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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明明在一個房間,卻似分割成兩個世界。
聞千書——她的情緒感知能力那麼強,那麼敏銳,可就這樣年複一年,日複一日,浸泡在戾氣與咒罵聲裡。
蔣醫生沉默地站在門口。
聞千書沉默地望著窗外。
她們隔著一麵牆。
卻共享同一片夜。
作者有話要說:
日常比心(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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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酒醒簾幕低垂3
蔣醫生停在門外,盯著門。她關閉了監控界麵,收回聽覺範圍。
門裡還在吵架,吵得很凶,穿透門板。於是病床上微弱的歎息掩蓋在一聲聲爭吵裡,再難聽清。
蔣醫生轉身離開,處理自己的數據。
“唉,好朋友出事,眼淚都不掉。”
“小蔣跟家裡鬨翻了吧?現在迪迪出這事,沒準她心裡高興著呢。”
蔣醫生知道原本的世界線裡,這個小姑娘過不久要出院,她的父母會在醫院門口吵起來,沒人注意她,就像此刻沒人聽見她喊疼一樣。
而後她會發呆一樣,一步步走向車流,撞進去。
不巧,鋼琴家看到了這一幕,嚇得昏過去。
原本的世界線裡,聞千書隻是個連名字都未提及的人,她的優先級很低,根本不在主神考慮的範圍內。
修複員一向不改變無關人員的命運,因為那很可能改變原本世界線的軌跡,增加修複難度。
蔣醫生不該管的,她隻需要阻止鋼琴家看到,她隻需要——
她回頭,看向那扇門。
“我在看風呀。”
“我還沒有吃過冰呢,好不好吃?”
“你這麼好看,為什麼還這麼難過啊?”
“你為什麼這麼難過啊——”
蔣醫生數了數,發現之前的世界線,好像也沒完全修複成功過——分到她手裡的世界線,大多是死局,最好的狀況,也不過是多拖幾年。
這個世界線也會失敗吧——她總在失敗——
夜色從窗口漫進,龜縮在燈光外。蔣醫生眼見著要走進去,突然停住。
她垂下眼,轉身。
風帶起了白大褂,她走向了門:“打開世界線改寫權限。”
腦海裡有警報聲響起,蔣醫生卻充耳不聞,邁步,身體如虛化一般,直接穿過門,立在了房內。
屋裡人也終於停下了爭吵——他們昏睡在地。
蔣醫生站到了聞千書麵前,對方閉了眼,麵朝窗戶的方向。她瞧著又小又脆弱,毫無生氣。
蔣醫生抬起手,並指從她眉心劃過,一路劃過頸項,停在腹部。手指過處,銀白色的代碼流瀉出來,刻印在她皮膚,又隱入身體,消失不見。
聞千書睜開眼時,發現自己站在大街上。
尚未至深夜,街上全是人。路邊的小吃店,不遠處的購物中心,挽著手臂的情侶,牽著孩子的夫妻。
人聲鼎沸。
聞千書愣了,自言自語道:“我這是,在做夢麼?”
話音剛落,她發覺手裡被塞了個東西——是一個甜筒,上麵滿滿的、淺橙色的冰淇淋。
聞千書轉頭去看,看見蔣醫生站在一旁,手裡拿著另一個一樣的冰淇淋。
她脫下了白大褂,僅著便服,手臂夾著錢包,長發束起。燈光與月色映在她麵頰,繁華與冷清交疊著,勾勒她側影——好看得驚心動魄。
蔣醫生嘗了口冰淇淋,蹙了蹙眉——她不是很喜歡冰的。
聞千書則有點呆:“我能吃麼?”
蔣醫生:“能,吃吧。”
聞千書說服自己:“我在做夢呢,夢裡什麼都能吃。”
她小心翼翼%e8%88%94了口冰淇淋,驚喜:“橙子味的!”
聞千書:“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這個味道?”
“我媽媽都不知道。”
蔣醫生有些詫異。她覺得很明顯——她每次帶水果糖,聞千書都第一個拆香橙味的。
聞千書此人,頗有幾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意味,骨子裡隻貪圖當下,最喜歡的東西從來都是最先送入嘴的。
然而不等樓酒措辭解釋,聞千書就明白了,驚歎道:“你好細心啊。”
她實在是見了鬼的敏銳,根本不用蔣醫生說話,就什麼都能懂。
蔣醫生也默認了:“隨便逛一逛?”
聞千書一口一口吃冰淇淋,笑得眼睛都眯起來,問:“好啊。”
她跟著蔣醫生,吃著冰淇淋,眼睛盯著路邊的棉花糖。蔣醫生頭也沒回,卻給她買了,讓她拿在手裡。
聞千書開心瘋了。
她們先在商城逛了一圈,蔣醫生才意識到,聞千書真的還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喜歡的東西很簡單,小飾品啊,漂亮的本子和文具啊,花哨的膠帶紙啊——
她看著本子看了很久,蔣醫生:“買麼?”
聞千書搖頭:“不買了,我又用不了這麼多。”
她清醒得近乎殘忍:“我這個病,活不了多久吧。”
蔣醫生知道,她確實活不長了。
蔣醫生:“沒事,買吧。”
聞千書笑了笑,還是拒絕了,她仰起頭,眼睛發亮,像是天上的星星掉下來,落進去。她生病生得太久了,常年臉色蒼白,很少能看到這樣嬌俏活潑的樣子。
她嘴唇沾了糖漬,眼睛四處打量,腳下卻緊跟著蔣醫生,瞧著又好奇又害怕,軟乎乎的。
像隻小奶貓。
商城裡人有些多,期間聞千書差點被撞了,蔣醫生伸手,抬臂護著她。走著走著,蔣醫生感覺不對,側過頭,發現聞千書在看她。
蔣醫生當她無聊了:“還有什麼想去的地方?”
聞千書想了想:“我想爬山!”
蔣醫生點頭,聞千書奇怪道:“你不問我為什麼?”
蔣醫生:“這是你的夢,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聞千書頓了下腳步,問:“真的麼?”
她重複一遍:“我想做什麼都可以?”
蔣醫生:“真的。”
因為這是“夢”,什麼不合理的事情都能發生。領著聞千書到一處角落,確認無人能看見,蔣醫生動了動手指,她們就出現在了山腳。
這一天不是什麼特殊日子,隻是個尋常的工作日;這一座山也不是什麼名勝古跡,隻是座普通的山。因而夜裡的人很少,唯有階旁的燈亮著,隱隱綽綽,指著路。
可聞千書興奮壞了,嘴裡沒完沒了,想到什麼說什麼,說她好小時候就想爬山了;說她們學校秋遊都去爬山,聽同學說很有意思;說山上可好看了,可她身體不好,每次這時候,都一個人呆在家裡。
“有一次我瞞著我媽媽,報了春遊——我們學校的春遊是去湖邊。我當時求老師帶我去,說讓我坐她車上,到了隻看看就好——”
那時候的聞千書還不似以後,喜怒全寫在臉上,一眼就能叫人看出來。她本來開心得厲害,可說著說著,歎口氣,沮喪又難過道:“可惜被我媽發現了,她大鬨了一場,在全班麵前罵我。”
李懷愛很生氣,口不擇言,罵她是賠錢貨,罵她不懂得珍惜身體,不懂得珍惜她花在她身上的錢——
“她罵完我,又去罵老師,還投訴她。老師後來就調走,不教我們了,班上同學都在暗地裡埋怨我——不過他們說得也對,是我對不起老師。”
她早就沒有朋友了,從那以後,連關心她的老師也退卻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蔣醫生不太會安慰人,隻能同她說:“那今天你可以爬山了。”
“我偷聽她們說,爬山很累的。”聞千書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我要是爬不動了怎麼辦?還能下來麼?”
蔣醫生:“能的。”
聞千書還在追問:“怎麼下來呀?她們說有那種抬轎子的人,晚上也有嗎——”
就連聞千書都不知道,自己還有這麼話癆的時候。聞千書做事總也不專心,但當她真得將所有視線聚焦於一人,又叫人招架不住。
蔣醫生兀的停下,聞千書也跟著一停,把沒說完的話咽進嘴裡。她看著這個過分漂亮的醫生垂下眼,道:“總有辦法的。”
她真好看啊。
聞千書心裡想,她是她見過最好看的人——和天上的月亮一樣好看。
見聞千書發愣,蔣醫生以為她還在擔心,於是道:“有我呢。”
聞千書點頭,乖乖說:“好。”
她們爬山。
一階一階地往上。
山風帶著寒意,帶著與城市不一樣的肅殺,呼嘯著越過耳側。夜色深重,周遭寂然,隻能聽見兩人的腳步聲,好像天底下隻剩下了她們。
聞千書一邊爬,一邊看著蔣醫生的背影。但她身體底子在那,很快就累了,喘起氣來。蔣醫生注意到了她加重的呼吸:“還想繼續麼?”
聞千書:“想。”
她半彎腰,撐住膝蓋:“我緩一緩——嗯?”
蔣醫生半側過身:“自己走,或者我背你?”
聞千書有些手足無措,道:“那,那你背我?”
蔣醫生半蹲下`身,聞千書不知怎的,覺得臉頰發燙。她走了兩步,輕輕趴在蔣醫生背上:“重麼?”
蔣醫生掂了掂她,沒什麼分量,何況自己還開著改寫權限,能隨意修改這條世界線的數值,真背不動,也能把她的重量改輕:“不重。”
蔣醫生背著她,感受小姑娘細嫩的手臂挽過她脖頸,小心翼翼地,像是怕勒疼她。
蔣醫生的背好舒服啊,和父親的不同,是帶些軟的,還帶些香。聞千書將臉側著,壓在她肩膀,突然問:“醫生姐姐,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蔣醫生:“蔣明月。”
話音未落,她聽見背上的人笑了一聲。蔣明月:“笑什麼?”
聞千書說:“這名字好適合你呀。”
蔣明月:“為什麼?”
聞千書:“因為你和月亮一樣。”
蔣明月身為一個係統,實在弄不清人類怎麼總有這些奇奇怪怪的比喻。
但她還是回應道:“我和月亮長得不一樣。”
“一樣的。”聞千書笑著說,熱氣呼出來,打在她耳邊,“你們一樣溫暖,一樣明亮。”
蔣明月:“那太陽呢?太陽不是更溫暖,更明亮?”
“所以說你是月亮啊。”聞千書說,“你沒有太陽那麼顯眼,情緒都是淡淡的,和月光一樣。”
蔣明月頓了下腳步,繼續往上走:“我沒有情緒。”
從產生意識的那一刻起,主神就告訴她,她沒有情緒。
她是root,是一個係統,一個人工智能,她不具備人類那樣豐富複雜的情感。所以主神才會把最難最痛苦的任務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