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繆斯 呂天逸 4303 字 4個月前

樣如常,那家夥望著聖者,紅臉膛上寫滿諂%e5%aa%9a。約瑟佩不願多看他,默默收回視線,覺得可能是自己聽錯了。

而此時此刻……

費爾南歪倒在撒禮尼廣場上,他飆出人類所能發出的最淒絕的慘叫,渾身抽搐迸血,幾條細蛇正自他身體的每一個“孔洞”中朝內狠鑽,鑽出肉醬與血漿……費爾南至死也無法理解為何周遭圍觀的修士們無一人施以援手,就連最不計前嫌的約瑟佩兄弟也袖手旁觀,隻顧著拚命朝聖者眺望。

“約瑟佩兄弟!”費爾南尖叫,“布魯諾兄弟!救命!救命啊!拉齊爾兄弟!”

無人回應。

生命在頂級慘痛的酷刑中流逝。

而撒禮尼聖禱廣場的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快活的笑容,抻著脖子朝聖者張望。

“太好了,”費爾南聽見他們說,“聖者會拯救我們的……”

第34章 蛇嗣(五)(精神外顯。...)

幾條細蛇鑽出費爾南的屍體。

它們的細鱗在蛇脊排布出一條條蜿蜒花紋,色彩俗豔刺目,猶如毒蟲,鱗片黏附著汙血與內臟碎末。它們如一條條彩色軟箭般嗖嗖彈射進修士群,將這些人逐個檢視。處於譫妄狀態中的人類精神外顯,如同鋸開顱骨,袒露著灰白腦皮層溝回的終極暴露狂,西迪能輕易閱讀他們的精神,並揪出那幾個以欺淩耶尼亞為樂的賤民。

來自魔神的精神審判與蛇刑隱秘地持續著。

此時,聖者勞倫佐已步下駕輦,立在聖壇前方,掃視在一旁待命、站立得規矩齊整的百餘名弗朗西斯聖堂修士,似乎準備從中選取一名修士輔助他進行儀式。

約瑟佩屈身,用袖子抹臉。

他的無垢白袍裡裹著一條潔淨者專屬的白色粗布短衫,短衫的袖子既緊且長,食指、中指與無名指處各自縫有布環,可使潔淨者將手指頭插進布環,以確保袖口牢牢箍在掌骨處,僅露五指便於勞作,嚴密遮掩手背、掌心、手腕等予人性暗示之部位,使潔淨者更加遠離“暴露勾引”之罪。

而這截袖口已被汗水浸透了。

白粗布濕漉漉地、緊緊繃在手背上,洇成微透肉色的淺灰。

掌骨的骨節撐起布料,骨角、筋絡之形態在濕布的包裹下清晰如拓印,這袖口再也吸不進哪怕一滴汗水了。

約瑟佩無法,隻得躬身,悄悄用白袍擦臉――他的臉實在太狼狽了。

他掀起袍角拭汗,謹慎地不撩過膝蓋,膝蓋下方裹著一雙緊繃的白色羊毛長筒襪與一雙白綁帶布鞋――潔淨者們的統一裝束。他的左小腿畸瘦,筒襪是特製的小號,殘敗得可憐,一位成年人能輕鬆地用單手攏住它。

勞倫佐撇著頭,自前排教士們身體間的縫隙肆無忌憚地、貪婪地凝視著約瑟佩無垢白袍下的小白鞋,像個受到毒物誘惑的癮君子。他焦灼得不住吞咽口水,搖頭擺尾,醜態儘出,一副se情狂的模樣,而教民們對此視而不見。

約瑟佩草草拭去汗水與涕淚,直起腰。

一刹那,他意識到他前後左右的修士儘在瞧他,眼神或憤懣、或欣羨、或詫異――

聖壇旁,聖者勞倫佐遙遙朝約瑟佩伸出手,眸光悲憫慈和,掌心朝上,召他上前。

他被選中了,他有幸在儀式進行的全程侍奉在聖者勞倫佐身旁。

“……我?”約瑟佩震驚地舐了舐嘴唇,“我嗎?”

其他修士見狀,愈發想生啃了他。

突如其來的喜悅如一記迎而的重拳,砸得約瑟佩暈頭轉向,他激動得渾身哆嗦,僵硬地朝聖壇邁了幾步,死命讓左腳吃勁兒,好稍微顯得不那麼瘸。

他挪著腿,笨拙地蠕動,片刻前把他衝昏了頭的狂喜在緩慢的行進中逐漸降溫,他很快便憂心忡忡了起來,他色素淺淡的密長睫毛抖動著,羞慚地、卑屈地試圖朝勞倫佐偷瞟。他怕他的滑稽步態引得勞倫佐嫌惡,隻消勞倫佐因他的殘廢模樣流露出半絲訝異或後悔,他那僅存的一小點兒自尊便會頃刻被碾碎成齏粉,他心房中驟然湧入一股鹹澀如淚水的悔恨,他不該,他不該出列的,他承擔不起遭勞倫佐厭棄的後果,他會頹喪、積鬱至死……

約瑟佩像碰燒紅的鐵釺般,又快又輕地偷瞟了勞倫佐一眼。

出乎約瑟佩意料的是,勞倫佐那深灰色的眼瞳中竟溢滿了濃稠如實質的哀憫與憐愛,以及淚水。

他心痛欲死。

他在為他流淚。

然而……

那心痛中隱匿著一種極度扭曲畸形的狂熱邪望,仿佛他恨不得把身軀生生擰成一股飆血的粗繩好死死絞住約瑟佩,再鑽入約瑟佩體內,用那些畸曲的、慘白猩紅的血肉灌注他的全部空腔:胃袋、食道、口腔……使它們在其中孳生繁衍,由細胞凝實成一條條攢動的幼蛇――那譫妄奇詭的血腥意象如一場精神海嘯般“嘭”地拍向約瑟佩,卻又在千分之一秒內蒸騰一空。約瑟佩根本來不及捕捉,他隻是悚然一驚,那滴腥臭的汙染物砸入他精神的汪洋,濺起一星水花,隨即溶化得無影無蹤。

勞倫佐的眼中僅餘疼惜。

“聖父……”約瑟佩顫唞著躬身行禮,他的身體被喜悅與感恩暖融融地衝刷著,如獲新生。

離近看時,約瑟佩清晰地意識到勞倫佐與畫像上的模樣並不相似,要知道,約瑟佩閉著眼睛都能將聖堂走廊中的那副聖者畫像默繪下來,他對它太熟悉了。

畫像中的勞倫佐金發藍瞳,而容聖潔俊美,輪廓柔和。

而此時此刻的勞倫佐生有一雙黑鎢晶體般幽邃的深灰眼珠,更近似於銀的鉑金發絲在陽光下亮白得晃眼,他的俊美程度勝於畫像,但絕不柔和,狹長深刻的輪廓、眼窩,線條冷硬的鼻梁、下頜,光滑緊繃如鱗甲的皮膚……使他莫名透出一絲蛇類的狠戾陰險,連那嘲弄微翹的嘴唇亦像是稍稍撅起的蛇%e5%90%bb。

自然,畫像常常與真人相差甚遠,約瑟佩絕不會失心瘋到懷疑勞倫佐遭人調包――勞倫佐的侍從們可不瞎。

約瑟佩匆匆揮散有關蛇的聯想,那是對聖者的不敬。

“你缺失了你的另一半……”勞倫佐開口道,“我的孩子。”

他的嗓音低沉含糊,詞尾綴有奇妙、古怪的顫音,仿佛他在拚命壓抑著某種情緒,以至於嗓音都變了調。

――約瑟佩將其理解為慈悲。

約瑟佩懂得這種感受,他是個可憐的殘疾無疑,可他也曾在他教區的貧民窟中救助過許多境況比他更淒慘幾倍的人,當他看到那些被貧窮與疾病折磨得枯焦的人時,他也常按捺不住情緒。

“是的,聖父陛下。”約瑟佩不禁眼眶酸燙,一股令人抓狂的空虛感與失落感咬噬著他的心,他缺失了一半,這話再正確不過。

勞倫佐歎息,向約瑟佩伸出右手,示意他親%e5%90%bb他的聖戒。

約瑟佩受寵若驚,恭謹地輕輕捏住勞倫佐的指尖。

勞倫佐的手指很涼,汗濕得厲害,入手冰冷溜滑。約瑟佩太激動,捏的力道稍大了點兒,結果險些將勞倫佐的指尖從手裡擠出去――勞倫佐的手觸?感怪極了,厚膩,柔韌,不像人類的指骨與皮膚,倒像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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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瑟佩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他定了定神,那怪異感果然煙消雲散,勞倫佐的手指骨肉勻停,修長白皙,再正常不過。

他虔誠地在勞倫佐的聖戒上烙下一%e5%90%bb。

那紅絲絨般嫣紅柔軟的唇瓣淺淺碾在藍寶石上。

“啊……嘶嘶……”勞倫佐病態地哆嗦起來,顴骨泛起紅潮,灰瞳中則豎起一道詭異的黑線,“我的孩子……你應親%e5%90%bb聖戒三次,以示虔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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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蛇嗣(六)(隱秘侵蝕。...)

約瑟佩低眉順眼,依言再三親%e5%90%bb聖戒。

勞倫佐則施恩狀,右臂前伸,五指垂懸。

一些成分不明的無色清液積聚至勞倫佐指尖,如晨間葉梢垂墜的露水。

那詭異的液珠聚集得極快,像妖魔饑餓時泌出的口涎,迅速鼓脹、飽滿,自勞倫佐指尖墜下,拉出一條精細銀絲,在約瑟佩的白袍上洇出一圈圈淺灰水痕,一滴、兩滴、三滴……那無色液體隱秘侵蝕著白袍,無人察覺。

……

約瑟佩夢遊般侍奉勞倫佐進行驅魔儀式,他負責做一些如捧經書、拋灑聖水、引燃驅邪香草之類的小事兒。勞倫佐高貴而仁慈,待人親切又充滿耐心,他替代了約瑟佩近似擺設的左手,體貼地輔助他完成一些獨臂較難完成的工作。

約瑟佩十九年來從未被人如此溫柔善待過,遑論對方是他頂禮膜拜的“聖者”。他誠惶誠恐得像個漂亮的小瘋子,他沐浴在神恩中,雙膝酸蝕得軟爛如泥,勞倫佐聖潔悲憫的眼梢稍一掠過他,他便恨不得立時匍匐在地,恭聽勞倫佐的聖喻或教誨,那雙淺紫羅蘭色的美麗眼眸忠誠而哀傷地追隨著勞倫佐的身影――一旦驅魔儀式結束,今日這夢幻般的幸運經曆亦將迎來終焉,他隻能死守住勞倫佐賜予他的火種,讓這絲暖意驅散他餘生的嚴寒……

……

終於,長達一上午的漫長儀式宣告結束,勞倫佐即將啟程返回聖宮。

意識到這一點,約瑟佩呆滯地委頓在聖壇角落,他耷拉著小腦袋,像個等待絞繩套頸的死囚――這段時間流逝得太快了,這哪兒能是一上午呢?分明就像幾分鐘似的!

約瑟佩臉蛋慘青,唇瓣灰白,寡淡得像幅忘了塗色的畫,他失魂落魄,卻連哭都哭不出來,皆因他的心靈已被彆離的痛苦絞乾了――他是個嚴重殘疾的低階潔淨者,不會有什麼晉升的機會,恐怕他這輩子也不能再瞧上聖者一眼了!

直至勞倫佐和藹地詢問他是否願意隨他一同回聖宮,填補聖宮內務修士團的空缺,約瑟佩的臉上才有了顏色。狂喜與惶恐使約瑟佩簌簌落淚,他不假思索,哽咽著答應下來,可答應歸答應,他仍不敢相信自己能獲此殊榮,不合常理的好運使他懷疑這一切皆是一場幻夢,說不定他下一秒就要在修士房的硬板床上醒來了。

幸好勞倫佐給出了足以令人信服的解釋:一來,他認為約瑟佩在儀式中侍奉得相當用心――這一點無可指摘;二來,他認為他的祈禱與神術或可療愈約瑟佩的殘疾,他希望約瑟佩能陪他進行一番嘗試。

約瑟佩渾渾噩噩地乘上勞倫佐的駕輦,職務變更得太突兀,他隻來得及與掌院修士道彆。其實他本該在弗朗西斯聖堂停留至少一夜,打點行裝、料理完手頭的工作、交接其他工作、與修士兄弟們告彆等等,但勞倫佐吩咐他一切從簡。不得不說那低沉微啞的嗓音中透著一股急不可耐的、焦灼的味道,像頭饑餓得口涎橫流,恨不得立刻將小綿羊拖回巢%e7%a9%b4生吞活剝的餓狼……可約瑟佩已激動得昏頭了。況且,自打他的職務變更