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心的樣子,不由得提高了聲音,再次重複:“我真拒絕了啊!”
孚祗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還跟哄小孩一樣的:“全憑姑娘心意。”
南柚開心了,甚至眯著眼,主動往他手掌上湊了湊,被順了毛的貓一樣。
涉及這個話題,南柚樂完之後,頓了一下,眼瞳睜得圓溜溜的,問:“那你喜歡怎樣的女子?”
孚祗的目光在她巴掌大的臉上停留一會,又悄無聲息地挪到遠處形狀各異的雲層上。
他喜歡的人,善良純真,會隨時出現在神宮的內殿或者某一個簷下,化成一根長長的綢帶睡懶覺,也喜歡纏在他的手腕上,寸步不離地跟著他。
他喜歡的人,死在遠古最大的一場雪中。
自此,隻活在久遠的回憶之中。
小姑娘的眼裡閃著星星,孚祗卻突然什麼也說不出來。
他慢慢記起從前的美好,她卻永遠的忘了。
“臣不知道。”他道。
南柚的笑臉再一次肉眼可見垮了下來,她哦了一聲以作回答,聲音拖得長長的,在走進院子前,她停下腳步,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道:“那你現在想,什麼時候想到了,什麼時候進來。”
孚祗聽話地止住了腳步,落日餘暉中,男子的清雋麵容下,是一如既往包容與縱寵的姿態。
三日後,神山的隨從如時抵達各處院子,將被拘在神山千年修習千年的各族皇脈和世家子弟引著,順著天梯往下,離開神山。
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霧席卷了成片的山脈,大家的視線被遮蔽,腳下的一塊青石踏板就是他們所能看到的全部。
南柚的前麵,是狻猊和荼鼠。
一千年的時間,狻猊體型大了很多,十分壯碩威風,金甲祥雲,曲線流暢,動作間,力量感炸開,四神使十分看重他,大力栽培,它本身天賦驚人,進步迅速。
荼鼠還是老樣子,幾乎沒有什麼變化,小小的一隻,巴掌大小,它的師尊十分喜歡它,這一千年裡,幾乎沒受什麼苦。
它的天賦是尋寶,本身不是戰鬥類的異獸,精鑽一途,不需旁人太多的乾涉與引導,也能一條道走到底。
此刻,狻猊四蹄穩穩地踩在古老的青石階梯上,荼鼠跟它混久了,也不客氣,試煉結束之後的三天,就又自發自動換回了從前的相處模式。
吃東西一定要拉上狻猊,去尋寶的時候,狻猊在旁邊,它就大搖大擺,狻猊不在旁邊,就立刻蔫了吧唧,將欺軟怕硬這個詞詮釋得淋漓儘致。
而且睡覺,一定又要趴回狻猊的背上。
狻猊不樂意。
但小東西十分耐心,等它睡著了,悄無聲息一鑽,眯眯眼睛也跟著睡了,而且最令人叫絕的是,每次把它顛下去,下回醒來,它一定又在身上。
狻猊的臉色很不好看。
行嘛,小東西修煉打架樣樣不行,找大哥倒是很在行,個個都護寶一樣護著它,找就找吧,眼光還那樣差。
就那麼頭蠢狼。
那麼頭蠢狼啊!不過千年時間,在小東西的心裡,居然就能跟它相提並論了。
離譜。
非常離譜。
於是,狻猊開始擺獸君的譜。
南柚早上起來,不知道第幾次聽到它對著荼鼠自稱本君的時候,忍不住笑出了聲。
一如此時,大霧席卷天地,一條小小的神階,萬丈之高,像一條懸在山巔的銀絲線,抖抖顫顫,岌岌可危。狻猊嫌它煩,嘴上也不留情,道:“那頭蠢狼在前麵,不下去找它了?留在本君這裡乾嘛?”
荼鼠被它接連一早上的陰陽怪氣激到了,它噌的一下從它背上爬起來,但恰巧此時狻猊轉過頭來,那雙純正的黃金瞳像是要燃燒起來一樣,給人極深的壓迫之感。荼鼠心中的小火苗頓時熄滅了,它縮了縮脖子,把尖尖的小鼻頭埋進狻猊的毛發中,低聲嘀咕道:“這一千年,除了修為,你長得最厲害的,就是脾氣了。”
狻猊從鼻子裡哼笑一聲,才要說話,就見荼鼠捂住了耳朵,抱怨似地道:“袞袞你好囉嗦啊。”
狻猊狠狠閉了下眼睛,忍了再忍,才沒有當場將它抖下去。
大霧散去,他們也到了山腳下。最後一絲霧靄如蠶絲般抽身時,南柚的頭頂,突然被一隻溫熱的手掌觸了下,她回眸,看到男子清雋的側臉,可再往上,他的麵貌,在這一刻,像是被漫山彙聚的霧氣籠罩著,看不很真切。
南柚眨了一下眼睛,將手掌覆上他之前觸摸的地方,樣子有些傻氣。
孚祗很輕地笑了一下,眼眸稍彎,裡麵的墨色都化為了春水。
他道:“姑娘,走吧。”
兩人並肩踏入結界,出了神山。
南柚並不知道方才那一瞬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這在整座神山,掀起了怎樣的巨浪與波瀾。
那些山精小怪或許看不明白,但十位神使卻看得一清二楚,神宮投出的巍峨虛影下,塵書主峰的山巔上,一抹白色的身影站得筆直,像清風淺月一樣柔和,麵容被濃霧籠罩著,清雋出塵,潤澤似玉。
除了塵書以外,其餘九人感應到那股強到根本不容忽視的氣息,紛紛從不同的主峰中冒出來,他們麵麵相覷,互相打眼色詢問,但無人為他們解答。
而唯一知道一些內幕的塵書,看到這一幕,原本在心裡翻騰的那個猜測,幾乎篤定了一半。
因為他清楚地看到,在那個瞬間,他家公子,主次身融合,伸出手,輕輕觸了一下南柚的發頂。
清淺克製,一觸即離。
塵書太了解神主了,他是那種低調溫柔到了骨子裡的人,按行自抑,嚴於律己。
那種舉動,明明是克製了千千萬萬年,一世又一世輪回之後,萬分之一的情難自控。
神主並沒有在山巔停留許久,不過一刻的功夫,在神山結界徹底關閉的時候,他的身影就隱去了,山風一吹,原地空空蕩蕩,像是從未有人來過。
留下來九個一臉懵的神使,以及一臉高深莫測,不可言說神情的塵書。
事後,神主並沒有下封口令,今日更是當眾現身,對於這件事情的傳播,便是一種近乎默認的姿態。
半個時辰之後,其他九位聽完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與由此而生的猜測,齊齊沉默了。
“又是這種時候。”十神使扯了下嘴角,意味不明地丟下一句話,轉著手中的玉笛離開了。
四神使是體修,長得壯碩,聲音也似洪鐘一樣,他摸著自臉頰上方一路劃到下顎的一條猙獰傷疤,道:“如果真是她,也好。至少我們這邊,又多了一位巔峰戰力。”
八神使斜了他一眼,“四肢發達,頭腦簡單”這句話都已經到了嘴邊,顧忌著他的拳頭,到底還是忍住了,他轉了轉手腕,嗤笑著道:“你怎麼知道她會幫我們。”
“因為遠古那一戰,她幫了我們一次,所以這回,就一定會再幫我們第二次?”
八神使有些煩躁地將手中的玉珠撒開,陷入那場慘烈得令人不敢回顧的戰場回憶中,很久之後,才道:“隻是一次,大人就付出了那樣大的代價。”
“他再受不起第二次了。”
第100章 父母
雲舟開到半路,金烏鑽了進來。
他現在是徹底歇了將孚祗守為門生這個念頭了,照他的話來說,聽人嘰嘰喳喳叫了千年的師尊,他現在一聽到這個詞,就覺得頭昏腦漲,再不想多個徒弟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小娃娃進步很大。”金烏上下掃了南柚一圈,撫著長長的胡須點頭,語氣是毫不掩飾的讚揚與欽佩:“塵書大人果然不是我等能夠比擬的,不論自身修為,還是教書育人,都有獨到之處。”
流芫他們都在雲舟上,聽了這話,紛紛想起某些不是很美好的回憶,麵色精彩紛呈。
其中,南允反應是最大的,他迅速擺了擺手,道:“彆提這個,彆提這個,我想吐。”
但凡跟這位大神使扯上關係的修煉日常,十之八九都以他們的鬼哭狼嚎收尾。
大家吃吃喝喝,難得肆意,南柚拉著穆祀,去了甲板後方。
雲浪翻滾,清風拂麵,雲舟在白色連綿的雲群中急速穿梭,穆祀很高,已經完全褪去了千年前的那一絲少年稚氣,沉穩內斂,威嚴深重,在某些方麵,越來越像那位威震四海的天君陛下。
但麵對南柚時,依舊是老樣子。
“你過來。”南柚將手掌攤開,上麵放著那顆領域奧義,流光奕奕,哪有的手指在上麵點一下,封存的結界散開,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恐怖靈力波動頓時在半空中逸開,穆祀袖袍一動,在兩人之間設了個結界,防止靈力外泄。
他問:“這是做什麼?”
南柚將清鳳拿出來,道:“說好的公平競爭,乾嘛要讓著我。”
“領域奧義你日後也需要,又不是大街上的爛白菜,你說不要就不要啊,也真是大方舍得。”南柚執著匕首,眼也不抬地道,手上的動作卻很穩,匕首的刃尖從中劃下,珠子一分為二,她將兩個黃豆大小的半圓攤在手心,朝著他喏的一聲,問:“你要哪一塊?”
穆祀垂眸,看著她白嫩掌心中躺著的珠子,沉默半晌後,並沒有伸手去拿,而是道:“這奧義珠是你得到的,沒有分我一半的道理。”
南柚一副“我都知道了你還不跟我說實話”的神情,開口道:“你的實力我清楚,若是真想破開那道領域,不會連重瞳都不開。”
穆祀扯了扯嘴角,有那麼一瞬間,像是在透過南柚看另一個人,他笑意苦澀:“右右,你跟我,非得這麼客氣嗎?”
南柚張口欲說什麼,穆祀卻先一步將手放到她的肩上,四目相對,她更能看清楚他眼底積壓的濃鬱得不像話的情緒,他問:“這顆珠子,若是孚祗讓給你的,你也會跟他撇得這麼乾淨,分得明明白白嗎?”
這顆珠子,還真就是孚祗為她拿到的。
南柚很少見他這麼認真的時候,她有點愣住了,回神之後,狐疑地盯著他看了好幾眼,道:“怎麼你這幾日都怪怪的,奧義分你一半,你不要就算了,還拿自己跟孚祗比。”他從來高高在上,根本不屑與從侍爭高論低。
她什麼都不懂。
她又什麼都懂。
穆祀伸手摁了摁脹痛的太陽%e7%a9%b4,手背上突出兩三根細細的青筋,他彆過眼,像個鬨彆扭的孩子,啞聲道:“我不要。”
他不要,南柚就自己收著。
從神山回星界,以雲舟的速度,也需要三日。
抵達星界王宮的時候,已經是深夜。自打進入星界地域,氣溫驟降,明明已經是初春,但星界大部分地區還是白雪皚皚,天寒地凍。
王宮內,明珠千盞,燈火通明。
雲舟穩穩當當停在王城外的郊野,一片大空地上,一息時間不到,許多道隱晦的氣息追隨著他們這邊的動靜而來。
南柚才輕飄飄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