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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二[快穿] 行客不知名 4313 字 4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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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酒醒簾幕低垂2

什麼叫公開處刑?

這就叫公開處刑。

聞千書忍了兩秒,才忍住沒上前,掐死當年的自己——雖然她也掐不到。

好在蔣醫生沒當回事,繼續給病床上的人檢查。中途聞千書的父親,聞正德進來了一趟,手裡拎著一個袋子,於是母親李懷愛湊過去,與他嘀嘀咕咕說些什麼。

說著說著,兩人小聲爭吵起來。

聞千書當年聽多了他們吵架,現在閉著眼睛也知道他們在吵什麼——無非是醫藥費,錢,李懷愛新求了什麼符,拜了什麼菩薩,聞正德叱責這些沒用。

病床上的聞千書也沒去看,由著他們吵,隻是盯著蔣醫生:“你,你這麼好看——”

聞千書心累,捂住臉,一時不忍去看,卻聽到自己繼續說:“為什麼,還,這麼難過?”

聞千書:“……”

當年的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好看的人與不難過之間有什麼必然聯係麼?

蔣醫生停住,又繼續動作:“我沒有難過。”

“你有。”病床上的聞千書斷斷續續道,“你,你進門後,瞧著不太開心——”

其實蔣醫生動作很輕,但聞千書天生就對情緒敏[gǎn],加之當年的她躺在病床上,終日無所事事,更是什麼都看在眼裡。

聞千書閉了閉眼,現在的她當然知道蔣醫生為什麼難過——她走過那麼多世界,失敗了許多回,看見無數人在眼前死去卻救不回來,再一看這個病人也是自殺進的醫院,當然不會有好心情。

可那時候的聞千書不知道,蔣醫生也不準備解釋給她聽,隻是說:“沒有,我不會難過。”

這時候,李懷愛拿著一個保溫罐過來,一麵走一麵抱怨聞正德:“不跟你爸說,說不通——來,我們喝點魚湯,這是我——”

兩個聞千書一起皺起了眉,隻不過一個沒力氣,皺眉輕些,一個仗著裡頭人看不見,皺得重些——聞千書從小就不喜歡吃魚,她接受不來魚腥味,輕則反胃,重則嘔吐,跟有些人不吃香菜一樣。

與之相反,李懷愛長在海濱城市,從小愛魚愛海鮮,並認為魚是好東西,渾身都是寶,恨不得頓頓做魚。

李懷愛舀了一勺濃湯,要去喂聞千書:“吳醫生說了,你可以稍微吃點流食,我就給你熬了好湯——沒有魚刺的,不要怕——唉,你這孩子,就是怕挑刺,老不吃魚,怎麼這麼懶呢——”

聞千書想躲開:“我不喜歡吃——”

蔣醫生看了眼聞千書。

李懷愛注意到蔣醫生視線,解釋說:“唉,她吃魚的,就是太懶了——”

病床上的聞千書掙不開,勺子抵住嘴,卻被一個人摁住了。蔣醫生回頭,和李懷愛說:“吳醫生前段時間已經開始發燒了,可能沒注意——”

她看了看病曆單,掃了眼名字,說:“聞千書現在還不能吃,再過陣子吧。魚湯腥氣太重了,到時候你們可以換點彆的,蔬菜汁什麼的。”

李懷愛皺眉:“行吧。”

她自己喝了一口,又忍不住指責聞千書:“吃不來好東西。”

蔣醫生側過頭,看見病床上的聞千書晃神了一下,突然對她笑了笑。

之後,蔣醫生每次來,都能遇見李懷愛再給聞千書喂各種她覺得“大補”的東西。蔣醫生製止幾次後,李懷愛的臉色已經不好了,但她還不方便對醫生發火,就衝聞正德嚷嚷:“怎麼又不許?捐點香火錢,千書才能好得快。再說,要不是菩薩保佑,她能活命嗎——”

聞正德氣得臉發青,心想救你女兒的不是醫生麼,跟菩薩有什麼關係。但他知道這話說不得,說了李懷愛非沒完沒了,於是從彆的地方入手:“你那叫一點錢麼——”

聞千書看向蔣醫生:“她指桑罵槐呢。”

蔣醫生:“吳醫生不管?”

“不管。”聞千書喘兩口氣,“他們管過,有的被我媽罵了,有的被投訴了。”

蔣醫生:“他們是誰?”

聞千書:“外婆,我爸,老師,顧醫生,宋伯伯——”

她數了數,數不動了,說:“你要不不管我了,其實,也不是很難吃。”

她歎口氣,自顧自說:“嘴好苦啊,想吃甜的。”

李懷愛有時候會給她吃很苦的藥,隻有那時候,她能得到一兩顆糖。

聞千書:“還想,吃冰的。”

“我還沒吃過冰呢,好不好吃啊?”

蔣醫生聽她有一茬沒一茬的說話,偶爾應兩聲。等檢查完,她出了病房,剛巧遇見另一個醫生。寒暄了幾句,蔣醫生突然問:“今天早上,宋護士不是發喜糖了麼,你身上帶著嗎?”

對方聞言,摸了兩個出來:“怎麼,嘴饞了?”

蔣醫生接過,客氣道:“是啊,謝謝了。”

她轉身往回走,發現那對夫妻還在吵架,但吵得內容已經變了。李懷愛看見她,臉上還帶著方才吵架的凶狠,來不及收起:“蔣醫生,怎麼了?”

蔣醫生:“筆忘拿了。”

她側身進了病房,看見聞千書正側著頭,一動不動地望著外麵。她眼神漆黑,空茫茫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蔣醫生:“對牛奶糖過敏嗎?”

聞千書一愣,收回視線看她,看她摸出一顆糖,拆開。

聞千書盯著糖看,連忙說:“不過敏。”

蔣醫生沒什麼表情,但握著糖紙抬手。修長的指一動,將糖喂進聞千書嘴裡,又把糖紙攏起,收進衣袋。

聞千書躺在床上,嘴裡含著糖,看見蔣醫生從口袋裡摸出一隻鋼筆,走到門口時,同邊上人示意:“筆拿到了。”

聞千書%e8%88%94了%e8%88%94糖,側頭看窗外,嘴角無意識地勾了勾。

她們熟悉起來,有時候會說說話——不再是聞千書單方麵說個不停,蔣醫生偶爾也會問她幾句。

聞千書總愛看窗外,但窗外隻是鋼筋水泥,沒什麼可看的,於是蔣醫生有一天問她,問她在看什麼。

聞千書:“看風啊,你看有風吹過,那邊的草葉在動。”

聞千書漸漸好起來,臉也開始恢複血色。她不再那麼抗拒李懷愛強喂的東西,因為蔣醫生會把關,阻止掉一些不合適她吃的,還會趁著李懷愛不在,給她喂點糖。

大部分是水果糖,聞千書最喜歡橙子味的,她含著糖,不肯嚼碎:“你不怕我媽媽麼?”

蔣醫生:“嗯?”

“她要是發現你瞞著她,給我喂吃的,會投訴你,還會鬨——”聞千書小聲說,“你可能會丟工作的。”

蔣醫生沒回答她,隻是垂下眼,多拆了粒糖,喂進她嘴裡。聞千書乖乖張嘴,雙眼發亮。

她其實五官很漂亮,但瘦得厲害,要是不生病,該是個非常好看的姑娘吧。她的眼睛和蔣醫生的不一樣,不是那種淺瞳,是墨色,帶點幽深,看人的時候很專注,好像天上地下,她眼裡隻有對方。

但後來吳醫身體好了,回來了,蔣醫生也就不來了。

有時候聞千書聽到門口的腳步聲,會轉過頭看兩眼,發現進來的不是蔣醫生,她又轉回去,看外頭的風。

這是蔣醫生的記憶,所以記憶外的聞千書隻能跟著蔣醫生走。她看蔣醫生路過病房門口,也不在意對方望出來的視線;她看蔣醫生忙著治病、救人,偶爾遇到吳醫生,也停著說幾句話,但半點沒有提及聞千書。←思←兔←在←線←閱←讀←

蔣醫生是個修複員,而聞千書隻是某個世界線裡,某個微不足道的配角。

蔣醫生不會留意她太久。

這個世界線的主角,是和蔣醫生一起長大的朋友。對方本是出色的鋼琴家,出了車禍,手指受了重傷,再不能彈琴了。所有人都在圍著鋼琴家轉,勸她,安慰她,她瞧著像是挨過來,高興起來了,卻還是服用過量的安眠藥,被送入了醫院。

蔣醫生還太年輕,且是鋼琴家的好朋友,不能參與搶救。她站在外麵,看鋼琴家的父母泣不成聲,看鋼琴家的未婚夫焦慮地踱步,雙目通紅。

有人注意到了蔣醫生,似乎在詫異她的麵無表情。他們在竊竊私語:“小蔣一點都不難過啊?”

蔣醫生是係統,她和2333一樣,可以修改五感,聽到細微的聲音。她調大自己的聽覺範圍,本來是為聽急救室內鋼琴家的情況,卻也聽到彆人的話。

“唉,好朋友出事,眼淚都不掉。”

“也正常吧,兩家都是音樂世家,一個這麼厲害,另一個——唉——去年蔣夫人去世了,她也是這幅表情,冷冰冰的。”

“小蔣跟家裡鬨翻了吧?現在迪迪出這事,沒準她心裡高興著呢。”

聞千書想說不是的,不是的——

她明明那麼難過——

你們怎麼看不出來呢?

蔣醫生視線動也沒動,就這麼站著,下顎線繃得很緊,麵若冰霜。她聽到急救室裡的人宣布搶救成功,轉身離開。背後的人看著她,繼續談論她的冷淡。

“其實迪迪和她也不熟吧——”

“是啊,迪迪好久不聯係她了——”

蔣醫生還是垂著眼,一言不發。但聞千書熟悉她的小動作,看得出她在發呆。背後是醫生出來通知家屬,他們喜極而泣的聲音;眼前是夜色漸染的長廊,悄無一人。

蔣醫生漫無目的地在醫院裡走,一步一步,從喧囂走向寂靜,走在墨一樣的夜色裡,昏黃的燈光注視著她,一點點拉長影子。

孤身一人的影子。

聞千書跟在她身後,看她走著走著,忽然停下來。她的聽覺範圍還未收回,可以聽見病房裡的聲音,她聽見一聲尖銳的斥責:“你怎麼回事?這點錢都不肯出麼?”

另一個聲音回答:“人家騙你的,你怎麼又信呢?這藥又不是醫生開的,沒用!”

蔣醫生似乎想了會,才想起來那個病房,想起病床上的女孩子。那個吃了她幾顆糖,就天天盼著她的人;那個說她難過的人。

鬼使神差,蔣醫生停在了外麵,沒有收回聽覺,抬眼看向走廊上的監控。監控“嗡”的一聲,被她入侵。蔣醫生眼珠動了動,虛擬電子屏上展現出房裡的狀況。

房間裡詭異的很,那對夫妻在吵架,吵得麵紅耳赤,恨不得大打出手。話題的主人卻躺在床上,默不作聲地看著窗外——外頭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然而聞千書看得十分專注。

看著看著,聞千書突然眉頭皺起,捂著心臟處想起身。她微弱短促地哼了一聲,卻被爭吵聲蓋過去。

蔣醫生往前走了兩步,按在把手想開門,卻看見聞千書鬆了氣,又躺回去。

那一陣疼似乎也緩過去了。屋裡沒人在乎,聞千書本人都不在乎。

她隻是側過頭,繼續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