主拍了拍她的肩頭,道:“外祖將做決定的權利交給你,你若覺得非打這一仗不可,便將印蓋上。”
他接著道:“外祖父和你父母親,在外頭等你。”
“不用等。”南柚抿緊了唇,“外祖父不必拿六界做幌子扯大旗,我發戰令,正是為了蕩掃世間陰謀算計,邪惡之風,隻要花界放人,這場戰,便打不起來。”
“留影珠已經傳出去,孰是孰非,大家心中有數,花界若是執意包庇算計他人,罪不可恕之人,就證明他們沒將天下蒼生的性命放在眼裡,而不是我。”
她嗤的笑了一聲:“天族,龍族,以及東海都已下了戰令,外祖父的這份令,來得太遲。”
說罷,她轉頭,吩咐道:“狐柒,替貴客安排好住處,再送夫人回宮。”
從頭到尾,看都未曾看麵色頹然的南咲一眼。
狐柒經過私獄徹底的調查,確保跟清漾沒有一絲一毫的聯係,現在已在昭芙院的外院做事,也在朝堂中謀了個不大不小的官職。
夜半,狻猊和荼鼠蹲在昭芙院的院子裡,看圓圓的月亮,看著看著,目光便會不由自主地落到那兩棵枯了的大樹上。
看著看著,眼裡就像是飄進了雪花,癢得發酸,荼鼠吸了吸鼻子,伸出爪子,戳了戳身邊高大的異獸,道:“袞袞,我好擔心右右啊。”
“她見到我們,都不笑了。”它頭低了下去,聲音也跟著低落:“也不摸我了。”
狻猊吐了一口氣,惡狠狠地安慰它:“沒事,等我把那個清漾的頭擰下來,右右就不難過了。”
狐柒站在他們身邊,眼睛動了動,她站起來,道:“來修煉吧。”
等他們都強大起來了,這樣無能為力的難過事情,就再也不會發生在她身上了。
於此同時,星界王宮的另一邊,星主閉關的密室中。
南咲抬手,掃落了一地的瓶瓶罐罐,琉璃瓷瓦與地麵碰撞的聲音久久不絕,他用力摁著眉骨,太陽%e7%a9%b4上暴怒般的現出一條條青筋。
朱厭實在看不下去,出聲乾預:“橫鍍,你過分了。”
南咲喘著氣,頭腦裡的另一邊,終於不再吵鬨,他精疲力竭,得以喘熄。
良久,一縷幽幽的靈魂體飄蕩出來,玉冠束發,風度翩翩,與朱厭看過的畫像中的人沒有差彆。
他也不好受,在南咲的神魂中溫養近萬年,這次使用了些天賦之力,原本已經能凝出半數實體的靈魂,現在就像是一張薄弱的紙,一戳就破。
若不是依靠南咲強大的神識和修為,他早該徹底消亡了。
“我說,王君對得起你了,當年你犧牲自己,救了右右,王君不怕折損壽元,將隻剩一縷殘魂的你留在神識中溫養,對清漾比對右右還好。反倒是你那女兒,走到哪害到哪,小小年紀心術不正,你不說羞愧,居然還想著反撲,爭奪王君的身體?”
“保她一命。”橫鍍一直躲在星主的神識中沉睡,已經有太久太久沒有開口說過話,以至於聲音野獸一樣的嘶啞。
“你臉真是夠大的。”朱厭實在是看不慣這對惡心人的父女,開口就沒什麼好語氣,他道:“就因為你那個女兒,王君與夫人感情破裂,與右右心生嫌隙,就這樣,還一直兜著你的存在,不想對你用狠手段。你倒好,一點羞愧心都沒有,都這樣了還想保你的女兒,你先保住自己再說吧。”
“我隻有這麼一個女兒。”這話,橫鍍是對著靠在牆壁上,滿目疲倦的南咲說的。
南咲常年修煉,手掌有些粗糲,他伸手罩住自己的眼,濃濃的無力之感從指縫裡流淌出的聲音裡傾瀉出來,“我對她夠好了。”
他重複:“橫鍍,我對她夠好了。”
“右右有的,我何曾少過她。”
“我待她,比待自己親生女兒還好。”.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看著橫鍍的臉,南咲突然覺得累了,他疲憊地擺了擺手,一句話都不想再多說:“朱厭,將他的神識封起來。”
“不必顧忌我。”南咲用命令的語氣,四平八穩地道:“動手。”
朱厭也是果決之人,南咲說動手,他就動手。
橫鍍沒了肉身,神魂尚弱,根本不是朱厭的對手,但就是在這樣的過程中,南咲會十分痛苦。
切割靈魂的痛,無異於抽筋拔骨。
一刻後,南咲汗水沾濕了後背的衣裳,朱厭扶他起來,順便將裝著橫鍍神魂的水晶球噔的一聲,隨手砸到了桌麵的果盤中。
“王君還替他聚什麼靈陣溫養,照我說,直接一掌,讓他徹底消散才好。”朱厭是這個直脾氣,憤怒起來,什麼話都能說出來。
“這件事,你需守口如瓶,任何人都不準透露。”強行抽離神魂,南咲也遭到了反噬,現在五臟六腑翻湧著,隻說了這麼一句話。
朱厭不解。
“王君,夫人和右右都因為這件事,心存不滿,他們不知當日隱情,您若是說出來,關係也能緩和些。”
隻此一句,南咲像是被戳到了心臟一樣,頭上掛著汗,不堪重負般地彎下腰。
朱厭眼皮跳了跳,扶著他在密室的椅子上坐下了。
“朱厭,你可知道橫鍍的天賦秘術,是什麼嗎?”南咲問。
朱厭露出了嫌惡的神情:“大概類似狐族的蠱惑吧,總歸不是什麼上得台麵的天賦。”
南咲搖了搖頭,啞著嗓子苦笑一聲:“是引導與乾擾。”
“他的神魂之力並不強,當日殿上,我若是相信右右,他就算拚儘全力,我也不至於下那樣的殺心。”
就像當日,烏蘇心中偏向的若是南柚,清漾就是在他身上掛一百個香囊,他也不可能去給她偷靈髓。
“右右說得對,我從未信她。”
“不配她喚一聲父君。”
第129章 詔令
在戰令發出的第二個早上,花界頂不住外麵眾說紛紜的揣測和壓力,提出要跟南柚見一麵,單獨商議此事。
“讓他們過來。”狻猊看著桌麵上攤放的信紙,警惕地道:“那群老不死的,一肚子壞水,主動求和還讓右右去花界,擺什麼架子呢。”
流鈺思忖片刻,長指撚起那張信紙又看了一遍,緩緩道:“他們是在等神山那邊的反應,單獨商議不過是拖延時間的把戲。”
畢竟當初出那件事時,神山中九神使的關門大弟子炬鈄可是也幫著清漾出了手的。
“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