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的神兵飲血,像是開啟了某種不得了的陣法,濃鬱到化不開的凶戾之氣將整個戰圈覆蓋。
清鳳在她手中不安分地顫動,躍躍欲試,準備大展身手。
南柚足尖一點,才要飛身迎上去,卻被穆祀拉住了。
男子衣衫略有些不整,下擺和寬袖邊被劍光削去一截,是少見的狼狽樣子,但那張臉,卻依舊是俊逸好看的,沒有半分驚慌失措的神色。
他手掌溫熱,很有力道,話語卻輕得過分,四個字,字字清晰:“右右,我來。”
那兩道攻勢已到了眼前,眼下根本不是推讓矯情的時候,南柚眼皮連著跳了好幾下,著急道:“你快放開!你一個人,怎麼跟兩個人硬碰硬?!”
她的手裡,有星主真身的一枚鱗片,這相當於是一道保命符,至少這種程度的攻擊,奈何不了她。
穆祀無聲笑了一下,十分短促,而後放開她的手,將人往自己身後藏了小半步。
他輕輕一步踏出,這一片的天空都驀的陰沉下來。他麵色平靜地看著已經到了麵前的兩道颶風,伸出手掌。
南柚的瞳孔狠狠一縮,她甚至能夠想象到,下一刻,將是怎樣慘烈的對撞,會不會有橫飛的殘影與鮮血交錯,又會不會有沉悶的禸體碰撞聲。
然而,想象中令人膽戰心驚的場景並沒有發生。
那兩道饒是穆祀全盛巔峰時期也需全力以赴的攻勢,在那隻修長似玉的手掌麵前,定定止住了去勢。
穆祀眼角旁,再一次淌出了血淚。
男子輕輕吐字,一字一句,清晰可辨:“秘術——重瞳血鏈。”
這是重瞳一脈最高等的秘法,能在短時間內爆發出成倍的威力,但對身體損耗極大,對施展者的要求也高。
他已經很久沒被逼到要使用這一招的地步了。
而在南柚來之前,穆祀就已經用過一次了。
“你瘋了啊?你會被抽乾的!”南柚用清鳳抵了一下他的後腰,瞳孔裡還殘留著震驚之色。
穆祀神色淡漠地搽去臉頰兩側的血淚,聲音勉強維持著溫潤,但又不可避免的帶上了強硬的命令意味:“右右,退後。”
話說到最後,他側目,望著那再次湊在一起的三人,語氣森然。
事已至此,南柚饒是有再多的不放心,有再多的抱怨和責怪卡在喉嚨口,也知道不是時候,她點了下頭,將清鳳拋到他的手中,慢慢退出了主戰圈。
帶著少女體溫的匕首落入手中,裡麵的器靈像是感應到主人的心意,乖順得很,半點沒有反抗,反而隱隱透出想要激烈戰鬥的渴望之意。
穆祀扯動了下嘴角,連日來積蓄的戾氣似潮水一樣鋪天蓋地席卷而上,他和狻猊一左一右,一個憑借著強橫的肉身力量,一個憑借著妙到毫巔的技巧和實力,竟真的將對方三人的攻擊都抗了下來。
跟使用了天賦秘術的穆祀相比,狻猊那邊,顯得格外慘一些。
不過一刻鐘的時間,卻像是經曆了一整日,一整夜,久到南柚險些以為看不到黎明的曙光。
天邊的儘頭,終於傳來了一聲炸響,有人以大神通,從極遠處橫渡而來。
那股波動。
是天君!
直到這個時候,南柚才算是鬆了一口氣。
而那三位仙風道骨的長老,見到這一幕,臉上儘是灰敗之色,滿嘴的苦澀與不甘。
這一刻,他們知道,計劃徹底失敗了。
穆祀沒死,他們卻插翅難逃,接下來要完蛋的,還有他們的母族。
幾個呼吸間,天君已經到了秘境之外。
一切已成定局,甚至那三位長老,都沒有再出手了。
就在這個時候,先前被穆祀打得受了傷同樣退出戰圈的二皇子猛的站起來,他眼裡是破釜沉舟,是拉人下水的同歸於儘的狠絕。
他手裡握著一杆長槍,身子瘦長,無聲無息燃燒血脈和神魂的時候,一點聲音和動靜都沒有發出,他的身體拉長,將長槍擲出的時候,像是一輪滿弦的清月。
長槍與空氣接觸,發出爆炸般的響聲,南柚背對著他站著,眼裡還是以雷霆狀態趕過來的天君和天後,一張漂亮而精致的小臉上,掛著如釋重負的一點點輕鬆笑意。
“右右!”
“——快退開!”
穆祀和狻猊一前一後焦急的聲音在耳邊,又像是在天邊,南柚隻來得及回身,就見到了已經刺到眼前的長搶。
二皇子的想法很簡單。
他反正是逃不過一個囚與死的結局了,一番辛苦籌劃,皆為泡影,那樣的渴望和求而不得,仿佛就是一場舉世皆知的笑話。
他得不到穆祀的位置。
那就毀了他在意的姑娘。
二皇子也是天族皇脈,這麼多年,就算修為稍遜穆祀,也絕不會是等閒之輩,平時韜光養晦低調行事,到了此時,這一刻,哪怕神魂燃燒的痛苦已經到了他能承受的極限,他卻恍若未覺,而是暢快地笑了兩聲,現出一兩分骨子裡的偏執真性情。
二皇子燃燒神魂之後爆發的靈力,已經無限接近穆祀,這一擊,凝聚了他的生命和全部靈力,強大得令人心神震顫,南柚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太遲。
閃爍著寒芒的槍尖點上她額心,她甚至來不及丟出手掌中握著的鱗片,她隻來得及閉上了眼。
意料之中的疼痛並沒有落到她的身上。
南柚睫毛狠狠顫動兩下,將眼睛睜開一條縫隙。
她的眼前,是飛掠而至的穆祀,視線儘頭,是陡然暴漲的綠色神鏈,宛若一片汪洋大海。
槍尖已經刺進了她的眉心,她卻絲毫沒有感覺到疼痛。
一絲一毫也沒有。
穆祀將她緊緊擁到懷中,她聽到他的心跳聲,一下接一下,擊鼓一樣的節奏,很快,也很亂。
她聽到男子乾淨而沙啞的聲音,響在她的耳畔。
“秘術——逆轉。”
遠處圍觀的人群,陡然爆發出滔天的聲浪。
一句一句鑽到南柚的耳邊。
“是太子的天賦秘術。”有人驚歎:“從未見他用過。”
“居然是逆轉術,殿下用逆轉術,替星女受了一擊。”有人眼尖,感受著空間一瞬間蕩起的漣漪,語氣唏噓感慨:“殿下對星女,當真是沒話說。”
所謂逆轉,是在戰鬥中,使時光倒回一瞬之前,提前得知對手的動作和技能,從而采取相應的措施應對。
這等涉及時間與空間的秘術,本就十分罕見,能夠使出來的,大多是已經掌控了領域之力的大能們。
若今日站在這裡的是他們,或許能讓時間逆轉回到一息之前,這樣,他們就能先發製人,先解決掉二皇子,從根源上解除南柚的危機。
但穆祀不能。
他能做的,隻有讓時間長一點,真的隻是一點,甚至沒有跟那銀槍正麵對撞的機會,他隻有拚儘全力的往南柚身邊趕,抱住她,然後讓那可怕的力道,銳利的槍尖,狠狠刺進自己的%e8%83%b8膛。
他的身體頓了一下。
南柚的眼眶頓時憋不住的紅了,她也不敢亂動,呼吸都下意識放輕,她喊他,一聲聲的,帶著某種小心翼翼的確認意味。
“右右。”他身體冷得像塊冰,但抱著她的力道卻大得不像話,像是要將她揉碎進骨血之中,他啞著聲音,道:“對不起。”
這一聲對不起,像是耗儘了他全部的熱血和氣力。
他用已經烏紫的唇,一點點蹭著她馨香的發頂,一遍遍地,斷斷續續地跟她說著對不起,哪怕天君帶著長老團,將作亂的那些人全部控製住,要過來帶他回天宮療傷的時候,他也沒有放開她。
穆祀的聲音像是沁了血,抖著,顫著,問:“右右,你是不是,也這麼疼?”
你死的時候,是不是也這麼疼。
一定很疼吧。
那麼小,那麼怕疼的一個人,是怎麼受過來的?
怎麼受過來的?
他不敢想象那個畫麵,猛的閉了閉眼,一點點濕意蹭到南柚的發頂,他在數百個皇族和自己的父母麵前,哽咽出聲:“我好疼。”△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我好心疼。
“右右,可不可以,再給我個機會。”他話語說得艱難,臉色紙一樣的白,已是在強撐。
他輕聲承諾:“我一定,對你好。”
南柚能夠察覺到他極速消逝的生命力,她身體一動不動的僵著,讓他靠著,察覺到他在執拗地等著某一個字,某一個答案,她卻久久無法說出口。
她睫毛顫了顫,稍稍往上抬,便看見了不遠處清透似月的少年,他不知是什麼時候到的,依舊是安靜而沉默的樣子。
南柚的心,突然靜了下來。
她伸手,繞過那根駭人的銀槍,淺聲道:“穆小四,你得回東宮療傷。”
穆祀被人攙著消失的時候,眸子緊閉著,淡淡的血痕掛在臉頰上,臉色雪一樣的白。
她終於肯叫他一聲穆小四。
他卻怎麼,如此難過。
第105章 喜歡
誰也沒想到,為太子慶生而開啟的東雲秘境,以熱鬨開頭,唏噓結尾。在這場鬨劇中,九節靈芝都成為了陪襯。
天族太子穆祀連用兩重秘術,被攙扶著回東宮的時候,奄奄一息,現在還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
這對一向好麵子的天族來說,無異於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臉上。
天君震怒,萬萬年屹立不倒的神秘古族在這個時候向所有關注這件事的人展現出了強大的底蘊,七十二重天宮,重重宮門都被重兵把守,進出的路被堵死,各處的氣氛頓時變得森嚴肅然。
事後,所有的人都被半強迫地請回了自己的住處,天族的人開始進行一輪一輪的搜查。
南柚住的主殿,離東宮十分近,伺候她的仙娥品階不低,談吐言語都顯得十分得體,她見南柚回來之後一直蹙著眉,也不說話,盯著守在內外兩門的守衛們看,以為她對此心生不滿,上前解釋道:“姑娘息怒,太子殿下遇刺一事,牽扯甚多,長老團已經開始拿人,此時天宮貴客眾多,未免衝撞,才派出守衛保護。”
南柚身為星族唯一的繼承人,如何不知道其中的流程與明暗。
天族的事情,她不好插手,但這件事,她怎麼想都覺得蹊蹺。
二皇子和三皇子,怎麼可能會是這樣的蠢貨。
能有一路隱忍到現在的性子,居然會鋌而走險乾這樣的事?
還當著四海八荒諸多皇族的麵,就算是成功了,他們也不可能上位。
天族丟不起這個人,天君就算是和天後再生一個,再花上萬年培養,也絕不可能成全他們的太子夢。
顯而易見的事情。
所以這期間,發生了什麼不為人知的事,或者說,有什麼人去慫恿了他們。
但這些,其實不是她應該考慮的事。
南柚抬眸,問那名仙娥:“我現在能夠出去嗎?”
那名仙娥有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